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阴阳两隔
“楚宗师，蓝师妹。”
楚铭月听到有人唤他，便减缓了御剑的速度，须臾，一个身着银甲的少年从楚铭月身后赶上来。
“明溪”楚铭月微微侧头，温声道。少年已长高了许多，几乎与楚铭月一般高了。他抱拳行了礼，而后与楚铭月寒暄了几句，便飞往秦陌那边了。
“蓝瑾，怎样？”楚铭月转过头问身边的少女。
“无事，师尊放心。”蓝瑾笑笑。
“哦，本还想让你到青霜上休息一会儿的，那就算了。”楚铭月不经意的说。
蓝瑾：“……”当我没说行吗？
话已出口，她自然不好意思反悔，再者她此时反悔，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楚铭月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轻叹口气，若不是蓝瑾跟着，他早就把大部队撇下赶到碧霞宗了。
昨日碧霞宗紧急传讯，说是内城快要顶不住了，楚铭月便要亲自来，虽说碧霞宗一向与清华宗没什么往来，那新上任的愣头青宗主楚铭月更是看不上——怎么说也比我年纪大吧？装都不能装的有涵养点，连结盟都是逢场作戏。但他总不能弃人命于不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楚铭月又偷偷瞄了眼身旁的蓝瑾，神情复杂，头疼得很。
蓝瑾虽在清华宗弟子中修为不错，但她连自己的本命灵剑都没有，楚铭月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跟来。
可谁叫系统不做人，突然发布了任务，说情节到了关键之处，若是蓝瑾不去，楚铭月就要被遣送回原世界。
原世界自己的肉身早就没了，这不就是直接挂了吗？
若是蓝瑾不去，自己会挂掉，蓝瑾去了，自己护着点应该也不会有事。
楚铭月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打算带着蓝瑾。他不信以自己的修为。
滚滚黑雾笼罩在碧霞宗上空，楚铭月心下一惊，感觉的危险气息，心里又有些动摇。
昨日沈知秋来找过他，这孩子几年来没求过他任何事，就连没了灵核时也只说了一句“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这是第一次，是为了他妹妹。
当时楚铭月不忍心拒绝，可他不想死，最终还是……
要不就让蓝瑾回去吧，楚铭月心想，自己已经比原主多活了好几年，也该知足了。
可对方像是读懂了自己的眼神，一把抓住楚铭月的手腕。“师尊，这次来都来了，我便与你共进退。”
楚铭月有些无语，一时沉默，蓝瑾又补充到：“现在玉真宗和月辉宗的长老可都来了，我就这么回去，对清华宗的名誉也不好啊。”
楚铭月叹了口气，对活着的渴望站了上风，说道：“到时候一切听我安排，以保住自己姓名为首。”蓝瑾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头。
青霜落地，楚铭月召出一念，百米之内的魔物俱化为粉尘，后继的大军也纷纷上阵，不过一个时辰，城墙外攻城的魔族都被剿灭。天地之间，一片清平。守城的修士们欢呼起来，为首的长老竟要打开城门。
“住手！”楚铭月厉声吼道。没人敢与楚铭月对着干，修士们立刻将城门关上。
但还是晚了。
一股黑雾凭空出现，从缝隙中钻入城内。楚铭月给蓝瑾个眼神，便追了过去，明溪紧随其后。蓝瑾自然明白楚铭月是要她守在这里，那团黑雾已进了内城，哪有放着内城活物不吃来外面跟修士硬刚的魔？明明就是怕危险不想让我去。
蓝瑾有些生气，可又无可奈何，师尊的脾气，她还不了解吗？
秦陌走过来说：“看来你师尊挺器重你的，这次只带了你一人，还把守住城门的任务交给你。”
