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阳谋
项羽看向范增,他点了点头。
“亚父,籍儿日后待臣子,…当行仁义方可!”
“不,恩威并济便是!”
“…恩威并济?”
项羽默念一遍,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接下来,项羽留下五百兵力,并令其将龙苴的尸骨迁往江东。
回去的路上,项羽坐在了马车里。
沉默许久后,看向范增时,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亚父,龙苴乃忠勇之人,籍儿欲将韩国之地赏于其子嗣。…此事,亚父可有见解?”
范增一愣,他面露忧色。
看向项羽,他嘴巴微动,接着又叹息一声。
“亚父,…此事不妥否?”
“籍儿,…若如此下去,吾楚之天下将尽是王侯,…此举虽可激励有功之人,可并非长远之计策?”
“亚父所意?………”
“…若籍儿在之,大楚当稳如磐石。…若吾等百年之后,后人当如何应对藩王群立之局面?”
“亚父,…若恩赏藩王可否行之?”
“…恩赏藩王?…籍儿,汝未理会老夫之担忧也!”
“不,籍儿知晓!”
“…汝已知晓,…为何还继而加赏?”
项羽笑了笑,他目视范增。
“如若这般……………,亚父可否认同?”
话罢,范增张大了嘴巴。
他显得很是震惊,他很难相信这是项羽想出来的计谋。
他难以置信的摇摇头,紧接着又连忙点头。
“此乃阳谋也,…此乃无解之阳谋!”
“亚父,…此计可行否?”
“可行!…若如此行之,待数代之后,天下将永无藩王也!”
说到这,范增注视起项羽。
“此计谋,…籍儿是否早已谋划?”
“…呃,…是也!”
“妙哉!…既有此计,籍儿可大加封赏之!”
范增高兴坏了,项羽的计谋令他很是意外。
他自来以谋略见长,可得知这个‘无解的阳谋’,他竟对项羽生出了由衷的钦佩来。
“籍儿,封王之事,汝可安心为之。…至于南征之事,…汝欲何时动身?”
“待汉国钱粮所至,…便乃吾军南征之时!”
“…此钱粮若顺利到达,汝欲如何分配之?”
“百万粮食赠于百姓,令其快速恢复战后生活。…另十万金钱则抚恤士卒,令众将士抛下后顾之忧。”
“妙,…此乃仁义之举!”
“不止于此,籍儿将十抽其六之赋税,降至十抽其一。以此,…可为吾楚人谋取福祉。”
“不可,…此举不妥!”
“…亚父,为何不妥?”
“原由有二!”
“…原由有二?…望亚父一一道来?”
“…其一,此举虽善待百姓,可百姓并未拥有田地。…自古以来,土地皆掌控于为数不多之世家。…若如此为之,受利者并非百姓也!”
项羽点点头,他示意范增继续说下去。
“…其二,若如此行之,门阀大族将迅速壮大!”
“亚父,若强行分地于民,…可否行之?”
“不可,即便强行分之,…待数年后,多数百姓又将失去田产!”
“…亚父,既已重新分配,…百姓又怎会失去田产?”
“籍儿有所不知,人与人之间能力不同、境遇亦不同也。…就如同五指一般,各有粗细、亦各有长短。…即便强行分之,百姓可一时得之田地。…待时间久矣,他们将面临飞黄腾达、疾病、穷富差异。…若遇疾病者,岂不变卖田地,以解燃眉之急?…若可官运亨通、生意兴旺,又岂不增置田地?”
“…亚父言之有理!”
“籍儿,汝有此意,…已乃仁义之君也!”
项羽心有不甘,他略微沉思起来。
他看向马车外的雪景,愣神许久。
当他紧绷的脸颊逐渐放松时,他笑了。
“亚父,…若令世家离开楚地,不知是否可行?”
“…令世家离开楚地?…令其前往何地?”
“籍儿打下一国,便令其前往治理,…如此可行否?”
“…可世家根深蒂固,他等若不得利益,…又怎可离去?”
“若对世家十抽其三,…不知可否行之?”
“…呃……”
范增有点不确定,虽然十抽其三很有诱惑力,可没看到利益时,谁又会率先做‘吃螃蟹’的人?
“…籍儿,…这……”
“亚父莫要顾虑,世家若不从,籍儿可恩威并济。…对待他等,岂比应对刘邦匹夫难矣?再则,…一旦他等尝之甜头,其他世家岂不争相前往?”
“籍儿,…若时间久矣,占据之地亦乃世家林立,…汝又当何为?”
“那便再攻他国!”
“…如此下去,吾大楚需攻之何处?”
“无边无沿!”
“…无边无沿?”
“是也,…以战养战也!”
“…以战养战?…籍儿欲效仿秦之先例?…若如此,汝岂不背负万世之骂名?”
“为吾之大楚,…籍儿愿背负好战之骂名!”
听项羽这么说,范增露出了欣慰的笑。
此刻,项羽依偎一旁,他仿佛在沉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项羽的‘心境’也发生了‘改变’。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深知‘原体’的悲惨结局。
那时,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避免乌江自刎’。
可自从斩杀刘邦,他的心境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为了战胜刘邦,他的将士和国民‘损失巨大’。
此刻,他只想在未来的时间里,‘不择手段’的补偿他们。
即便背负万世骂名,也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
咸阳长乐宫。
一八岁孩童跽坐高位,而他身旁却有一妇女注视着他。
这八岁的孩童乃是——刘盈,自刘邦死去,他便成为了新的汉王。
他旁边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母——吕雉。
刘盈神情恍惚,他有点坐立不安的模样。
而吕雉则神情自若,他仿佛一个没事人。
吕雉看了一眼刘盈,他转头目视两侧的文武大臣。
由于征战的刘邦全军覆没,因而导致汉军人才凋零。
偌大的朝堂之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臣子。
这几人分别为萧何、吕释之、吕碌、吕产、周昌、郦商、审食其、另外还有一个‘躺在地上’的樊哙。
当吕雉看向萧何时,他向前探了探身子。
“相国大人,汝对楚国之要求,…有何见解?”
“王后,此要求极为苛刻,吾国断不可应允!”
话音刚落,吕释之起身目视萧何。
“萧相国,楚国大军压境,…若不应允,吾国当如何抵挡之?”
“大将军,若吾国屈服,那楚国岂知足矣?…若楚国一再索取钱粮,吾汉国岂不危矣?”
“相国大人不愿交出钱粮,…那汝可有破敌之策?”
“…呃……”
萧何有点语塞,他乃一文臣,统筹后方是他的强项。
若令他想办法退敌,他也只能‘想念’一下张良、陈平了。
就在这时,一侍从抱着一个‘小木盒’匆忙跑来。
看向吕雉时,他的表情很是慌张。
“王后,楚王钟离昧派人送至一物,…呃………”
吕雉顿感疑惑,他看向那不大的木盒很是不解。
她与钟离昧虽见过面,可交情并不深。
钟离昧突然送来一物,也不知道他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