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春和景明1

    听闻春和问询，桃小玖想了想，非常真诚的猜测道：“玫瑰花妖或者狐狸精。”

    春和：“有时间你还是去医院看一看脑子吧，谈完恋爱怎么像是锈住了一样……”

    说着，春和捏住桃小玖的下颌，幽幽道：“我啊……也来自冥都，是长夜城的城主。”

    长夜城……桃小玖脑子反应了一下，忽的有些着急：

    “小春，那个谢妄下一步不会是要干掉你吧，这样他就能一家独大了。”

    桃小玖摇头：“不成不成，咱们快去把小柔摇醒，还是小柔厉害些。”

    但是，桃小玖马上又有新的想法，眼睛也从担忧变为喜悦。

    他盘腿坐在地上，摇晃着春和的衣摆：

    “诶？小春，你是长夜城主，那一定很厉害，也有许多小弟。

    你会不会比谢妄厉害，能够干掉谢妄？”

    春和将扛在肩膀上的红伞收起：

    “我只有一把红伞，和一座城，城中没人，甚至没有属地。

    城是一方很少有人能够找到的空间。

    而且纵使谢妄引导小柔挖出公主，灭了长乐城，合并长乐城。

    可是，谢妄却不会、也不能吞并长夜城。”

    桃小玖不解：“为什么？”

    春和垂下长长的眼睫，淡声道：“因为有我在，至于其他的……我不想说。”

    桃小玖此时倒是分外乖巧懂事：

    “你不想说你就不要说了嘛……”

    春和又上手去掐桃小玖的颊边软肉：

    “也有能说的，诚然如你预料，人类的畏惧能够滋生出恐怖的力量。

    谢妄觊觎着这股力量。

    但是许多事他不会去做，他这人最喜欢隐于幕后，操纵他人。

    谢妄擅长利用自己的样貌、权势乃至于能力迷惑人心，让人对他死心塌地。

    就像安鹤，安鹤垂死之际被谢妄救走，谢妄教安鹤秘术，又说些甜言蜜语。

    你说会发生什么？”

    桃小玖单手托腮，面无表情：

    “以谢妄那张嘴，逮到一个人就说心悦于他。

    还能发生什么？不就是谢妄说心悦安鹤，安鹤被忽悠也心悦于谢妄，甚至是爱得死去活来。

    两情相悦，于是安鹤被谢妄控制，愿意为谢妄赴汤蹈火。”

    春和：“谢妄想要人类畏惧的力量，他又要高坐城主的位置。

    于是便有了安鹤，有了许多安鹤这种存在，也有了百鬼役。

    这些看似与谢妄无关，但是都源自于谢妄对能力的欲求。

    背后那双手都是谢妄，只是表面的鬼各有不同。

    昨天你们遇到的是安鹤，其实安鹤这种存在有很多。

    但是安鹤又与众不同，他不仅仅被谢妄所蛊惑，安鹤本身还存在着极大的怨恨。

    这便是我所知道的，也是我能够告诉你的。”

    桃小玖很是不解，他嘟嘟囔囔：“谢妄只是为了权力和力量吗？他明明已经很强大了……”也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月色里的春和有些怅然：“谁又知道呢，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

    白禾家中，桃小玖窝在沙发中，咔哧咔哧嚼着薯片。

    他自言自语，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哼，不就是安鹤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他要是真厉害，他当时就能杀掉我，而不是跑掉。”

    白禾端着刚刚切好的水果过来，水果放在茶几上，他伸手揉了揉桃小玖的短发，目光深邃而宁静：

    “最好还是对怨恨这种情绪保持一定的警惕，谁也不知道那到底能催化出来什么。

    虽然你长大了，但也要保持之前的良好品质，怂一点，遇到搞不定的事情快跑。”

    桃小玖重重点头：“嗯，我又不傻，有危险我肯定跑，我才不会为了面子和人家拼的你死我活。”