毕竟是别人家的长老，心情再不好也不能得罪了，思及此处，蓝瑾礼貌性的笑笑，不过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
秦陌：“……”楚宗师的弟子，当真有个性。
过了许久，城外安然无事，城内的魔气却越来越浓，蓝瑾压抑着自己的担心与焦虑，眉头却还是微微蹙起。“秦长老，您看，这魔气为何越来越浓了？”在场之人中蓝瑾只与秦陌有过一面之缘，便问道。
“确实有些怪异，但以你师尊的能力，不必杞人忧天。”
蓝瑾知道，秦陌与自己和师尊并无深交，也犯不着为了安慰自己撒谎，他说无事，那应是真的无事吧。
师尊，我多想这时候，可以与你站在一起。蓝瑾心中想着。
“楚宗师，我搜阴极，您搜阳极。”明溪跟楚铭月说了声便飞速的御剑一边离开了，楚铭月自向相反方向飞去。
碧霞宗内城中的房屋按道家阴阳八卦分布，然而在迷宫似的路上如何能找到那缕黑气。楚铭月眼都快看花了，却还是揉揉眼朝底下找着一丝一毫的痕迹，恍惚间，楚铭月看到了那抹黑雾，连忙追了上去，最终在一堵墙前停下了脚步。
黑雾不见了。
楚铭月只当它是暂时消失，转身正欲再寻，便撞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仍是一身黑衣。
“师尊？”那人有些玩味的说道。一丝惊恐闪过楚铭月的眼眸，却被那人捕捉到了。
“你怕我？”那人又问到。
楚铭月愣了下，问道：“你……是魔尊还是蓝瑾？”
“师尊还看不出来吗？”她带着面具，楚铭月却仿佛看到了面具后狰狞的笑。
楚铭月肯定，这是蓝瑾，不然魔尊不会叫他师尊。
“我已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带你回去，好吗？”楚铭月试探着问道，手紧紧握着青霜，面前的人却嗤笑一声
“回去？回哪里？”
楚铭月忽然觉得不对劲，看那人眼下的状态分明是蓝瑾，但蓝瑾又怎会恨自己至此，当时自己为了避免结界破损没有救她，虽说最后救了上来，但直接被白淮钻了空子在她身上动手脚，事后自己自责了好久，就算蓝瑾心有怨意他也理解，但……总得让自己解释一下吧？
陌刀破空袭来，散发着黑气，楚铭月下意识的用青霜格挡，被震退几步，对方处处紧逼，楚铭月只是防守。
对着这张脸，楚铭月都下不了手，更何况这真的是蓝瑾，哪怕是被乌木鬼珠扭曲了本性的蓝瑾。
“师尊为何不还手？莫不是舍不得了？”蓝瑾声音温柔的问道，楚铭月却有些不寒而栗。
“你到底想干什么？”楚铭月无奈道，面前的人却不说话，二人僵持许久，楚铭月缓步走上前去，想安抚她，却碰到了一团黑雾。
“蓝瑾？”楚铭月下意识叫了声，面前的黑雾四散而去。
楚铭月突然感觉到身上的感应灵石有异动，立刻御剑一路飞出内城，城中很安静，他也顾不上明溪，直接出城。
自己进城前城外的魔物全被清理，现下却尘沙飞扬，血溅三尺，这是调虎离山啊！楚铭月眼前是一片血红，他一路斩杀无数妖魔，却总是寻不到蓝瑾的身影。
迎面杀过来三只傀儡，楚铭月上前与他们缠斗起来，可那三只傀儡自愈能力极强，被楚铭月斩下来的手臂没几秒就能恢复原样，楚铭月紧皱着眉头，忽觉身后一阵阴风袭来，还未来得及召出一念，便被蓝色灵光笼罩，楚铭月撑起结界转过头，那蓝色结界却破裂了，一块块蓝色碎片在空中悬浮着，灵脉受损而口中喷出鲜血的蓝瑾也无力的从半空中落下。
楚铭月眼中只剩下蓝瑾苍白的脸，染血的唇，还有最后看向他的目光。
一切与地裂时的场景重合。他慌了神，反手布下结界飞身上前，再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紧紧抱住蓝瑾。右手环抱着她，源源不断的输着灵力。
“师尊……你看……我还是……有点用的”蓝瑾笑着依偎在楚铭月怀中，竟有几分满足。楚铭月开口，哽咽道：“都说了把自己性命放在首位，你怎么就……”楚铭月颤抖着的手探上了蓝瑾的灵脉。
