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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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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月散人秀眉微蹙,思考沈令秋话里的意思。

    青云宗要处置一个有罪的云国人,哪怕是云国的律法和云国的皇帝陛下,都不能阻止、也无法阻止。

    只不过,为避修行者倚仗修为谋权乱政之祸,青云宗上下除掌门师兄领国师封号外,皆不干涉朝政俗务。

    沈令秋已恢复修为,不算红尘中人,由青云宗来处置他,再合适不过

    凌月散人侧过头,打量起曾经的徒弟。

    身侧的少年略微低头,专注地盯着青云台,细碎的刘海压住他的右眼,裸|露在外的左眼半眯,透着阴冷与狠辣。

    他的道德观念都是她手把手以仁义之道教出来的,凌月散人思来想去也没想通,他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

    沈令秋紧抿着唇,两瓣嘴皮子贴在一起的地方严丝合缝,就像从未分开过一样。

    如果不是凌月散人相信自己的听觉,她差点以为她刚刚出现了幻听。

    “该死!”突然,沈令秋低骂一声。

    他不自觉地调动周身灵气,绑住他手脚的木藤蔓也因他运气的缘故,渐渐加重力道,好像要勒进肉里一样。

    木藤蔓缩紧带来的痛楚没有让沈令秋放弃,他无视发青的手腕,尖尖的牙齿磨得嘎嘎作响,像一头愤怒的小兽。

    “终决人居然是景容!”沈令秋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凌月散人,“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知道此师姐非彼师姐。”

    最后一剑的执刑人竟然是景容,青云宗新一代所有内门弟子中修为最高深之人,也是青云宗所有内门弟子的主心骨。

    尽管沈令秋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位青云宗的大师兄,上敬尊长,下怜师弟师妹,颇得云师姐看重。

    由他执刑终决之剑,对现在飘摇欲坠的云师姐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师姐和景容素来感情深厚,你们让他做最后一击……”沈令秋双手握拳,仅剩的灵气冲破保持体内灵气平衡的灵台,如泄洪之势涌向四肢。

    既然无法挣脱,那他就顺势而为。

    青色灵气从他的血肉里渗出,裹住束缚着他手脚的藤蔓,将其拽入血肉。

    凌月散人见过疯子,但从没见过像沈令秋这种以自断手脚为代价,换取脱身机会的疯子。

    凌月散人没有痴愣太久,不过一息就回过神来,双手结印。

    感受到主人的召唤,深陷血肉的藤蔓如破土的春笋一般,争先恐后离开散发着腥味的土壤。

    同样,这也给了沈令秋脱身的机会。

    就在藤蔓稍稍离开沈令秋的四肢的那一刹那,藤蔓上的鲜血化作火星,以燎原之势将藤蔓吞噬成灰。

    沈令秋邪气地冲凌月散人扬眉,轻嗤一声:“您要是在玄羲老头废我的灵根时心软一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无用的事,或许……”

    时光不能倒流,现在说那些话也没什么意思。

    沈令秋止住话头,唤出本命剑断玉,挥剑斩断隔绝气息的屏障。

    他手握断剑从天而降,落在云临和景容之间。

    沈令秋先是冷漠地瞥了眼景容,然后慢慢转头,侧眸看向满身都是伤痕的云临,温声细语:“师姐莫怕,我来了。”

    温可雅眨着星星眼,崇拜地说:“令秋哥哥好帅。”

    云临对此不置可否。在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登时如平地惊雷般炸开了锅。

    “他怎么敢来?”

    “为了心上人,刀山火海都敢走,何况小小青云台。”

    “我记得他对云临不假辞色,你说云临是他的心上人,这怎么可能?”

    “若他厌恶云临,他根本不会行屠村之事。”

    “管他为了什么来。为了无辜惨死的同胞,他既然来了,就别想离开。”

    “师兄说得对,此子手中沾满我云人的鲜血,我们定要将他拿下,交给大理寺!”

    依《大云律》,无故杀人者,斩立决。

    沈令秋不仅仅是无故杀人,他还仗着修为玩弄虐杀毫无还手之力的寻常人,手段残忍无比,非凌迟不可赎其罪。

    刹那间,数百把锋利的剑同时出鞘,尖锐的剑锋正指桀骜阴狠的沈令秋。

    沈令秋从前就没把台下那些人放在眼里,现在就更不会放在眼里。

    他冷哼一声,无视指向他的尖利剑锋,和剑锋上的冰冷杀意,转头看向飘飘落至青云台上的凌月散人。

    他横起手臂,将云临护在身后,做出防备的姿势,掷地有声道:“想羞辱师姐,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景容唤出本命剑容羽,提剑便要往前。凌月散人瞧出点意思,抬手拦住他的去路,冲他微微摇头。

    他怔然,目光落在云临身上。

    云临没有说话,回以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景容收起容羽,静默不语。

    挡在身前的少年肩膀不算宽阔,在黑衣的映衬下稍许单薄,说出的话却又那么有力量。

    云临慢慢抬起手,将手搭在横在她身前的手臂上。感觉到她的触碰,沈令秋收敛戾气,嘴角慢慢上扬。

    他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开始发颤着用力,将他横起的臂膀向下压。

    少年还没来得及绽放的笑容瞬间凝滞,他缓缓转身,问道:“师姐是在气我刺你那一剑吗?”

