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静静
陆笙脑子迷迷糊糊的。
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朵周身都散发着圣光的雪山顶端的雪莲,勾勾枝叶,大发慈悲地从岩浆中勾了出来。
雪莲温柔的很,不仅动作又轻又稳,还侧耳问她。
“还难受吗?”
雪莲白花花的花瓣贴在脸颊边上,微凉,舒服。
陆笙下意识咧唇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伸手便想要紧抱住雪莲的茎,可入手却非想象中的纤细,虽线条流畅、韧劲十足,可光是贴在上面,就似乎能感受到被蕴藏在其中的那抹爆发力。
再一晃神,温温柔柔的雪莲却猛地摇身一变,成为了深山中的一颗顶着冰雪的雪松,粗壮的枝干紧紧箍住陆笙的腰,任其冰冷肃然的气息源源不断地包裹住陆笙。
指尖微微传来刺痛感,陆笙一个激灵,想要退缩,但就连耳边的声音都变得冷硬起来。
“怎么受伤的?”
陆笙瘪嘴,感觉被凶了,委屈的情绪瞬间上头,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接着就想要挣脱对方的控制。
可是未果,反而被抬起了手,温热的气息打在伤口上,微痛中带着瘙痒。
本该被万人瞩目的艺术品,如今只被一人独享。
指尖似乎触到了比云朵更柔软的东西,温热,潮湿,伤口像是被温软的泉水抚慰包裹,刺痛消失不见,只剩下若有若无的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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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头顶是淡粉色的天花板。
陆笙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却眼底一黑,她哎哟一声捂住脑袋,惊动了守在房间外的人,女仆慌忙进来,看见陆笙醒了,开心地给她倒水喝。
“陆小姐,你终于醒了,身上还有不舒服吗?”
陆笙不仅头疼,甚至浑身都透着一股大病初愈的无力感。
“我……”一开口,吃力的嗓子便哑到陆笙吓了一跳,她在女仆的帮助下一边喝水,一边颤颤巍巍地把疑惑的视线投向女仆。
女仆喜不自禁:“陆小姐,您可算退烧了,您都不知夫人和少爷们多担心!”
身体摄入水分,脑子也总算活络起来。陆笙慢慢回想起来龙去脉,其中包括自己是怎么被韩默东报复,而自己又是怎么给池晚打的求救电话。
一切都很正常。
忽而,一个模糊的画面强势吸引陆笙的注意。
身体软绵绵的少女身上乱七八糟地裹着浴袍,潮湿的水汽和汗液黏糊糊地将长发融在身上,这般狼狈模样,还十分不要脸地朝着眼前的少年伸出双臂,一边委屈,一边撒娇。
“抱…”
恍惚了两秒,唇边的温水稍不注意呛进鼻腔。陆笙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唯有猛锤自己的胸口才能抑制住欲要脱口而出的植物语言。
这个傻缺是谁?!
这个傻缺就是她陆笙!
噢那没事了。
……个屁啊!
她的一世英名!
陆笙内心羞耻尖叫,面上也咳得双眸一片潋滟水色。
韩默东在原书中是一等一的无法无天,若非陆笙没办法,也不会给池晚打电话。
毕竟从上一个没接到的电话以后,他们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了。
虽然两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但是不可言说的情绪同样伴随着有意无意的不联系在暗自滋长。
当情绪主导上风,理智就会离家出走。
电话中,欠揍的人依旧欠揍,不过这次他没办法向上次一样翘起二郎腿,只能扶着腰咬牙切齿。
“池大少爷,我不就跟你的小姑娘玩玩吗?您都那么孜孜不倦地警告我了,我韩默东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吗?”
“退一万步讲,我要是真的想对人做什么?我何必在自家酒店闹这事?还任人给你打电话?你自己想想,你当时带着一帮人冲进来见门就踹,一踹就开,你家保镖脚上镶大力金刚石了?你怎么不让人上上手,说不定拧一拧就开了呢?”
韩默东越说越生气,他的专属桑拿房这次可算是栽在这一劫上了。
“保镖脚上镶没镶钻,你的腰不是最清楚吗?”冷淡的声音从电话传进韩默东耳朵里,他扶腰的手一紧,气得当场翻了一个白眼。
“你特么……”
“你现在的项目听说还没找到投资人?”
韩默东满嘴芬芳截然而止,眼睛一转,身边电脑传来叮咚声,来自池大少爷的文件便明晃晃地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点进去一看,韩默东目不转睛,半晌,才恋恋不舍地退出来,最后还要阴阳怪气一番。
“哟,池大少爷此番这是下了血本,怕不是真要载……”
“嘟!”
耳边清净了,池晚干脆地放下手机,眼前干净的电脑桌面上,属于一个外语名字的头像框正在孜孜不倦地亮起。
“池!你简直是我见过最天才的华人!”
“自从你提出修改的意见后,我们软件的数据到现在都在以一个不敢相信的数字上升,噢池!我已经等不及与你见面,再狠狠地给你一个巨大的拥抱了!”