    ……

    风华之地，阶梯会议室。

    桃小玖趴在窗边的桌子上，手指戳着新拼成的乐高机器人，昏昏欲睡。

    近来，百鬼役数量变多，且行动更加猖獗，经常在现世显出形状。

    风华之地作为官方机构，工作压力很大，人员也非常稀缺。

    说稀缺也不尽然，中层人员还是很多的，但是那种真正具备强大杀伤力的人却很少。

    人事总监李猛快将头扎进电脑里，头发都快掉成地中海，良久，他才不情不愿的站起。

    表情也是万分别扭：

    “白司，我这边有个提议。

    两年前，13组……哎，13组金芜被关进白玉塔。

    这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羁押期满，不然……我们提前把他放出来？”

    说完，李猛一张老脸臊得没地儿放，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提议将13组的人放出来。

    这放在几年之前，打死他也想不到，他会寄希望于那个“柔柔弱弱”的金芜。

    听闻李猛建议，白禾起身离开：“这事我没意见，李猛你来负责就好。”

    李猛：“……”看着甩手走开的白禾，李猛觉得自己想要原地毁灭。

    又是良久，他才尴尬的看向桃小玖的方向。

    彼时，桃小玖翻了个身，睡得昏天暗地。

    李猛站起走向桃小玖桌旁，伸手敲了敲桃小玖的桌板。

    一声、两声……良久，桃小玖烦躁直起身来，活脱脱像一只霸王龙：

    “干嘛？你最好有事？不然我打你喽！”

    吼完，桃小玖清醒了一些，想起自己现在是一个稳重的大人，于是又皮笑肉不笑对李猛道：

    “李总啊，你最好有事，不然我不介意修理你。”

    李猛：“……”同样的话倒也不用说两遍，他磕磕巴巴：“那、那个金芜……”

    桃小玖：“小黑在白玉塔里好着呢，有吃有喝还有闲，你哪天你把我也关进去吧，这样我就不用干活了。”

    李猛赶紧摆手：“我是说，金芜可以出来了，你今天把他请出来？”

    桃小玖凉凉扫了李猛一眼：“关的时候你们想什么来着，说让他出来就出来，你当白玉塔你家开的？反正我不去……”

    说着桃小玖起身，大摇大摆离开。

    少顷，13组。

    桃小玖笑得嘎嘎嘎，像一只吵闹的鸭子：

    “哼，他们想抓人就抓人，想放就放，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彼时，春和收起红伞，从窗台上跳下，伸手弹了桃小玖一个脑瓜崩，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还未等桃小玖发飙，春和已经正色。

    他松散的站在那里，一半脸流连于黄昏夕阳，一半脸隐于黑暗之中。

    光影明灭，为春和罩上些许神秘。

    作为一棵小树，桃小玖此时此刻能在春和身上感受到一种古远的气息，来自于大地，来自于山岚，好像还有植物刚扎根于大地时青涩的味道。

    那些味道轻飘飘的，很快不见踪迹。

    太阳也日渐西斜，春和完全隐于黑暗之时，桃小玖感受到春和身上散发着沉重的气息，与畏惧和敬仰有关。

    春和：“小桃花，我要离开一阵子了，有小黑出来陪着你，我才放心。明天你去接小黑出来吧。”

    桃小玖有些担忧：“小春，你要去哪里？”

    春和：“小柔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故事？我想变成人，想了千百年……”

    桃小玖歪头：“那小春你是什么？你不是长夜城的城主吗？之前不应该也是人……”

    春和拿着自己的红伞，浅浅的笑：“我曾经不是人，现在也不是鬼……我啊曾经是一把红伞，现在是鬼神。”

    桃小玖递给春和一杯茶：“我想听……呀，我忘了，你不怎么吃现世的东西，你别喝这茶了……”

    春和接过茶，懒洋洋的又坐回窗台：

    “我啊，好多好多年前，应该是在几千年前吧，那时人类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多，而我是一个女子手上的红伞。

    我陪着女子走遍山山水水，最终女子在一个村庄停下脚步，安了家。

    村庄旁稻田不见边际，是一望无际的绿。

    稻田里有稻草人张着双臂，拥抱轻风。

    于是女子也将我插入泥土之中，插入稻田之中，将伞面作为稻草人张开的双臂。

    她则住在了稻田旁的小屋子里。

    那时的日子很开心呢，风轻轻的，人们的笑容很淳朴。

    我看到种子播种的时刻，能闻到泥土的芬芳，也感受到春天生长的力量。

    于是当我有意识之后，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叫春和，春和景明，这是我睁眼时世界的模样。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门口稻田有红伞的人家是女子的家。

