第33章 来易来，去难去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胖姐年轻时喜欢的歌，大概率是从录像带听到的。
再往前倒数十年，在场的许多人其实都一样，每天面对的都是同一座锅炉同一台纺织机。
只是时光的河流一去不回，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些年来，常山的城市面积越来越大，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城市化进程虽说进展得不太顺利，但是好歹也算开始了。
林慕阳唱完一首经典的《滚滚红尘》，看向另一侧的郑大虎：“大虎哥，有没有想听的歌？”
郑大虎挠了挠头，突然眼前一亮：“电视剧里韦小宝唱的十八…”
“大虎哥，这首我不会！”林慕阳连忙出声打断：“下一个！”
酒吧大厅里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十八？有这首歌吗？”刘贝贝一脸茫然的问：“怎么还有果冻不会唱的歌？”
她问林菲，林菲也不知道。
她问陈浩然，陈浩然抬头看向头顶的钢构架。
她问刘建国，她舅舅笑嘻嘻的说：“果冻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歌都会唱。”
“哦，好像也对噢。”刘贝贝暂时将这个带着数字的歌名存进脑海，举手发言：“果冻，我要听你唱你自己写的歌！”
“啊对对对！”郑大虎远远的附和，“就唱你自己写的，《杀死那个常山人》！”
于是，应现场热情顾客的要求，林慕阳用歌声把在场的每一位常山人，在他们记忆之中又给屠了一遍。
是每一位，包括刘建国和陈浩然。
买过假枪的刘建国，曾经的乒乓少年陈浩然，都从林慕阳的歌词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哎！我有了新发现！”刘贝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睫毛快速的抖动了几次，摇着刘建国的手臂说：“舅舅，果冻已经在他的两首歌里写了常山了哎。”
“好像是。”刘建国笑着点点头，脸上难掩疲惫，“贝贝，舅舅先回去了，你舅妈还在家里等着呢。”
“哦哦好吧，舅舅，您路上慢点。”
刘贝贝丝毫没有留人的意思，一下子就把视线转到舞台上的林慕阳身上。
刘建国回头看了几次，见自己一把拉扯大的外甥女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失落感。
十八岁，已经是大姑娘了，即便家里人从小保护得再好，也抵挡不住自然规律。
比如，情窦初开。
养在温室里的金丝雀，终究要飞出去，站上更高的枝头变成百灵鸟。
陈浩然在心里算着时间，刘建国出去五分钟后，他拉着林菲也起身离开。
他没有和刘贝贝有太多的交流。
他怕将来有一天在法庭上会因为她的存在，面对一些人的时候不忍心。
临出酒吧前，他回过头望向舞台，林慕阳正在唱着一首在北地不常出现的流行歌曲：
“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晴雨难测，道路是脚步多…”
另一边，刘建国回到家中。
一进门就直奔另一间浴室洗澡，以免身上在酒吧里沾染上的烟酒味给家里的大肚婆闻到了。
他们一直忙事业，年近四十才要孩子，大龄孕妇再加上又是头胎，大意不得。
他洗完澡换上睡衣，一边擦着国产的润肤霜，一边蹑手蹑脚的打开卧室的门，却看到媳妇张小静正靠在床头，既不睡觉，也什么都没做。
“静儿，怎么还没睡？”
他轻手轻脚的上床，伸手在张小静的额头上探了探体温，或许是他手上的凉意让张小静不满，又或许是孕妇的情绪本来就极不稳定，她不耐烦的打掉他的手，缓缓的躺平。
刘建国讪讪的笑了笑。
他知道若不是媳妇七个月大的身孕不好侧卧，这时候留给他的只能是一个宽阔的后背。
“老太太今天打电话，这事你知道的。”他轻声解释道：“我去那间酒吧看了看，要回来的时候遇到陈浩然那小子，就又坐了一会儿。”
“嗯？”张小静问道：“陈浩然怎么会去贝贝上班的地方？”
“他看样子是去看果冻。”刘建国微微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果冻那小孩怎么和陈浩然牵扯上的，明天我再打听打听。”
张小静略微放下心，习惯性的又问：“嗯，贝贝这两天怎么样？”
她不提刘贝贝还好，一提那丫头，刘建国忍不住叹了口气。
关键是，他只叹气不说话，大肚婆等了两分钟也没见有下文，转过身来，问道：
“贝贝怎么了？”
刘建国苦恼得挠了挠头：“贝贝没事。”
“没事你叹什么气！”
张小静气的在他腰上的软肉上捏了一把，疼得他直咧嘴。
过了一会儿。
“媳妇，你说，如果贝贝想往娱乐圈发展，去唱歌演戏…”刘建国皱眉说道：“可怎么办？”
张小静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她十八岁就和刘建国在一起，那时候刘建国的二姐，也就是刘贝贝她妈丽华还没结婚呢，过了好几年才有了刘贝贝。
有了刘贝贝之后，刘丽华两口子忙于工作，把女儿往院子里一扔，逢年过节才回去看一眼，其他时候就一直是老头老太太，还有刘建国两口子带着。
可以说那小丫头，是她和刘建国的女儿也没差了。
“前两天她放假回来，看电视的时候和我提过，”张小静皱眉说道：“她在学校报名参加那个什么音乐选秀节目的海选，我当时觉着她只是闹着玩，就哄着她说支持她。”
刘建国默不作声，想了半天，突然搂过妻子，手在她隆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柔声说道：
“媳妇，我想退了。”
张小静微微一愣，过了许久才说道：“退就退吧，这么多年你也累了，只是那么多人跟着你吃饭，你突然退了，搞不好会出乱子的。”
“到时候我会安排好的。”刘建国冷笑一声：“我这些年修身养性，只是收了火，可还没熄炉。”
张小静担心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
从少年时互相扶持着走过这么多年，她哪儿能不知道，丈夫是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才决定从江湖中退出来。
不然万一给刘贝贝在娱乐圈闯出名头，有些事情就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