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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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跆拳道运动员,阮绵无愧于她三届冠军的称号,出招快、狠、准,于冬至就被她炸得一愣一愣的。
半小时前,她还在家里整理材料,半小时后,她已经被阮绵空投上了大人的阶梯……
“你等等,”于冬至觉得有些晕,“虽然我有很多问题,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撮合我们?”
阮绵想了想:“可能是我觉得你们比我幸运,所以想推你们一把。”
“不像我,已经不可能和他相见了,”她低头淡淡一笑,“有时候,光是两个人活在同一个世界就是件很幸运的事……”
于冬至瞪大眼:“对不起,我不知道。”
“而我!这辈子都没法跟八神庵见面!”她悲痛欲绝地说,“二次元和三次元差的就是这么远!啊啊啊好想在现实中体验一下八神流古武术啊!我连灭火器都备好了就等着破他的招呢!”
于冬至:……
“失态了,”阮绵清清嗓子,“总之我只是推你们一把,也不是非要撮合你们,不如说,即使你被拒绝了,我也希望你不要反过来怨恨夏夏。”
于冬至沉默。
“不会,”她握着手指说,“是我擅自喜欢上她,也不会觉得一定要得到回报……”
从没想过表白,是假的,但不敢说出口,是真的。
如果不是耳畔那个声音一直低喃着“快要没时间了”,她可能会再次自欺欺人,保持“朋友”的身份陪在夏终年身边。但当她拿起刀去赴纪明琛的约的时候,她就知道那份情感压不住了。
她的心底一直住着另一个人,那个“她自己”一直对她嚎叫着:要夏终年,趁结算的时间还未来临,要她一直一直想得到的那个人。
要她只能看着自己。只能对自己说话。只能依偎自己。只能听自己的声音。明明是活生生的人,触摸夏终年的时候,她眼前却时常闪过她的死相。
那个抱着“夏终年尸体”的“自己”对她说:不要让她离开你,不然——她会死。
梦里的“于冬至”做了很多次努力。她光着脚去追夏终年的车,叫她不要走;她去闯审判庭,对他们喊夏终年没有罪过;她给她酒里下了药,一整晚看她的睡颜,希望她永远不要醒来,又怕她永远醒不来。
她梦见自己轻轻和她接吻,隔着自己的手,她没有勇气,夏终年不爱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才把她约到这里来。
但她苦了太久,想要为自己讨一点甜头。
梦醒来的时候,于冬至对自己低低说:“我是幸运的。”
她的夏终年还活着,会看着自己,对自己说话,依偎自己,听自己的声音,已经够了,已经很幸运了。
可是当夏终年闲庭进步一样出现在绑匪面前,当她得知夏终年一直小心翼翼维护她的自尊,当她被夏终年俯下身抚摸脸颊——她还是不可抑止的想要更多。
人都他|妈是得寸进尺的。
见于冬至又开始出神,阮绵喝掉最后一滴水,跳下椅子:“我走啦,把她给你叫进来。”
于冬至说:“谢谢你。”
“不用谢,”阮绵说,“万一你被夏夏拒绝了,就跟我出国吧,散打界很欢迎你这种有骨气的新人,我会尽力培养你成为宿命的对手——”
于冬至张了张手:“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更擅长用冷兵器。”
“可惜。”她真挚地说。
夏终年守在外面等人修门,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充满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感觉,偏她还进不去屋不能加入她们一起说三道四,无比之寂寞。
阮绵一出门,就见她目光炯炯地望过来:“小于老师说什么了?”
“她说——”阮绵往她身上打量了下,“你今天穿的内|衣成套吗?”
夏终年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回答:“不成,运动的,这不准备来拆门嘛。”
“嗯……没事,我觉得菩萨不会介意的,”阮绵双手比出拇指,“进去吧,祝你好运。”
夏终年:???
