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悲伤的风
“鬼差的工作……是什么样子的？”
“你愿意陪着我一起啦？”
萧难凉摸着珍韶的小脑袋瓜，点了点头。
说实话，虽然被没吉儿他们纠缠了无数个日夜，但他还真不理解所谓冥界使者，收魂鬼差什么的，具体的含义是什么。
“我想想，像是黑白无常之类的？一黑一白两只鬼差，过来拿条锁链子套在将死之人的身上……”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版本了啦。”
珍韶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冲着萧难凉笑。
“我还以为，你长得这么白白嫩嫩的，就是所谓的白无常呢。”
“哪里会有白无常穿这种黑色的工作服嘛。”
“你这工作服和斗篷似的，还有点像那个叫做塔纳托斯的神棍……”
啪的一下，珍韶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工作服，丢在了萧难凉的脸上。
“唔？”
“这件先借你了，我里面还套着一件。”珍韶斗篷下，还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风衣有很多口袋，而且还有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锁链配饰。
“……什么明日方舟干员服。话说这衣服，借给我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反正我家衣柜里头，你的外套都塞了一小半了。送你都没关系呀。”珍韶捂着嘴巴笑道。
萧难凉顿时老脸一红。
他知道这小南梁酗酒后会断片……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聪明，猜到了那些外套是自己留下的了。
“这种工作服，可是蕴含着提前刻下的，法术的力量的哦。比如你这件，戴上兜帽就可以隐身。很神奇吧！”
“哦，隐身……能不能穿墙？”萧难凉回想起之前没吉儿穿墙从五楼直接穿墙到一楼，在楼梯口堵自己的事情来了。
“不行哦，那是只有像我这样的冥界人，才能激发的效果。普通人类穿上这玩意，能隐身，应该就已经是极限了。”珍韶摇了摇食指。“不过也很有趣啊。萧难凉，隐身之后，就可以看到死去之人飘出来的魂了哦。”
“……噫。”萧难凉打了个冷战。
魂可不就是鬼吗。
珍韶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萧难凉披上了那件斗篷，结果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不停的震动。
“啊，你等会啊。”
珍韶掏出手机一看……表情却逐渐变得严肃。
紧急事件。
在生死簿的首页出现了地图导航，指引着离自己不远方向的一个区域……这里似乎是出现了已经化形了的怨鬼。
根据界面上的工号，珍韶成功在工作交流界面找到了了这个名字叫做鹿仁的收魂鬼差。
来不及慢慢悠悠在app上了解情况了，珍韶一个电话就干了过去。
“……嘟……嘟……嘟……”
电话……没人接？
“……不好。”
“珍韶，出什么事了？”
“附近好像出现了工作事故……萧难凉，你现在要不先回学校……咳。”
珍韶条件反射似的开始为萧难凉的安全着想，但转念一想，这坏心眼好像怎么样都死不成……
“工作事故？你们收魂鬼差的工作事故，是什么样子的？”
“有怨气的魂化作了鬼……就是你想象中的那种鬼。”
萧难凉咯噔一下。
……好的，现在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了。
“这个女生应该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我得去看看。你……你还是先回学校等我吧。”
珍韶最终还是不想把萧难凉牵扯进来。
本来他只想着收收普通的魂，带着萧难凉长长见识，提前了解一下自己将来死去后会经历的流程也是好的……但遇到了这些工作事故的话，别当另论。
不好好处理的话，后果很严重。萧难凉虽然的确是死不成，但说到底也就是个不会死的普通人。珍韶没指望萧难凉跟着自己过去能派上用场……也害怕萧难凉初次见到自己工作，就不得不看自己手刃怨魂的场面。
怨魂化鬼……一般情况下，是默认没救了。
最好是早点结束怨鬼的生命，阻止它去为祸人间，同时也是尽早帮助他们从怨念中解脱。
“会有危险吗？”谁知萧难凉却这样问道。
“我不会有危险的啦。实不相瞒，萧难凉，这种事故我处理的次数也不少了。”珍韶的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
没错……他的确处理得不少了。
每次处理完，他都会忍不住去伤心，忍不住去自责。
怀着怨念死去的人化作的鬼魂，生前的经历一般都很凄惨……即便是这样，珍韶感到心痛，却又无能为力。
最该投胎转世，重新开始的人，其实就应该是他们，那些抱有怨念的亡灵。
如果能好好收下他们的魂，他们便能投胎转世，得到重来一次的人生……这回的他们，肯定就不会再有那般悲剧的遭遇了。他们还有机会，活出自己绚烂的人生。
但偏偏……化作厉鬼的他们，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归于虚无。
珍韶之所以对待工作如此认真，就是因为不希望再出现所谓的怨魂化鬼的事故。
不得不将这些可怜的亡灵驱逐出这个世界……这对珍韶来说，真的是一件很令人感到伤心的事情。
“只是……每次都会觉得有些不甘心呢。”珍韶的笑容慢慢变得有些苦涩。
“……不对。”萧难凉盯着珍韶的脸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让我陪着你去。”
“萧难凉，我不会有危险的啦……”
“我不仅是在担心你的安全，我还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