    他解释道:“我知道那不是真的师……”

    这件事知情人越少越好,云临匆忙打断他的话:“沈令秋,”她停顿片刻,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有些事没到合适的时机,就应该烂在肚子里。”

    “为什么?”沈令秋剑眉皱起,表示十分不理解,但还是遂她的心愿压低声音,“你不会以为上面的那几个老头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摆明了准备牺牲你一个。”

    “令秋哥哥说得对,”温可雅在识海中附和,“什么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不过是上位者为了麻痹下位者说出来的谎言,你千万别上他们的当。”

    云临微微摇头:“沈令秋,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和他们无关。”

    哪怕没有十八剑,她也会自我裁决。

    修行路上荆棘丛生,遇事积压心中易生心障。

    在踏上真正属于她的问道之路前,她希望妥善解决因此事带来的愧疚不安,轻装上路。

    “这件事由我而起,它本就是我的责任,该我一力承担,”云临拒绝沈令秋的好意,“你我虽道不同,还是要谢谢你站在我身前。”

    她后退两步,敛衽一礼,然后迈着踉跄的步伐,擦着沈令秋的肩膀走过。

    云临来到景容身前五步的距离停下,颔首道:“师兄,开始吧。”

    沈令秋被云临的自我牺牲精神砸懵,他猛地转身,一把扯过云临的手腕,双目充血。

    他用力揉搓少女脆弱的手腕,力道大得似乎要把腕骨捏碎。

    沈令秋好半晌才找回语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很好,果然是你……与其眼睁睁看你被羞辱,倒不如叫你死在我手上,也好过……”

    沈令秋闭上眼,再睁眼时已无怒意,恢复一贯的冷漠疏离。他松开云临的手,横剑对准少女柔软的脖颈。

    他冷眼环顾四周,寒声道:“师姐,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他们为你陪葬。”

    此话一出,青云台下众怒难挡,已有一两个性急之人跳上青云台,向沈令秋袭去。

    凌月散人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她匆忙挥袖,将看似冷漠,实则处于盛怒中的沈令秋暂时困入囚笼,同时也将青云弟子的杀意隔绝。

    “我还在这里,退下!”凌月散人低喝一声,斥退莽撞上台的青云弟子。

    沈令秋挥动断玉,断玉以切金断木之势劈向四方囚笼,不过三下,囚笼应声碎裂。

    他身如鬼魅靠近云临,云临双手结印,凭借求生的意志忘记疼痛,唤出被温可雅弃之不理的不定剑。

    不定剑剑身锈迹斑驳,看似脆弱,却足以抵挡断玉的锋利剑刃。两剑相撞,刮出骇人的火星。

    云临被逼着退到青云台的边缘,所幸景容眼疾手快,用灵气托住她的背脊,让她不至于跌落台下。

    等云临站稳,景容收回灵气,二人四目相对,感激与关心之情尽在不言中。

    本是师兄妹和睦的画面,落在沈令秋眼里却异常碍眼。他纵身起跃,以献祭自身为代价唤出万千剑。

    剑气横冲直撞,以青云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开。修为境界较低的外门弟子抵挡不住霸道剑气,当场晕厥。

    “放肆!”凌月散人怒意陡生,腰间佩剑出鞘。

    银白长剑以一化万,无数把凛凛铁剑铺天盖地般砸向沈令秋和他召唤出来的剑气。铁剑中蕴含的来自大修行者的威压,悉数传达给青云台四周的每一个人。

    云临感觉到仿佛有一座山压着她,她用尽力气也不能顶起这块压在身上的山川。

    她艰难地转头,看了眼稍微不那么狼狈的师兄景容——青云台周围,只有他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其实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的肌肉在绝对的威压前不停颤抖。如果没有容羽支撑着他,只怕他会和她一样,趴倒在地。

    景容看向云临,震撼道:“四境之上的力量,竟如此强悍。”

    他们并非没见过四境之上的力量,但那都是在战场上,大修行者与大修行者之间的对决。

    这是第一次,四境的余威波及到他们身上。

    想到自己步入合境中品时感受到的灵气波动,云临以为那就是高山。现在想来,那山放在这山旁,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罢了。

    “师妹,你失态了。”旁观许久的玄羲散人明白他必须阻止愈演愈烈的事态,他御剑来到青云台上方,俯视归宗万剑。

    玄羲散人第一次挥动衣袖,化去万剑,云临等人得以从玄境强者的威压下解脱。

    长剑归鞘,凌月散人看了眼上空的玄羲散人,敛衽作揖。

    玄羲散人颔首还礼,第二次挥动衣袖,锁住奄奄一息还试图驱动灵气的沈令秋。

    青色灵气托起沈令秋,将他带至玄羲散人身前。

    玄境大能的万剑归宗一剑不落地被他接下,他现在的情况没比云临好到哪里,甚至更糟。

    沈令秋连声干咳,一口血从他的喉咙涌出。

    他抬手抹去嘴角鲜红,眼神轻蔑:“怎么?又要废了我的灵根?你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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