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墨绪之泽
见漓江并未答话,他又道:“可,我虽是冥司鬼王,却并不只是你的鬼王。”
而那句“我也并非只想把你看做这冥司的女帝。”他终是没有说出口。他知道,以她的性子,她既想装傻充愣了,他若还巴巴地将那层牛皮窗户纸撕碎的太过难看,他与她的关系就是真真到了头了。他也知道,她甚至不曾信过他,心意表达的太满,适得其反过后,她只会觉得他不过是一时兴起,被下了降头,做不得真。他还知道,她若是想逃避一件事,冷心冷肺起来,怕是任谁来讲和,也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了。
——但这些……于他而言,倒也无甚关系了。至少当下,他还是护着她的司颜鬼王。
一阵晨风携几缕袅袅的沁香扑开木窗,迎面吹散了遮于枫颜眸前的碎发。小风兜兜绕绕,又撩拨起几串朱色珠帘发出细微似环佩击叩的脆响。枫颜的眸色深了深,笃定的有些灼人;眸中自带的淡淡幽蓝光,似忧郁而广袤的星河,惹人探怜,引人沉沦……
可她,却并不很愿意去看他的眸。
“阿颜,你瘦了。”漓江的目光略有闪躲,“要多吃些。你年纪还这么的小,正是长身体的阶段,可不能亏待了自己。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偶尔的几分示好,机缘巧合的顺手搭救,是做不得两厢情愿的情债的。遑论带着目的的搭救。你可不能被几颗糖豆子给骗了去呀!”
“是了!若要论起这做糖豆的手艺,谁能胜的过你?”微怔了片刻,枫颜揶揄道,“日后,就算有人想将我骗了去,拉你来替我把关,也不枉我被你冤的那两分半的利钱。”
“这……我觉得还是另算的好,哈哈……”漓江打着哈哈道。
“再说吧!我还有事,你再休息会儿吧!”枫颜似是有些不耐。
“也好。”漓江也恰是时候的打起了哈欠,有些不支地揉着额,牢骚道,“宿醉,头昏。是要睡个回笼觉的!”
枫颜轻“嗯”了一声,便匆忙离开了。
“阿漓,他刚刚……他是不是喜……喜……哎哟唔……”未等“欢”字出口,煞煞秃噜皮的那块粉嫩嫩小伤口就被漓江用指骨叩了叩,疼的它龇牙咧嘴的叫唤,一时间竟忘了细细盘问这个惊天大瓜。
……
枫颜离开后,漓江在床榻上装模作样的辗转了一盏茶的功夫,方伸了个懒腰,风风火火的起床洗漱。桌上的早点因枫颜施术的缘故,漓江和煞煞上桌时,仍是热气腾腾的。
“阿漓,今日我们还去无忧小镇看小江和小柴扯闲吗?”煞煞昨夜明显没休息好,又遭了今晨几次三番的重大挫折,目下很是狼狈困倦。它伏在一只肥糯糯的人参蒸鸡上面,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啃咬着。
“煞煞,这几日,我都不想去那了。”漓江淡淡道。
“为什么?”煞煞吧唧着油腻腻的小嘴,问道,“是和那个人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煞煞并不知道漓江和青帝都说了些什么,青帝出现没多久,它就被一道术法劈晕,睡到了司冥殿内的某棵老槐木的枝丫上了。不过它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新的不愉快。漓江总是这样的,明明已经很没必要与那人有瓜葛,她却总爱做出些出格的事情让瓜葛发生,哪怕那瓜葛何其的糟乱,何其的不入流。
她……总是这样的。
“煞煞,我们去看看阿翎吧!”漓江提议道,“或者……还可以去找找小虺呀?”
“看他做什么?”煞煞愤愤不满道,“阿漓,你不知道,当初细致入微去爱的人是他,现在铁石心肠要抛弃的人也是他!冥界命簿上关于此类故事的记载多如牛毛,何必去看他?”
它虽错过了漓江与青帝的谈话,但关于他们后续的发展,几日前也是在枫颜那听了几耳朵的。
“好奇。”漓江搅弄着手中的白粥若有所思道,“就是想去看一看,现在决绝的他会是什么样子的。”
“也成!”煞煞心大,也没再深究“决绝的他”是什么意思。
它呱唧呱唧的吞下了好大一块鸡腿肉后,又摇摇晃晃的歪到了一盆甜汤旁,双手举着大木勺,要去捞里头的冰莲吃。手中在不协调的摆弄着木勺,煞煞的嘴上也没闲着,嘟嘟囔囔的感慨:“阿漓,你不觉得香枫阁放在墨绪手中,很是浪费么?阿颜做什么都周到,把地狱十八层装点的那么漂亮不说,还日日变着法的给我们送好吃的。”
“你管阴森可怖叫漂亮?”漓江震惊,难以置信的看向煞煞。
“那……那,他还给我们送好看的衣服。还有,他字好看,人好看,品味好,口才好,除了说话难听些,心狠手辣些,竟什么都是顶顶好的!”
“煞煞?”漓江黛眉微蹙,思忖道:“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特像供桌上酒足饭饱,被凡人贿赂的飘飘然晕乎乎的小道童。”
“才没有!我只是……本大人只是……”煞煞支支吾吾的面红耳涨。
“只是……阿颜总送你好吃好喝的?”漓江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墨绪是如何从普通骨鬼到破除法阵、炼就轮回笔、修成厉鬼的?这些没有人知道。你太小看他了,煞煞。”
“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煞煞又嘬了一大口甜汤,揉着鼓囊囊的肚子,团成一颗粉嘟嘟的肉球,小脸红扑扑的,眯着眼强打着精神问道。
“看不到什么,只能感受一二。那些过往压抑恐怖非局外人能够想象。”思及那些,漓江面上难得的微露了些许的惧色,“还有那气泽,竟能吞噬我的燃香,甚至……勾起世间生灵心神之中最为丑恶的思绪……”
“阿漓,你……怕了?”煞煞顿觉手中的坚果不香了,它担忧道。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曾经做过一个关于上古神明的梦吗?”漓江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她很不喜那个梦,不喜那个世界,甚至……那个世界里的神明。仿佛它们无一不在提醒她,提醒着她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在开始慢慢的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