萧难凉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会在伤心难过时酗酒，对着他诉苦的小南梁。
他每一次难过时说出来的话，萧难凉都有好好记住。
像是……
他们有何罪之有？凭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他们的结局不该是这样。
他们的线不该断在这种地方。
他们本该有机会，活出不再凄惨的生命。
全都怪自己……对待他们不够认真。
现在想来……所谓的他们，应该就是珍韶刚刚提到的，工作事故当中会出现的怨鬼了吧。
对上萧难凉有些躲闪的眼睛……其实珍韶也不是察觉不出来，萧难凉似乎是在害怕些什么。
原来萧难凉害怕鬼啊，把柄＋1……才怪。
珍韶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想这些了。
“……不能再拖着了，我该走了。”
珍韶站了起来，不等萧难凉反应过来，就走出了店门。
“等等我！”
萧难凉果然追了出来。
珍韶头也不回的跟着导航的指示往前走着，萧难凉也有些忐忑不安的跟在身后。
在走了一会后……他最终牵住了珍韶的手。
珍韶感受着温暖的大手，却没有停下脚步，任由他牵着自己，继续向前走去。
他知道自己处理完这次的事故后，肯定又会感到特别伤心。
不过……这回，他好像可以跟那个在自己痛苦难过的时候，温暖自己的家伙，一同面对这糟心事了。
……
威尔利维跟着鹿仁踏入了那黯淡无光的小巷。
“这里的环境为什么和外面相差得如此巨大？”威尔利维诧异道。
“我也不清楚……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鹿仁老老实实道。“威尔先生，你在那些战乱国家时，遇到的这种怨魂应该不少吧。”
威尔利维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口……他没法把自己面对任何亡灵都一视同仁，听话的就带走，不听话的就杀死……他没法将这样的事实给说出口来。
因为他刚才真真切切的为这位女生感到了难过。同时也替她感到愤怒。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受，原因是因为……他们从来都不去了解那些死去的人的经历。
不论面前的鬼魂是平和又或是凄惨，他都只管武力威逼……了解他们的经历，或是审判他们，不是自己的工作。那是黑帝斯先生或是扎格列欧斯先生该做的事情。
“威尔先生，你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你又叫我威尔了，我听到了。”威尔利维扯着嘴角，同时自顾自向着深处走去，生硬的试图转移话题。
明明以前从来都没发生过这种事……那自己刚刚看完那亡灵的经历后所产生的悲伤和愤怒都是什么？
可笑的正义感吗？
他是在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类打抱不平吗？
开什么玩笑……
看着面前原本还是个面瘫，此时却表情相当复杂的威尔利维……鹿仁只是微笑着扶了扶眼镜，没有说话。
在她的眼里，威尔利维就是傲慢的小少爷。
身为高高在上的神明，他八成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人类的感受的。
也罢……鹿仁很庆幸地府要比塔尔塔洛斯有人情味。
这个阴冷的小巷子内的实际景象，好似很久都没有人来过般……荒凉。
是的，这小巷子给鹿仁的感受就是……荒凉，还有悲伤。
荒凉得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就只是一条黯淡无光的通道，甚至就连小巷子里常有的垃圾桶，或是老鼠都看不到……
而悲伤随着不知从何而起的风，夹杂着一丝潮湿拍在了二人的脸上，呼呼的风声，灌入了耳朵，像是在控诉着一个凄惨的故事……
两旁的建筑物夹着这几乎没法容下两人并排往前走的小小空间，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相同荒凉阴暗的景象，逐渐让鹿仁悲伤的心变得麻木，同时也在侵蚀着她的理智，几乎快要让她忘掉来时的入口是那般繁华的闹市。
鹿仁感到很不安，她很想跟威尔利维说说话，想要听到他语气中带着傲慢的声音，但不知为何，威尔利维始终保持着沉默，而鹿仁又不知道该开口和他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象才总算发生了一丝变化……
前方，似乎是这小巷的出口。
鹿仁松了口气，想要径直朝着出口走去，却见站在自己前方的威尔利维呆愣在原地，望着远处的景象，表情变得木讷，茫然……
“威尔先生，请继续走好吗？”鹿仁总算是逮到一个说话的机会了。
“……鹿小姐。此路恐怕是不通了。”
谁知道刚刚还一脸茫然的威尔利维，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外面是什么？”
“别看，我们原路返回吧……”
“不能原路返回啊，你不知道吗？这种地方，可不能回头！”鹿仁微微皱起眉头，想要挤开威尔利维……
却无可避免的看到了巷子外的场景。
一片阴郁的云笼罩在天空，四周都被没有丝毫生命力的建筑物所包围。
而在前方远处的空地的正中央，她看到了威尔先生不愿让她看到，同时也是这地方最阴森的场景……
那是一个一棵没有任何树叶的歪脖子枯树。树枝树杈肆意延伸，宛若张牙舞爪的魔鬼般尖锐。在树木的其中一根蜿蜒的树杈上……居然挂着一个人……
一个披头散发，一袭白衣，瘦弱不堪，肤色惨白的女人。
粗麻绳将她的脖子吊在了那棵恐怖的树杈上，高高挂起……
不触地的双脚，随着那悲伤的风，一晃……一晃……
而在那片机会快要将整张脸完全盖住的散发中间……一只因充血而布满血丝，瞪大的眼睛，仿佛正用诡异的视线，死死盯着巷子内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