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永远低下
郁郁葱葱的地锦攀附于老旧的居民楼，墙面的外衣早已被岁月褪去，斑驳的容貌恰好被一片绿色装扮，老去与新生逐渐交织。
楼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步子踏出的灰尘也透过光拥有了形状。
孟冬带着满身的疲倦回到了家，把手没有扭动，孟冬又伸手在包里摸出钥匙，插入锁孔，扭动钥匙，咔哒一声，门被打开。
多年的木门被推开时，吱呀作响。孟冬看了一下家里没人，换好拖鞋回了房间。
孟冬一家是从小地方来这里打工的，没有什么太大的经济能力，虽然孟冬开销少，但毕竟家里两个孩子都在读书，父母又一直精心培养儿子，夫妻俩的工资虽然不算多，但是除去必要的花销，手里也剩不了几个钱。
在这个城市生活，有些勉强。
后来托人帮忙，找到这个老旧的小区，租了一间低楼层的房子，空间不算太大，一家四口刚刚好。
家里的家具也不算太多，只是安置了一些必须品，客厅里摆放的电视也是当年趁着活动买的最便宜那一款，画像已经有些差了，还好，可以正常使用。
孟冬把东西收拾好后，去洗手间看了一下，发现盆子里泡着几件衣服，回屋里拿了几个衣架，又蹲在地上揉搓起了盆里的衣物。
拧干衣服，把衣服晾在阳台。其实算不得阳台，那是和厨房互通的地方，地方稍大了些，又正好有一个窗户，孟父就在高处搭了根粗铁丝，用来晾晒衣物。
孟冬晾好衣服，本想回房间休息一下，听到开门声，转头看了一下。
“姐，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吃饭了吗？”孟泽轩刚好放学回来，也算到了今天是孟冬放假的日子，特地用零花钱买了一些炸鸡回来。
孟冬看到弟弟回来，笑着说：“刚到不久，还没吃，不怎么饿，你饿了没有，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
“我还真有点饿了，没事儿，我去做，你刚洗完衣服，先歇一会吧。诺，我买了炸鸡，你先吃点吧。”
“不用了，我去做饭，你回房间休息吧。对了，爸妈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今天应该比较忙。”
“嗯好，那你想吃什么饭，想吃什么菜？”
“既然是我决定吃什么，那就应该是我做饭，好了，老姐，你先回房休息吧，吃点炸鸡，不然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孟泽轩一边说一边把孟冬推出厨房，看着孟冬为难的样子，又安慰的说道：“爸妈今天不回来吃饭，没事的，你就当给自己放一天假了。”
孟冬还是说：“没事，做饭也不累，你不是也好久没吃我做的饭了。”
孟泽轩也撒起了娇：“那你不也好久没吃到你弟弟做的饭菜了吗，你正好也可以尝尝你弟弟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孟冬架不住孟泽轩央求，只好回到客厅，又去了他的房间，帮他打扫房间。
孟泽轩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把菜装好盘，端到外面的餐桌上，刚放好，就听见房门被打开，正好孟冬也从房间出来。
孟泽轩向外走了几步：“妈，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天今天比较忙不回来了吗？”
孟妈妈脱下外套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忙的差不多了，你爸一个人就够了。”
孟冬微低着头：“妈。”
孟妈妈看着餐桌上的菜，又看了看孟冬，面露不满，责备孟冬：“你是不是又让你弟做饭了，他上课这么累，还有之前就因为做饭烫伤了手，你还让他做。”
孟冬没说什么，只是难过的把头低的更狠，眼眶也酸了起来，弟弟之前想跟着她学做饭，不小心烫伤了手，现在还有隐隐的疤痕。
后来孟泽轩想给孟冬帮帮忙，就自己学做饭，虽然算不上美味佳肴，但是味道也还不错。
孟泽轩忙打圆场：“没有，妈，是我姐做的饭，她刚去我卧室帮我收拾东西，我就正好把饭菜端出来了。妈，你还没吃饭吧，快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孟妈妈听见儿子这么说，也就没再说什么，去洗了手，就去吃饭了。
孟冬看了看弟弟，又垂下了头，眼里满是无奈。
孟泽轩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姐，洗手吃饭吧，没事的。”
“嗯。”
晚饭过后，孟冬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孟泽轩本想帮忙，奈何孟妈妈拦了下来：“唉，你回房间休息，你姐洗碗就行了。”
“妈，我不累，我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去洗，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这有什么，洗个碗有多累，她以后嫁了人，这是她在婆家的本分，现在就当锻炼了。你不一样，你是男孩子，你是咱家的重心，要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才不能去做这些事，是会影响你的。听话，回房间去。”
