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介意他曾走失过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介意他曾走失过
“想跟我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她什么也不算,她不愿意,多的是人愿意,走,我们回家继续。”
“保不齐昨晚就有了,也说不定。”
寒气从脚底渗进四肢百骸。
翻来覆去的两句话,像魔音,从四面八方冲撞着往她耳朵里钻、往她心口的伤疤里挤,她的眼泪,扑簌簌的滚落,速度快到,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尚且沉浸在喜悦中的顾珩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看到她满脸的泪,他惊骇之下手忙脚乱的要给她擦。
“别碰我。”叶殊仓皇的退后一步,转身快步朝小区外面跑。
顾珩拧着眉不明所以,脚步却下意识的追了上去,他伸手将她拉住,低低的问,“怎么了?”
语气困惑又无助。
“我说别碰我!”叶殊尖叫着甩开他的手,抬手遮在自己额头,挡住不受控制的眼泪,不想让自己变得太狼狈,“我需要静一静,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她狂奔着跑到小区门口,将口罩戴上,伸手招了一辆车,迅速逃离了这个地方。
一个曾经带给她多少快乐,就回敬了她多少绝望的地方。
一个像噩梦一样在午夜梦回间纠缠了她八年的地方。
一个让她长时间陷入挫败和怀疑中不可自拔的地方。这个地方,黑云遮天蔽日,寸草不生,她被困在这片荒凉里,没人能把她带出去。
她去了公司,因为公司里有酒,能让她一醉解千愁。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整栋大楼空荡荡的,透着阴森的诡异,叶殊表情麻木的到了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人。
没有光亮,但她能听到动静,有人在喝酒。
听到她到来的脚步声,那人拎着酒瓶看过来,借着外面隐隐绰绰的霓虹灯光,叶殊看清了,喝酒的,是商如故。
难得,伤心的时候也能有个人陪。
商如故也辨出了叶殊,她什么也没问,只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所剩不多的酒在瓶中晃荡着,发出清脆的碰撞的声响,在黑暗且寂寥的办公楼声声回荡。
叶殊走到她身边,陪着她坐在地上,商如故旁边已经摆了几个空瓶子,看着已经喝了很久了。
“给你,”商如故开了一瓶啤酒递给叶殊,“这酒啊,辣,入口呢,又凉又涩,能把心给冰透了,适合多喝。”
叶殊仰头灌下小半瓶,商如故看着她豪爽又不要命的样子,呵呵一笑,“你下午跟顾导走的时候,还不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叶殊不想说,低头继续灌酒。
商如故也没强求,她勾唇笑了笑,也仰面灌了几口,随意的擦擦嘴角,漫不经心的说:“我心里一肚子的话,藏了十年了,感觉再不说就要把我压垮了,今晚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要不要分享下秘密?”
叶殊面无表情的举起酒瓶,商如故会意,跟她碰了一碰。
商如故眼睁睁的盯着面前黑黢黢的某个地方,沉声开口,“先说说你吧,我看得出来,你从意国回来的这几天,没那么开心,你在想什么?”
叶殊伸舌顶了顶左侧脸颊,说的云淡风轻,“心里有个疙瘩,八年前,他背叛过我们的感情。”
这话,她对谁都没有说过,外婆不曾,唐宁嘉不曾,阮歆也不曾,如今却轻易的告诉了刚结识没多久的商如故,或者,是因为她此刻眼底蕴藏的悲伤,和她一样浓吧。
商如故骤然一笑,她不问前因后果,只是说:“你亲眼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床动作了?”
