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擂台
周未一脸懵的跌坐在地上,对于自己究竟为何如此心虚也无从说起。
她不知道于谙是否将这头的情况看了个真切,却也没有回过头去确认的胆子。
这下不等师祤的手再伸过来,她就自己一骨碌的爬了起来,还有意无意地侧身站着。
师祤叫她这一通操作弄得有些茫然,失笑道:“还挺灵活。”
第一次做了件“不安好心”的事,就遇到如此腹背受敌的情况,前前后后还摔了两次。
周未脸色不怎么好,摆了摆手驱赶到:“回你自己的坐席去。”
按说师祤这不着调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乖乖听话的。却好在弈棋比试刚巧结束,而他刚正是接下来,书法赛的选手之一。
毕竟上头还有皇帝等着,他也只好耸了耸肩,无奈入场了。
周未如蒙大赦。
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可算是能够老老实实看比赛了。
虽然她故意挪动了坐席,将自己隐匿在几位女宾的身后,但仍然不妨碍,她观摩场中的一举一动。
朗朗乾坤,风和日丽,庄严整肃的广场前,少年们各自就位,整齐划一地提起了桌案上的狼毫,沾了墨汁后信笔而落。
唯独师祤先是收了收折扇,这才姗姗来迟般地付之相同的动作。
可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性子欠揍了些,但认真起来执笔拓字的模样,还是有几分观赏性的。
若平心而论,他的品貌委实也算得上上佳。
可为何贵女们见了于谙的反应,却与他是截然相反?
前者似乎是大家心中属意的如意郎君,后者却像是如临前来索命的活阎罗。
周未没按捺住好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俞楠愣了愣,似是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才落寞地答道:“……因为师哥哥的名声不太好。”
六年前,师母意外身故,此事疑点重重。
而彼时身为刑部尚书的师文海,却对发妻遇害之事毫不查问,直接盖棺定论为染疾暴毙。
此后未及一月,师文海也身首异地,死状惨烈。
师祤就是自那时起,性情大变。
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当年年仅十六的师祤,竟是如同承袭爵位一般,直接顶替了其父刑部尚书的官职。
要知道这可是手握实权的朝廷正二品大员,师祤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何德何能能够坐上这个位置?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可后来他执掌刑部,雷霆手段、有进无出的声名,倒是传播甚广。
活阎罗的便是在这时诞生的。
如此杀人如麻的形象,本就十分叫人畏惧。可除此之外,他还时常流连烟花之地,闹出过许多艳色传闻,似乎连如今身子虚弱,都与此事有关。
俞楠面容紧绷,感慨道:“我也不知道师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此事你知道就好,以后切莫再在他面前问起。”
周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复又向场中挥比如神的少年看去。
直到所有墨宝呈至圣前,师祤毫无悬念的拔得头筹,并获得了皇帝的嘉奖时,周未才略回了回神。
想来师府事变之前,这位年轻的刑部尚书,也该是一位备受瞩目的偏偏佳公子。
师祤转眸之间,蓦地便瞧见了适才还对他十分不耐烦的周未,此时正以一副一本正经地面容看着他。
他莫名有些好笑,便调笑似的,遥遥地冲她眨了下眼。
“……”
这人哪里有值得同情的样?!
周未冷不丁打了个机灵,立刻将眼神一收。
“啧啧。”
这头,于良年见师祤刚刚摘得魁首,就目标明确的,朝对面的姑娘抛了个媚眼。
而于谙自方才女宾处的骚动伊始,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此时看着虽与往常并无两样,可于良年却知道,这便是着恼了。
他不由蹭了一下于谙的肩头,教唆道:“你要是再不出手,这姑娘就要被那厮勾走了。”
“要不你把那娘子姓甚名谁告诉我,我也好给你盯着去?”
于谙轻抿了一口碧螺,面色淡漠地看向前方,连个眼神都没有递给他。
可于良年却见,他姿态优雅地放下的茶杯,竟顷刻间在桌案上,无声无息地四分五裂了。
“……”
他识趣地闭了嘴,心中暗道:活该这家伙孤独终老。
……
比试结束后,师祤便领着奖赏退场了。
周未虽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却也不希望他再次找来、引起骚乱。
好在他这回还算安分,倒是乖乖地捧着赏赐回了自己的席位。
而接下来登场的,就是压轴的画技比拼。
大祁能人辈出,才情斐然。其中以对美术的造诣尤甚,各种流派尽皆涌现。
而另周未没想到的是,这次出场的选手里,竟有着林书语的身影。
她似乎对此也信手拈来,不过须臾间,一副“梨园春图”便绘声绘色的,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此图技法高超,又正和时宜。
趁着众人梨园观景的印象还在,又给人一种宛如回到其间的真实感。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拔了头筹。
上首的荣贵妃见状,毫不吝地夸赞道:“好,不愧是林家女。”
林晟作为文官之流,早已投入贵妃麾下,这些年鞍前马后不知帮她铲除了多少异己。
故而在恰当的时候,抬一抬林家也未尝不可。
她扭头看向皇帝,媚笑道:“不知陛下这回要赏赐何物?”