客厅二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进了孟冬的耳朵，又落在了孟冬的心上。滚烫的泪珠滴在了水池，被池子里的水染成了冰凉。
小时候不懂事，家人都围着弟弟转，她以为是弟弟太小需要人照顾，她没有多想，帮忙照顾弟弟，也因此获得了父母几次所谓的奖励。
她心里天真的认为只要自己照顾好弟弟，多帮家里做事，就可以得到父母的认可和爱，最后才发现，有一点，她永远改变不了，她是个女孩，对这个家里来说，最无用的人。
她不知道该去恨谁，虽然父母不喜欢她，但至少生她养她，这就是恩情，她没办法恨。弟弟也没有错，弟弟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一直帮她说话，帮她分担，她只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是个讨人嫌的女孩。
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将自己蜷缩起来。和着眼泪，慢慢入睡，在梦里，梦到小时候因为受伤哭泣的自己，梦到爸妈温柔的抱着她，替她处理伤口，她所有的期盼，似乎都只能在梦里实现。
第二天一早，孟冬起床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又去洗手间把孟父昨天换下的工作服洗了洗。
等所有事情忙完后，才去吃了早饭。
爸妈吃过早饭去上班，弟弟要去补课，孟冬打扫完卫生，回到房间做卷子。
孟泽轩出门前跟孟冬说再见时，孟冬把成洛一给她的那包零食放进了孟泽轩的书包里，嘱咐道：“饿了的话，就吃点零食垫一下肚子，下课回来，我给你做饭吃。”
“好，那我先走了，老姐，拜拜。”
“拜拜。”
孟冬回到房间，拿出复习资料和卷子，做好了今日学习计划，便开始了学习。
父母的本意是让孟冬上完高中，就去打工，好赚钱买房，他们不关心孟冬的学习，自然不知道她的成绩，即使之前孟冬拿过高分卷子回来，他们也没在意，他们认为女孩子读再多的书都是浪费，都是要给别人家的。
可是孟冬不想，她不想自己的未来潦草，她想去自己心仪的大学，去自己喜欢的城市，去过一直想过的生活。她只能努力学习，考一个好的大学，用较低的学费去请求父母，给自己这个机会。
高一高二的时候，孟冬觉得时间不算紧张，一直在餐厅打工，赚了一些钱，存在了自己的一张卡里，那张卡她藏的很好，那是她的退路，她给自己的依靠。
她已经联系好了暑假打工的地方，等高考一结束，就去工作。
假期结束，所有人又回到了学校。
有些成绩不好没有把握的同学，走了单招考试，有些同学回来拿资料，办理一些手续。他们踏出校门的一刻，不禁回头，望着曾经属于自己的教学楼，那间教室，充满了感慨，可踏出的步子不仅是对现在的结束，也是全新的开始。
“报告。”
“请进。”
“汪老师，好久不见。”
“李浩，你怎么回来了？是回来拿资料的吧？”
“嗯，都快毕业了，我回来办手续，拿资料。”
“怎么样，都弄好了吗？有什么问题没有，我去帮你解决。”
“刚去学生处都弄好了，没有什么问题了，就是想来跟汪老师你道个别，这次走，以后可能都没什么机会回来了。”
“怎么没机会，这是你的母校，想回来就回来看看，来找老师聊聊天。对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你爸爸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我在亲戚家的公司里干，工资还可以，我爸爸的身体也好多了，谢谢老师关心。”
“那就好，你好好干，改善你家里的条件，以后的日子肯定也会越过越好。以后要是有能力了，想再学习了，也可以充充电。”
“嗯，我会的。老师，你觉得我这个决定是对的吗？”
汪正威看着李浩，本该是充满朝气的少年，却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有些心疼眼前的孩子。想当初，他劝过李浩，想让他再等等。
李浩家境不好，成绩也一直提不上去，李浩的父亲也有重病，母亲一个人工作，养活这个家，家里还有个老人要照顾，虽然有政策补助，可这个家还是有些入不敷出。汪正威也帮了李浩不少。
李浩也懂事，想想自己的成绩，看着升学就想退学去工作，补贴家里，跟母亲交谈过后，母亲也默认了他的决定，汪正威不想让李浩后悔，找他谈过许多，看着李浩坚定的态度，无奈只好同意。
汪正威拉回思绪，缓缓开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思维，每个人都会依据自身情况做出不同的决定。你觉得这个决定对，可是日后后悔了，又会觉得是错的。每个决定没有绝对的对错，你不用质疑自己的决定，只要当下是适合的，就没错。学习这条路，你没有选择，不能说是错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走。虽然学习不是唯一出路，但是是相对公平一点的路，以后如果想再走了，就再来一遍。别想太多，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就好好的走下去。”
“嗯，我明白了，老师。老师，你放心，我会好好努力的，也会记住你的话。”
“好，以后有时间了随时回来，老师在学校等着你。好了，我要去忙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嗯，老师，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