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希瓦佩恩小姐，你哭什么？”
尤莉斯厌恶眼泪，尤其厌恶艾露莎的眼泪。
她如自己预料的那样，低声抽泣，泪眼婆娑，鼻尖红红的，像受尽了天大的委屈，满脸无辜与茫然，令人忍不住心疼。
“尤莉斯，你怎么动手打人啊！”微胖女生站出来为艾露莎说话，她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纸巾，面前的小桌子上就摆着一盒纸巾，她却偏偏没看到。
“对啊！怎么动不动就打人！艾露莎冤枉你了吗？你们勒费弗斯家不就是因为制造假琅币被抓进去的！”
“就是就是！居然敢对神学院学生出手！是不是被大家说对了，你心虚了！”
其余茶话会女生们连忙应和。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不要这么说尤莉斯妹妹……”艾露莎哭咽着打断她们接二连三地炮轰，“尤莉斯妹妹只是不小心，我们从小就这样，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她说得断断续续，几度哽咽，女生们也不管她有没有把话说完，惊声道：“从小就这样？她从小就打你？”
“你误会我了，希瓦佩恩小姐。”
尤莉斯懒得看她们姐姐妹妹相亲相爱的把戏，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围观的学生们迅速退散到远处，她迈着步子往前走，幽蓝色涟漪在地面上徐徐荡漾。
这人体内的魔法涌动已经充盈到外溢了吗？高年级学生们难掩震惊，斗法两院院长都做不到像她这样收放自如吧！
以前总羡慕初测试就展露天赋的同学，这份天赋赋予他们比普通人更容易感受到魔法涌动的能力，在各自领域里，永远快人一步高人一等。但是，风提利亚也不乏勤能补拙突破自身天赋的后起之秀，这些人的成功让大家明白天才并非遥不可及。
三系全才不世出，必然是天才中的天才，喟叹之余大家并没有更多感触，既然单系天才能够用努力追赶上，那么三系全才也同样可以吧。
然而，此时此刻，大家才发现，他们错了。
原来，她和他们从来就不在一个维度里。
她无需感受魔法涌动，因为魔法随她而动。
“误会你什么？尤莉斯，你又想干什么！”茶话会女生们挺直腰板，提高音量，“这里是学校，你是不是想被取消定级测试名额！你……”话没说完，女生们在尤莉斯厌烦的目光下，被集体定身。
抽出几张纸巾，尤莉斯无视艾露莎的躲闪，强硬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咖啡与泪水：“我并不是不小心，我就是故意想打你。”
艾露莎身形微僵，她婆娑着泪眼，一副无尽委屈难以言说的模样：“尤莉斯妹妹，你别这样，我不疼的，你不要总说些让大家不喜欢你的话……”颤抖的话音哽咽着落下，她被步步紧逼，退无可退，在碰撞到某张小茶几时，顺势跌坐在地上，垂着脑袋，像一朵蔫掉的小白花。
看到纯洁无瑕又天真善良的学妹被这样欺负，同学们多少于心不忍，他们相互看着，偏偏谁都不愿意伸出援手，只能象征性地喊一句：“尤莉斯，学校里不允许打架！”
单方面揍人也算打架？尤莉斯觉得有些好笑，往声音来源处瞥了眼，发现是一个小个子男生，看院服，应该是格斗院一年级新生。
注意到尤莉斯的目光，男生慌张地藏进人群中，还不忘再补一句：“没事，你打吧，打完主动去教导会接受惩罚就行了，不会取消定级测试名额的！”
尤莉斯低低地“哦”了一声，收回视线，在艾露莎面前蹲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庞，直面上自己眼底再次堆积起来的嫌恶。
“不疼你哭什么？”尤莉斯笑着问，“刚刚被他们推到撞破脑袋的同学一点眼泪都没有掉，你只不过没接到我请你喝的咖啡就哭成这样？”
“是我不对，尤莉斯妹妹，你千万不要迁怒其他同学，是我不该提到温媞娜阿姨和勒费弗斯先生的事，更何况他们都已经……已经……呜呜呜……”像是想到了什么，艾露莎大声痛哭起来，眼泪簌簌地顺着脸庞流到尤莉斯手背上。
“没错，我的父母已经在三年前死在了圣卡拉监狱。”尤莉斯难掩心中对她的厌恶，捏住下巴的力道也因此加重了不少，“所以我想问问你，希瓦佩恩小姐，当时士兵送到你们家的抚慰金，现在可以交还给我了吗？”
即使原身已死，这副躯体里装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在被恶劣地提到父母时，满腔的愤怨情绪依旧难以控制。
尤莉斯保持着语调平稳，强行压住心中怒火：“还是说你已经用这笔钱购置了奥城贵族小姐们最喜欢穿的裙子，最喜欢用的妆品，最喜欢吃的甜点？”
她一直都知道，勒费弗斯夫妇在她穿越过来的一周前就死在了圣卡拉监狱里，小尤莉因此减刑释放，却偏偏没有等到释放那天，忍受不了病痛折磨选择放弃。
勒费弗斯三口之家全部死于狱中，因为艾露莎母亲希瓦佩恩太太的举报，因为教会不允许研究魔法与科技结合的技术。