皇帝似乎也对此颇为满意,正思忖着,便见殿前的林书语忽地跪下行了个大礼,言辞恳切道:“臣女斗胆,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皇帝捋着美髯的手一顿,面露意外道:“噢?说来听听。”
林书语这才微微起身,转向不远处的女宾区,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地笑容。
周未心中一个咯噔,暗道不妙。
果然便见她换了副怜爱的表情,对皇帝道:“俞少卿今晨办事不利,惊扰了皇后娘娘,此时自当该罚。”
“可俞千金与舍妹乃闺中密友,未恐妹妹日后忧心,臣女恳求陛下开恩,饶过俞少卿这次。”
皇帝面色蓦地一沉:“放肆!”
帝后虽分宫而居多年,可皇后在皇帝心里,到底是有着不可代替的位置。
今晨事故的因由尚未查明,他的皇后和小公主受了惊扰,岂是说放过就能放过的?!
“臣女惶恐。”
广袤的大殿将林书语的身形,衬得愈发弱柳扶风,她似乎正顶着莫大的压力,恳切地叩首道:“臣女只是想替俞千金求一个将功抵过得机会。”
“听闻俞千金画术超群,远剩臣女的拙技。若是她能作画一幅,博得皇后娘娘一悦,陛下再另行开恩也不迟。”
“噢?”一直沉默端坐着的皇后,却在这时开了口,“俞千金还有如此才能?”
今晨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她心里明镜似的。
太仆寺少卿为人耿直,只不过是做了替罪羊罢了。可到底是在他的职责里出了差错,她也不好直接略过皇帝,将此事揭过。
可若俞楠真有这技艺,她倒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皇帝顿了一下,转头问道:“皇后对此感兴趣?”
皇后温声道:“也不妨开开眼界。”
若皇后喜欢,他也不是不能给这个机会。但即为打擂,怎可只有胜了的赌注,却没有输的?
皇帝斟酌了片刻,这才传了殿前的大太监,向下宣布旨意:“传朕旨意,责令太仆寺少卿之女俞楠作画一幅,同大理寺卿之女林书语比擂。若胜出,则对俞少卿之过既往不咎;若败北,则加重惩处。”
俞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接到这么一道圣旨。
愣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她是会一些作画技巧,可这画术超群从何说起?
再说林书语这幅图,因着众人亲至过现场,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若要取胜,她的技法便要明显高出许多才有机会,但这怎么可能呢?
她欲哭无泪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我若是输了,父亲可怎么办啊?”
周未迎着林书语的目光,恍然察觉出一丝遗漏的疯魔。
然而这手段她却并不陌生。
从盛给拂冬有毒的汤药、到蓄谋败坏林书萱的名节、再到将俞楠推到进退两难地处境。
这桩桩件件,不是直接冲她来的,却是因为她才发生的。
她没有证据,也无需证据,便能断定这一切皆系林书语所为,甚至哪怕她当面质问,林书语都未必会给出一个否认的答案。
林书语想看的,不过是旁人因她遭了难后,她痛苦的自我谴责罢了。
而放眼当下。
俞楠若输了比试,后果除却俞少卿加重惩处之外,还得担上个欺君之罪——毕竟她的确没有非同凡响的画技。
故而这出擂台,不得不应!
周未敛了敛眸,拉着俞楠一同上前领旨。
“回陛下的话,俞楠应擂。但她所学技法与众不同,场中并无可用的工具。可否宽容些时间,容臣女同她前去置备好再来献艺?”
画技的流派甚多,有用到不同的工具也是常事,故而皇帝对此并没有多想。
才刚应允,便又听周未道:“陛下,既为打擂,怎可只有一方有所惩处?臣女斗胆,也想替长姐求一个恩典。”
皇帝扬了扬眉,似乎觉得颇为有趣:“就不怕你长姐输了被责罚吗?”
周未亦用一种姐妹情深的神情,答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只顾着好友,却忘了长了。”
“再说了,我对长姐有信心。”
皇帝老谋深算,如何能看不出这其间的气焰。
他又看了看挑起事端的林书语,眸色一深,下令道:“好。若你长姐胜了,先前的赏赐照旧。若是输了,便令她为贵妃抄上千遍道德经,积积功德吧。”
贵妃:“???”
这是在说本宫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