于冬至觉得自己该坐下来,就像之前任何一次比夏终年早到包厢一样,最好再若无其事地做点题什么的,以示自己内心平静不为外物所扰。
但现实是,她的心比之前任何一次跳得都厉害,厉害到如果坐着都有可能跳出来,她不得不抚着胸口深吸几口气平复情绪。
门外响起敲门声,她说:“进来。”
夏终年垂着头走进来:“于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
她愣住:“你做什么了?”
“哦,搞错了,总有一种进老师办公室认错的感觉,”夏终年又退了出去,“重来。”
她从外面把门关上,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进来。”
“冬至!”夏终年冲进来紧紧抱住她,“我们有孩子了!医生说我怀了七胞胎!我需要一个名分!”
于冬至喷了,打她:“你能不能不要再飙戏了!”
夏终年哈哈笑,仍然揽着她不放开:“不生我的气了?”
她力气大,于冬至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随她抱了:“我一开始就没生气。”
夏终年嗯嗯附和:“我们冬至最大方了,才不会跟我置气呢。”
谁说的?于冬至挣开她:“但是我有点不开心。”
夏终年问:“为什么?”
因为即便贴得如此之近,躁动的也还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心。
楚玥说她温柔,纪明琛说她自私自利,如此大相径庭,所描述的都是夏终年,也都不是夏终年。
她不在乎一个人,是真的不在乎;她想对一个人好,也是真的好;然而其中并没有什么规律,就像于冬至不明白为什么她在茫茫人海中选中自己。
她不是最聪明,也不是最漂亮。她见到夏终年第一眼就觉得她发着光,那夏终年呢?
她贴近她,想要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是圆是扁,是美是丑。
夏终年只觉得于冬至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忍不住往后退,一直退到床边:“再过来我要倒了。”
于冬至想起阮绵的话,恶从胆边生,推了她一把。
夏终年哎呀一声,捂着被推的部位浮夸倒下:“我死了。”
这就想死?早了。于冬至唇角溢出一丝冷笑,踢掉鞋双手双脚爬上去,按着她的脖子骑在她的肚子上。
夏终年眨巴眼:“阮绵刚教了你什么?十字固定?”
努力调整姿势的于冬至生气了:“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我这样像什么?”
夏终年想了想:“观音坐莲?”既然是菩萨,那坐的当然是莲花了。
查资料时顺便查了点有的没的的于冬至红了脸:“我是观音坐莲,那你现在该怎么办?”
夏终年仔细想了想,唱起来:“风跟着我飞有两道火光,天上海里的神仙能奈我何妨~~~我是哪吒是一朵莲花,啊~~~~”
你|妈|的,为什么。
刚刚酝酿起的勇气荡然无存,于冬至从她身上翻下来,裹着被子滚到一边。
夏终年戳戳她,她滚得更远了点:“别理我,我死了。”
“好好的不要说死嘛,”她伸手把棉被菩萨抱回来,“怎么又不高兴了,我们刚才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开心个鬼。于冬至冷漠:“我觉得我在你面前像个傻子。”
“她们也经常说我在你面前像个傻子呀,”夏终年宽慰她,“我还不是坚强地活下来了?”
‘坚强地活下来’六个字触到了于冬至的噩梦,她鼻子一酸,往被子深处埋去。
夏终年不知道自己哪又说错了,只得使出楚翘亲传的哄孩子大法:“宝宝你别哭呀,只要你不哭,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于冬至探出头来,“我对你做一些很过分的事也行?”
“行行行,”夏终年满口答应,“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命都可以给你。”
这条命就是你给的,给了你又有什么不可以。
她的语气不正经,话却是真心的,于冬至想,要和她成为恋人,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只要她要,只要她有。
即使是十分非分的要求,她也一定会答应。
“我有句话一直想跟你说,”于冬至说,“憋了很久了,一直不知该不该开口。”
“说呀?”夏终年被激起好奇心,“什么事一直瞒着我?”
“本来想今天告诉你,但是我改主意了。”
“……哈?”