    我在稻田汲取自然的力量，春天的力量，渐渐有了灵识。

    但那时我还很笨拙，没有什么感情，依旧是一把伞。

    女子是个术士，看出了我的变化，于是总和我说话。

    说人间的万象，说人类的喜怒哀乐有多么有趣。

    女子是我第一个朋友，从那时起，我便向往她口中的世界，便想以人的身份行走于人间。

    我和女子约定好，如果有一天我化为了人形，她就帮我盖一个房子，我们做邻居。

    后来想想，那个人或许把我当成了她的孩子。

    之后山林起大火，大火蔓延至稻田，蔓延至村庄。

    大火烧着我的身体，红伞化为灰烬。

    那时女人也没能逃脱，只剩一点点意识的时候，她看到了我的伞灵弥留。

    于是他用她最后的灵力，将我的伞灵留在了世间。

    她希望我便这样晃晃荡荡，终有一日能体会到人类的感情。”

    桃小玖听得入神：

    “所以，小春……你是一把伞？”

    春和继续道：“后面的我与伞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当稻田化为灰烬，人类在火海中挣扎。

    我得到女子的帮助，伞灵化为一抹妖异的红，立在一片焦黑之上。

    这不符合常理不是吗？甚至可以被认为是妖孽、是邪祟，是大火的源头，是灾难的始作俑者。

    大家都畏惧我，村民临死时的诸多情绪，便是畏惧的起源，也是现在我的起源。

    后来村民都去往生，而我没有来路，没有归途，作为一个承载着畏惧的伞灵，依旧存在于那个村子里。

    村子里断壁残桓，尸横遍野。

    有人经过，只能看到一把红伞，于是关于红伞的传说不胫而走。

    很多人已经不知道红伞、不知道当年的故事，但是对于未知与鬼怪的畏惧却传了下来。

    经年之久，伞灵便不再是伞灵，而是人类畏惧的化像，也就是现在的我。

    我居于冥都，以人类畏惧与敬仰为食，由来已久，在冥都还没有三座城之前我便存在。

    是比谢妄与长乐城主更久远而未知的存在。

    于是哪怕我没有属地，但冥都依旧唤我一声长夜城主。”

    听闻春和来历，桃小玖似懂非懂，只是去问春和：

    “那现在呢？小春，现在你就可以成为人了吗？”

    春和看向窗外：

    “成为人……只是最初的我，也就是那只伞灵的愿望。

    但是岁月流转之中，我成了人类畏惧的化身，好像与人类渐行渐远。

    谢妄搞出来了百鬼役，在现世横行无忌，让人畏惧。

    这对现世、对风华之地都不是好事，但是对于我而言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人类的畏惧转移了，不再畏惧虚无缥缈的鬼怪传说，他们的畏惧更加具象。

    那样我身上鬼神的力量就会渐渐淡化。

    不过到最后，我也成不了人，只是或许会拥有人类的情绪。”

    桃小玖不解，他目光里满是诚挚：

    “可是小春……你好鲜活的，怎么会没有人类的情绪。”

    说到后面，桃小玖试探道：“会不会你一直追求的东西，其实早就已经拥有了……”

    春和却只是笑了笑：“不一样的，我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行为……其实都是在模仿。

    有最初养我那女子的影子，她是我最初遇到的人类，活泼爱笑。

    这些年有了些小柔的影子，他是我最近接触最多的人类。

    温小柔很厉害，他两百年前大闹冥都。

    最后在一片虚无之中发现了我的存在，他很有趣，身上全然没有任何畏惧。

    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感知到我的存在。

    他把我带到了13组，于是我认识了你们。

    诚然，经年累月，我是有感情可言的。

    可是获得的要比你们艰难的多，也不是那样纯粹。”

    春和只是想很直白的感受到七情六欲，那是他好奇了好多年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