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像我妈就好了
我们各自开车,看着后面那双一直目送我的眼睛,忽然觉得一阵烦躁,想找个姐妹出来喝酒,只是大家都各自有了家庭,忙着各自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别人的家长里短。
有了家庭之后,人也会更喜欢伪装出过得很好的感觉。
所以人的朋友也会越来越少。
所以我还是选择回家收拾卫生。
老陈回来就很震惊,小心翼翼地看我,“有啥需求么这是?”
“想着以后都住家里,好好收拾一下。”
“现在是11点吧?”他看了看手表,“哦,11点10分。”
“我快收拾完了。”我出来让他上个卫生间,然后进去把镜子擦干净。
老陈便是抱着手在旁边,指挥把拐拐角角也擦干净些。
真是得寸进尺。
“以后真要一直住这儿?”
“你不愿意?”
“我不愿意你就不来住了?”他实在看不下去,拉我到一旁,拿着抹布把镜子上面擦了擦,“只不过下周我要带团队去日本参展,小楼也要去城南那边住,你一个人住这边,也没个人照应的。”
“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什么照顾。”
“你就是这么大了,还得人照顾,羞不羞。”他满意地看着那明亮的镜子,打了个响指,看向镜子里发呆的我,“是不是林昊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也不算幺蛾子。”我把最近林昊的态度大致说了一下,“哥,你说林昊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这个婚还离得成么?”
“看你自己决心。”他转身,指挥着把洗脸池清理清理,“我倒是奇怪一个事儿,你俩一直以来没咋腻歪过,这家伙就算真记忆混乱,也不该是和你卿卿我我吧?”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
林昊的初恋是曲洛,一恋多年,到现在也是念念不忘,和我虽然算是床上和谐,志同道合,到底也没多深感情,怎么就抓着我说爱呢?
“他脑子可能真坏了,记忆混乱,把我和曲洛搞混了。”
“那你觉得他这样好么?”
这话我确实说不出具体,毕竟和林昊离婚,虽然失望,到底也还会有一些不甘心,只是他如今改变的模样并不真实,让我也很难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于是老陈出了个馊主意,有空让林昊和曲洛见个面,说不准就都想起来了,“顺便帮我要个签名。”
“你咋不跟着去呢。”
“那你得提前通知。”
我想拿抹布糊这家伙的脸。
他打了个哈欠,催促着,“快点收拾哈,明天你还得早起。”
“能不能和我统一战线!”
“那你自己得有个战线,这事儿你真得学学你妈,前一天说离婚,第二天就堵我爸去领证了。”
“现在有离婚冷静期。”我狡辩,心里不愿意和母亲放一起比较。
“你都有理,听哥一句劝,感情这种东西,都是处出来的,你俩越是这样一天天耗着,这婚,越离不了,到最后反倒成了内耗,两边都不好过。”
“我要是能像我妈那样狠点就好了。”
“你要是像你妈,现在我把你放马桶冲走。”
我和老陈,是再组建家庭的孩子。
关于我的母亲如何与老陈父亲到一起,说法有很多,大都不好听,所以一开始老陈并不喜欢我们母女。
他甚至不愿意拿起画笔,只因为母亲曾经是他的美术老师,甚至帮他年纪轻轻就拿了国奖。
家里有讨厌的人,年少的孩子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躲。
所以我们都很默契地选择了住校,和家里隔开距离。
在陈家,每个人都仿佛是外人,所以我经常一到周五晚上就坐车去苏州找父亲,等到周天才回陈家。
有一次老陈和陈父吵架,便在周五晚上堵住了我。
年轻人的言语并不收敛,他直言正好看看我每周不回家是不是在外乱搞,正好看看,免得给陈家丢人。
我气得够呛,也阻拦不了这个大个子跟着,也就带老陈一起去了父亲那里。
父亲性情温和,为人处事从来讲究一个和字。
得知老陈身份,对他颇为热情,还道我没什么礼貌,更是把我气得够呛。
“爸爸,她说我像妈妈——”
“你的妈妈并没有做错什么。”父亲声色严厉,“苏苏,婚姻里有很多事情说不清楚,不是谁对谁错,谁好谁坏的问题,你的母亲没有做错什么。”
我沉默着,看着父亲给老陈找衣服添上,问他想吃什么,喝什么,看着父亲忙前忙后,整了一大桌子菜。
吃完饭,我洗碗,他便是带着老陈去买袜子内裤之类的顺便遛狗,回来还帮老陈那双脏兮兮的球鞋给刷了。
大男人窝在盆子前面,洗的很是费力。
更何况老陈球鞋上污渍比老陈还要顽固。
我一旁看着实在嫌弃,索性自己接过来洗,让父亲一旁歇着。
“这么不喜欢你哥哥?”