尤莉斯凝视着艾露莎，从她极力伪装的眼神里寻找到慌张与无措，尤莉斯扯起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没了继续看她表演的想法。
摊开手心，一小罐绿色液体凭空出现，她用拇指顶开木塞，不顾艾露莎反抗，把液体悉数灌入她的嘴中。
“这是我在药剂课上做的真话水，你来尝尝味道。”
尤莉斯松开艾露莎，任由其失去重心歪倒在地面上，语气稀松平常。她掸掸裙角，站起身，用纸巾仔细擦拭着双手，反复确认干净后，旁若无人地信步离开。
“该死的小囚犯！你怎么不和你那丢人的爸妈一起死在监狱里！”
“慰问金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身后，艾露莎突然变了脸色，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吼着，神情狰狞，言语恶毒。
“你以为你是神眷者你就没有罪了吗？风缇利亚只能有我一个神眷者，你这个贱人，偷了属于我的光芒，你和你爸妈一样，迟早都要下地狱！”
尤莉斯已经从玻璃花房里出来，瞟了眼怀表上的时间，她脚步匆忙慌乱，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她觉得自己好像随时会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到。
“尤……”瑞拉从公共休息区另一头走过来，老远就瞧见了尤莉斯，开心挥手呼唤，字音刚出口，一道黑色身影突然出现，搂住摇摇晃晃的尤莉斯，瑞拉立即闭上嘴，揉揉眼睛认清楚那人是她最喜欢的诺亚学弟后，转身快步离开。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尤莉斯，调整下呼吸，你的身体未接受过系统训练，很难适应魔法涌动突然之间的外溢。”
诺亚将尤莉斯带到小凉亭里坐下，手心覆盖上滚烫的额头，少量缓速地输送着神力，尝试引导她体内混乱不堪的魔法涌动，使其恢复到应有的秩序。
神力冰凉如水，安抚着尤莉斯躁动不止的思绪。“你不是在睡觉吗？”她的目光一时无处安放，诺亚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黑色睡袍随意披在身上，腰带松松垮垮地打了个结，光洁胸膛因为他微微俯身的动作而若隐若现。
“你的情绪波动太大，我想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低头凝视着她，确认她周身的魔法涌动回到平时状态后，诺亚拥着她，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小屋。
“我……”尤莉斯接过了递到面前的热茶，缓缓吐出一个字后没了后续，她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一开始，她明明只是想在玻璃花房休息会儿的。
“没关系，我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听到诺亚这么说，尤莉斯没由来地觉得很累，她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靠在沙发上。
诺亚对尤莉斯的情绪变化很敏锐，他伫立在沙发边，俯视着她，低声表达疑问：“我的话让你感到不开心？”
“并不是。”尤莉斯扶住额头，阖上双眼，叹气道，“我好像现在才真正意识到勒费弗斯一家已经全都不在世上了。”
“这很重要吗，你原本就不属于勒费弗斯，你是洛克西克皇室唯一血脉。”
尤莉斯知道诺亚作为神很难理解人类复杂的情绪，她只能坚定地给出回答：“我觉得很重要。”
诺亚没有说话，神色平淡。尤莉斯扯下绸带，将头发打散，任由它们垂落到肩头。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打转，“我刚刚使用了很多我完全没有学习过的……魔法，但是现在好像找不到那种感觉了。”她蜷缩在沙发上，捧着茶杯，一边说一边呵出热气。
“魔法涌动蕴藏在血液之中，需要人类主动感受。”诺亚解释，“而你不一样，你的灵魂里承载着洛克西克传承千万年的魔法能量，所以只有你能重新启动洛克西克的能源中心。”
让洛克西克从沉睡中复苏的人必须是你。
“它与你自身情况息息相关，因为你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它通常会受到情绪影响。今天，你的情绪波动很大。”
尤莉斯能够理解诺亚话中意思，简单来说，她就是个行走的魔法能源。
“你曾经说过，洛克西克是你的神域，那么……”
“是，这是创世魔法，是我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