没用了，灵脉尽毁。楚铭月脸色煞白。
蓝瑾唇角还在流血，却笑着，伸手去抚楚铭月的脸颊。
“师尊，别哭了，还有……哥哥他们呢。”蓝瑾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的说道。
“我死了你也不能死啊，你还有哥哥，他怎么办？”楚铭月完全抛弃原主的人设，带着哭腔说道。
之前为了原主的面子，自己从未在众人面前流过泪。现在他哭出了声，太累了，不想再忍了。
系统，你快出来啊，我什么都可以付出，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师尊，不必了，留着……对付妖魔。”蓝瑾痴痴的看着楚铭月说道，尽管她知道楚铭月不会听。
“师尊，我……有事要……告诉你。”蓝瑾断断续续的说。楚铭月含着泪，不住的点头。他俯身将耳朵放在蓝瑾的口边，对方说了句什么，却淹没在战场上的刀枪铮鸣声中。
“蓝瑾？蓝瑾！”前半句带着点希冀，后半句却是绝望的嘶吼。
蓝瑾搭在楚铭月颈部的手臂垂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楚铭月抬头，看到结界外的黑雾，魔气，尽数散去，妖魔退去，天空恢复了蓝色。
就像蓝瑾的结界。
前一秒还在魔族手下九死一生的人们愣在原地，不知那些妖魔为何散去。但看到满身是血，满面泪痕，瘫坐在地的楚铭月和他怀中的蓝瑾时，便都明白了。
在场的修士们默默在二人身边围成了一个圈，默不作声。楚铭月没注意到，此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蓝瑾身上。
昨天这家伙还各种撒娇求他带自己去，几分钟前她还笑着看着自己，说有事要告诉自己。怎么……就这么容易就……死了。她不是女主吗？楚铭月怔愣的看着眼前还温热着的躯体。
不会的，不会吧？楚铭月的手还放在蓝瑾的腕动脉上，却感受不到丝毫跳动。他不会自欺欺人，他知道，蓝瑾真的死了。
自己就算把灵核都剖给她，她也不会再睁开清澈的眼睛，叫自己一声“师尊”了。
“蓝瑾……”楚铭月喃喃说着，明知木已成舟，却还是舍不得放下。
过了许久，秦陌走了出来，走到楚铭月身边，想拍拍他的肩膀，手却停在半空中，收了回来。
“宗师，您……节哀。”
楚铭月自然是听到了，若不是他放任蓝瑾掉下深渊，蓝瑾根本不会被乌木鬼珠附身，也根本不会死，都是他的错，谁也怪不得。
楚铭月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身体站起来，顺势将蓝瑾抱起。
“邪祟暂时除了，您先回去吧。”秦陌说，“这里交给我们。”
楚铭月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城门，还是在门墙上加了几个防御符咒，御剑离去，众人看着楚铭月孤零零的背影，心里都难受，谁不知道楚宗师有多宝贝他那三个徒弟，这样一来，修真界的中流砥柱算是受了重重一击。
而且蓝瑾的修为在这辈人中排名至少前十，能将她一击致命的东西，得有多难对付。
凌厉的寒风刮过楚铭月满是血污的脸，他忽然想起，有一次蓝瑾扭伤了脚，非要自己抱她，还振振有词说是自己肚子被撞了，背着会压迫脏腑。楚铭月把这话当成了寻常玩笑，没搭理她，只是背了起来，那时……她好像还有些沮丧。
如果可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楚铭月想着，心里却清楚人死不能复生。
虽然在部分玄幻小说里是有重生设定的，但原著可没这种桥段，毕竟连无念留下的卷轴都没提到这种事。
青霜的剑身之上，一位满身是血的仙君抱着一位唇角染血的仙子，向远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