“没有,”叶殊随手揩掉眼角的泪,咕咚又喝了两口酒,“他搂着一个女人去了我们曾经的家,说了脏污不堪的话。”她不想重复,不想再给自己心口插一刀。
“那不算,”商如故摆摆手,一副经验老道的过来人的样子,“这年头,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有时候都能作假的,”她偏头看叶殊,“我猜,你没有亲口问过他,没让他给你解释过。”
“对,”叶殊看了商如故一眼,“没有。”
也没必要。面对背叛,她不允许自己心慈手软,两年的柔情蜜意就斩断在那一瞬间,断了整整八年。
商如故摇头失笑,“你这种感觉啊,我再熟悉不过了。”她朝后靠在不知道谁的办公桌上,半仰着,抬头看向外面霓虹照在天花板上的暗光,“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我想你可能会有收获。”
叶殊低头盯着地面,没有吭声,只点了点头。
商如故的声音悠远,还有些缥缈,好像带着多年前的味道,“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做过别人的第三者,”她看叶殊看过来,瘪着嘴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被动的被蒙在鼓里的第三者。”商如故抽了抽鼻子,声音有些哽咽,“我和邵康、杜康同一年出道,我很幸运,影视学院毕业前夕被一个大导演选中,担任他电影中一个有些分量的小角色,电影的男主角是我一直崇拜的偶像,风度翩翩又有涵养,我当时就像个小粉丝一样,小心翼翼的躲在暗处偷偷打量他,想靠近又不敢。”
“他为人和善,早就是大牌影帝,却平易近人,他甚至会主动跟我说话,看着我当时面对他时面红耳赤的样子,温和的鼓励我说我很有天赋,好好努力,总有一天能发光发热的。我当时的那颗心啊,跳的那么快,我生怕一张嘴就跳出来了。”
商如故说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那年才二十二岁,没谈过恋爱,也没情窦初开过,他就像一抹光洒在了我的头顶,照亮了我这个人的角角落落。可能当时的我有点傻有点蠢,还有点不服输的执拗劲吧,拍戏到后面,他跟我接触的越来越多,我能看到他眼底对我的欣赏,我就这样一头栽了下去。”
商如故抬手扯了扯假笑到有些僵硬的脸,“所有人都知道他单身,他自己也是这样说的,我也是这么信的。他比我大十岁,温柔体贴将我照顾的无微不至,我毫无保留的给了他我所有的第一次,我们就像这世间最普通的一对情侣,过最幸福又最简单的日子。我们瞒着所有人悄悄的恋爱,电影拍摄结束后,我们住在了一起,他的人脉很广,上至制片人导演,再到影帝影后,再到最普通的不知名的演员幕后工作人员,都有他的人情在。他这些人脉资源都向我敞开,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居功至伟。”
叶殊细细想着商如故拍摄的第一部电影,再想到当时的男主角,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什么,她想她知道商如故在这喝酒的原因了。
商如故看叶殊的表情,突然笑了,“你猜到是谁了是不是?”她无所谓的笑笑,“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也就是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尚且不足二十四岁的我,就担当了大导演大制作的女主角,后来拍戏的时候,我总是觉得有人在背后偷偷的观察我,我又不知道是谁。”
她重重的喘了两口气,“后来我注意到一个特别温婉的女人,她不是剧组的人,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只是她看起来就没有攻击性,导演也就随她了。那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是个女孩,看起来也有七八岁了,那个女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近我,跟我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比如说她和她老公是大学同学,很恩爱,毕业就结了婚,她老公疼她,让她安心在家休养带孩子,还说她老公是个大明星,再到后来又说她最近觉得她老公变心了,她老公可能在外头有了人。”
商如故自嘲的笑了,“你肯定猜到了,那个女人就是他老婆,他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她知道她老公变了心,可是她想要这个家庭,所以她找到了我,旁敲侧击的告诉我,我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商如故歪着脑袋看叶殊,“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我懂你不问顾珩吗?因为这样的感觉我也有过。”
商如故呵呵笑出声来,“我心里知道那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我不敢问他,因为问了,这件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不问,我至少能自我安慰,这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象,他不会是那样的人。我自己在为他开脱,我知道,我在自欺欺人。”商如故拍了拍叶殊的肩膀,“你也是。”
她是吗?叶殊扪心自问,商如故说的对,又说的不对。
她曾经觉得,她和顾珩的爱会持续到天荒地老亘古不灭。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才会在那一晚彻底崩溃,将一切结束的干脆利落。她承认,她始终爱着顾珩,所以愿意帮他愿意生下诺诺,可这不代表她想跟他在一起。
八年之后,他再次死缠烂打,她恍惚以为当年那晚的事她没那么介意了,所以她说试试,只是他面对套的态度让她陡然清醒过来,其实她介意他曾经走失过,一直没变过的介意。
她本来能做到挥剑斩情丝的,可是他在地震中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奋不顾身的救她,又让她没办法再决绝的说不,所以从地震发生到现在,她没法推开他,也没法彻底接受他,她自我纠结自我折磨,处处被动处处无措。
她快疯了。
至于问他,问了又能如何,他说出那样的话,本就伤透了她的心。
不过她不想对着商如故这么清楚明白的剖析自己,她叹了口气,只是问,“那你后来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