“他不是我哥。”
“你们现在怎么说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怎么说也是占了兄妹情分,万一爸爸妈妈走了,冲这点情分也是要相互帮助的。”
“不要说生生死死的。”我不太高兴,后面任父亲逗,都是抿唇不说话,刷老陈的鞋如同刷猪皮。
结果老陈这个家伙可事儿,不感动就算了,还说把鞋子刷起毛了。
那双鞋都不知道穿了多久,何止起毛,边边角都有些坏了,就差露出小脚趾,哪里是刷出来的问题!简直是欺负人欺负到家。
父亲一旁笑呵呵地切果盘,说明天下课就带老陈去买双新的,不过前提是得把作业快点写完。
他就是这样老好人的性格,第二天下课了,真的就带我们去买鞋。
老陈其实是个纸老虎,真到店里也不好意思要,连试试都不好意思,等真到试了又各种不合脚,耳根都红了。
父亲找了理由说是见面礼,本来也该给,正好店里也是第二件五折之类的。
哄老陈这种一根筋很方便,就是我和老陈偏偏是同款,叫人心里很不舒坦。
那天晚上父亲带我们吃了火锅,然后消食走回去,那条路从苏大门口过去,父亲讲了讲以前在这边读书时候的趣事,一旁老陈虽然还硬着张脸,却是带了些笑,也会主动发问。
周天吃完早饭,父亲就赶我们回南京。
“他回去不就好了。”我指着一旁逗狗的老陈。
“你哥哥一个人回去,会被他爸爸训。”父亲耐心地给我和老陈装着糕点,“你和哥哥一起回去,正好和新的家人说说话,小陈的父亲我见过,人性也是不错的。”
“他不是我哥哥,”我很敏感,“你要我——叫别人爸爸么?”
“爸爸只是希望你在那里开心一些。”
“那里不是我家。”
“苏苏,你生活在那里,总是得融入的。”他俯下身子,轻轻地摸着这张与母亲几分相似的面庞,“人和人,都是深入了解之后,才会发现他是个好人,陈越性格不坏,也孝顺,我相信他的父亲不是坏人。”
那母亲是好人么?
我心中万分委屈,没有再偏执地问为什么不争取抚养权,为什么从来没主动过去看过我,为什么就这样把我让了出去。
分明那天在法庭上,我一直说着要跟父亲生活。
那天回去的路上委屈更甚,眼泪一直往下流。
老陈大概没见过我这样,就差没把包里的内裤都拿出来给擦眼泪。
因为我和老陈一起回到陈家,他难得没被训,晚上还在一起写完剩下的作业,周一时候一起被送去学校。
陈父为这样的改变欣慰,也会慢慢安排一些时间给我们两个孩子。
我们默契地养成了一个习惯,周五晚上下学后去苏州,然后周天上午回陈家,周一回学校。
我慢慢地发现老陈和陈父是很好的人,然而苏芮已经失去了父亲。
所以当母亲选择跟一个英国男人离开之后,我留在了国内。
苏芮这一生最害怕的就是活成母亲自私自利的模样,却也不愿意成为像父亲那样孤独的老好人。
或许她一生都会在这样的纠结中徘徊,直到成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