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当年事
王后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是疲惫，又像是某种其他的东西，她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沸腾的血液冷血后，身体只剩下空虚与一种激烈的情绪褪去后的麻木。
她看了一眼玛利亚，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飘忽。
“不，玛利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无话可说。”
玛利亚没有说话，她固执地不肯移开自己的视线，那冷冰冰的视线困在王后脸上。
她突然发现王后的眼角不知道何时生出了两条细纹。
也许是最近让她心力交瘁的事太多，又或者是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玛利亚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注视过她的脸。
“我一开始以为是你。”她说，“虽然你可能认为我已经忘记了，但是我记事很早，你曾经在我面前对着镜子说话，那时候我还很小。”
王后脸颊上的肉古怪的抽动了一下。
“那时候你对我还算不错。”玛利亚说，“我以为你真的是我的母亲，我那么信任你，衬得得知真相后的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所以你曾经对我那么好，是因为出于对我母亲的愧疚吗，你想要补偿我，以安慰你难以平复的内心？”
“哦——”王后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呻吟还是呜咽的声音，她低下头，将脸深深地埋进双手之中。
“玛利亚——”她发出痛苦的声音，“拜托你，别再说了。”
玛利亚脊背挺得笔直，微微垂眼看着她。
“我拜托您——求您让我知道真相。”玛利亚固执地说道，“我一出生我的母亲就去世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一面，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这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儿想要知道自己母亲的真实身份而已……拜托——”她放软了声音，“这其实很简单，对吗？她很信任你，你应该告诉我一切。”
王后如同一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王后暗哑的声音才终于在偌大的卧室之中响了起来。
“是的，你说得对，你的确有权利知道真相。”
王后抬起头，她的眼睛泛着可疑的红色。
玛利亚狐疑地盯着她——她是哭了吗？
“你的母亲塞西莉亚……”王后露出痛苦的神色，似乎只是提起这个名字就让她感到痛苦不已，“我希望你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温柔的女人。”
玛利亚的心像是瞬间被揉搓过一般，酸涩感流遍全身。
她紧紧盯着王后。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王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的视线落到玛利亚脸上，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目光中露出一种如同牡蛎壳中的嫩肉一般柔软的眼神。
“你猜得没错，塞西莉亚在还没有成为王后之前——她叫阿芙洛。”
玛利亚闭了闭眼睛，有一种意料之中的笃定，心里却不知为何没有丝毫得知真相的喜悦。
她感到疲惫、沉重、麻木，甚至有一些不合时宜地想笑。
可是扯了扯嘴角，却扯不出一丝笑意。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是她告诉你的？”
王后沉默了一会儿，“我是她从路边买来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我的父亲，他沉迷赌博，竟然想要卖掉自己的亲生女儿——
是啊，我别无它用，却有着一个还算不错的脸蛋，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玛利亚微微蹙起眉头。
“但我或许要感谢他，如果没有他，或许我就不会遇到你的母亲。
她是我见过最温柔漂亮的女孩，她买下了我，并且放我自由，可是我拒绝了，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待在她身边。
于是她把我带了回去，成为她身边的女仆。”
她的声音里蕴藏着浓郁的思念。
“你真的很像她，玛利亚。”王后看着她，却又没在看她，“可是我看到你的眼睛——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我恨他，恨他明明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却还是不懂得珍惜！”
“你又做了什么呢？”玛利亚看着她，“你背叛了她！”
“我没有！”王后尖声叫道，“我宁愿死！我宁愿死也不会！”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国王用花言巧语蒙骗了你的母亲。”她咬牙切齿地说，“他用普通的身份接近了她，得到了她的心，哄骗她一辈子只会爱她一个人，可她嫁给他后才发现，原来他早就有了孩子！”
王后的眼中几乎喷出火焰，“你的母亲想要离开，可是她为了这个男人，离开了自己的朋友，她害怕得不到原谅，不敢回头。
我是她在这个王宫唯一的朋友，她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我，包括自己的身份，她偷走的魔镜， 她的爱、犹豫、痛苦，一切一切。”
玛利亚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梗得厉害，她张了张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仿佛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母亲在这个王宫中所有的痛苦和泪水。
“后来，她有了你。”王后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她从来没那么高兴过，玛利亚——她是那么爱你，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爱你了。
可是正因为如此，她隐瞒了我——如果我知道这件事的话，我一定不会让她把你生下来。”
玛利亚不安地看着她。
“你在她身体中长大，吸取了她全部的力量。女巫的孩子一定会是一个女儿，你的成长汲取了她的生命力。
或许女巫真的是邪恶的，她们生来就要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王后痛苦地说。
她一面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痛恨这个将阿芙洛从自己身边夺走的人，一面又真心地爱这个阿芙洛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玛利亚无法抑制地感到恶心。
她想要呕吐，胃抽搐着，疼痛感从身体深处涌上来，那几乎是从灵魂里溢出来的疼痛。
“可是你的母亲，她那么爱你，她拉着我的手，让我照顾好你。”王后怜悯地看着她。
“我无法拒绝她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