感受到把神灯扔进海里似的奢侈快|感,于冬至不禁露出笑容。
挟恩图报的话她一定会答应,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说出口。若是以这样强行的方式和她开始交往,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懊悔。
因为喜欢她,所以不想强迫她接受任何强加给她的东西。
她决定放弃。
至少,此时,此刻,此地,不是表白的时候。
“而且我接下来没法继续给你当家教了,在b城的时候,b大的老师联系我,问我愿不愿意考虑自主招生……我刚刚决定答应了。”
夏终年问:“你本来准备告诉我的那句话呢?”
于冬至想了想:“如果你也来b大的话,我就会把那句话告诉你。”
“等一下,”夏终年举起手,“如果我没记错,b大只有一本没有二本三本吧?”
于冬至点点头:“艺术生也行,体育生也行,怎么做都可以,用上几年都没关系,我会一直在b大等你。”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她轻轻地说,“我会把那句话作为秘密,一直保守到坟墓里……”
“住口!”夏终年扑过去捂住她的嘴,“不要乌鸦嘴!我正在飞速思考怎么砸钱给他们让我进……卧槽这真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你还不如直接要我的命呢……”
于冬至呜呜出声,夏终年放开她:“你说什么?”
“我说,放弃也是一种美……”
“你还是别说了,”夏终年再度捂上她的嘴,嘴唇贴着自己的手背对她说话,“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弃的,就算花上一辈子,我也一定会追上你让你说出那句话!”
一辈子啊……
于冬至抖抖睫毛,在她掌心微微地笑了。
如果她真的不折不挠地追上来,那就算当不成朋友,她也一定会告诉她那句话。
三年后。
b大校园。
一个女生倚在银杏树下等人。
约定的时间已至,她不住看表,想到对方一定是做实验忘了时间,不禁好气又好笑,思索等下怎么惩罚她。
另一个女生穿着白大褂从实验楼里飞奔出来:“我——”
“你什么你,你迟到了,”她刮了刮女生的鼻子,“看我怎么罚你!”
“不不不不重要,”白大褂激动地说,“你猜我刚才撞到了谁?我偶像!于冬至!于学霸!”
她欢喜地简直要跳起来:“刚好下星期我要考操作,这一周我都不会洗手了!”
同伴急忙叫停:“你别光顾着高兴,伤着人没有?”
“没有没有,虽然就差一点点,但她同伴护住她了,”白大褂动手比划,“那是个好高的小姐姐,跟模特似的,咱们学校有模特系吗?”
“哦,你说的是夏老板,”同伴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谁,“她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是新四食堂的老板。”
“就是那个新盖的每道菜都超级好吃的四食堂吗?”白大褂吸溜了一口口水。
“还有女生楼旁边的超市、一丢丢奶茶店、意大利冰激凌店,都是她开的,除此之外她还投资了咱们好几个实验室的项目,”同伴说,“就连你偶像于学姐新发表的成果也是她赞助的,要么怎么叫夏老板呢。”
“哇,”白大褂星星眼,“早知刚才我该往她身上撞,万一来个偶像剧情节,我下半辈子的实验经费不就有人承包了?”
“你想得美!”
夏终年打了个喷嚏,擦着鼻子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夸我帅。”
“你想得美。”于冬至秒回。
见她看都不看自己,夏终年凑过去把头搭在她肩膀上:“别看了,一个发表而已,我都听你练过好几遍了,每一遍都很完美,放轻松。”
她这样说,于冬至真的放下发言稿呼出口气:“你说得对,区区几个难缠的学术大佬而已,让他们问,尽管来问。”
“很好,”夏终年一拍她的肩,“就是这个状态!还有那句话你到底什么时候告诉我?你这成果有我的一半,那我也算是你们半个荣誉校友了吧?”
于冬至正要说什么,有工作人员过来引导她候场,她飞快地握了握夏终年的手:“你先去下面坐着,我发表完就告诉你。”
三年了,谜底终于要揭晓,夏终年暗自握了下拳,美滋滋地回到观众席座位上。
于冬至还没有上台,灯光先暗了下来,她和其他人一起鼓掌,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
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