“会有这么一天的。”
池晚嘴角渗出一丝笑意,身体后倾靠向椅背上,视线却定焦在电脑旁边的粉红兔摆件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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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自己做过什么的陆笙,不顾池早早和夫人的挽留便匆匆离开。
开玩笑,现在不跑,难道等着池晚知道自己醒了以后过来算账?
不过就是发个小烧,陆笙作为医院常客,久病成医,这点完全就是小case。
事实也确实如此,陆笙在宿舍睡了一个昏天黑地以后,顿觉浑身不仅神清气爽,甚至还能吞下一头牛,再看看窗外的夜明星稀,正琢磨着是不是让陈佳佳来义务劳动,就听见外面传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喧哗声。
平日的女生宿舍总是安静的,神秘的,引人入胜的。而此时,仿佛有一滴纯净的水闯入了看似平静的油锅中,顿时掀起狂风骤雨般的轰炸。
陆笙一边往窗户走,一边拿手机拨陈佳佳的电话,简单跟陈佳佳说清楚原因,探头向窗外看,却啥都没看见,如果她们的激动不是因为楼下那两只卿卿我我的大肥猫终于在一起的话。
她正嘀咕着自己错过了什么,身后便响起了敲门声。
陆笙又是惊讶又是感动了一下:没想到陈佳佳平时看起来那么不靠谱,在朋友患难的时候竟然这么讲义气!
泪目!不愧是共同上过战(考)场的好姐妹!
生病的人总是脆弱的,陆笙觉得自己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打开门一抬眼,奔腾的泪腺刷的堵塞。
陆笙:“你你你你你……池晚?”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池晚,高了她大半个脑袋的少年沉稳地站在门口,背对着灯光,投射下来的影子将陆笙整个人都包裹在内。陆笙下意识吞咽口水往后退,就见眼前的人不发一言挤了进来,她这才发现对方手上的大包小包。
晶莹剔透的粥,鲜嫩的鱼虾,甚至还有热腾腾的、洒满葱花的鸡汤,一打开,整个卧室都充满了诱人的香气。
陆笙眼睛都看直了:“这……”
都是她爱吃的。
残存的理智让她挣扎:“这多不好意思……”
池晚取出碗筷:“那我吃给你看?”
“……”
陆笙脑中的客套话如浮云般消散,顺手接过了池晚递过来的勺子。
“真香!”陆笙将碗中鸡汤一饮而尽,忍不住发出了衷心而又满足的赞叹。
池晚坐在陆笙身边,看着少女呼呼呼的喝粥,白皙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像一只囤食的仓鼠,让人心痒。
肯定很软。
忽然对上了陆笙懵逼的眼神,池晚施施然收回了戳在对方脸颊上的手,放在桌下意犹未尽地捻了捻。
“沾上米粒了。”他一本正经地解释。
这粥都快熬成水了,哪来的米粒?陆笙心中吐槽,但是没敢说出来,刚才被食物勾引的心神归位,才惊觉被不清醒的自己无辜调戏了的池晚这么晚了竟然还来给她送饭。
这还是陆笙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
这难道就是反派之间的互帮互助吗?摔,好羡慕莫若奇可以抱大佬大腿,而她却只是一个小炮灰。
上辈子短命就算了,这辈子还是个炮灰命,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看着池晚帅气的脸,陆笙悲从中来,眼泪汪汪地喝完最后一口粥,然后打了个饱嗝。
仿佛听见了指令,池晚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陆笙撑着饱饱的小肚子来帮忙,却被池晚一只手按回了座位上。
“你待会再帮忙。”池晚说。
陆笙没听明白,但还是乖乖坐着看池晚,眼前这个人就连收个碗动作都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很快收拾完毕,陆笙看着池晚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面,抬头看他:“需要我帮忙什么?”
“这么想帮忙,今晚,就帮忙做个好梦吧。”
少年站在陆笙身前,声音很轻,忽然慢慢弯腰靠近,直到陆笙感受到额头一片凉意,整个人被少年的气息包围,才听见头顶池晚轻描淡写的声音。
“看来确实是退烧了。”
距离近到两人的呼吸仿佛都交缠起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池晚在干什么,陆笙的脸慢慢地红成一个熟透的番茄,平时叭叭叭可能说的小嘴如今彻底熄火,身体更是僵硬地动都不敢动。
“嗯?怎么感觉还是有点热?”
池晚自言自语,陆笙却脸越来越红,甚至红到有点发紫,见池晚还有再来一次动作的倾向时,猛地后退一步错开池晚,然后……如同缺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起来。
哇,有毛病吧不过就是靠得近了一点而已她怎么就能因为忘记呼吸而差点憋死自己呢?她一定是还在生病吧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脑残的事情,这有什么的她可是生长在红旗下的新时代青年才不怕不就是碰了一下额头吗这又不是在接吻!
……接吻?
陆笙的视线下移。仔细一看,池晚连嘴唇形状都很好看,唇肉饱满适中,颜色是浅浅的绯红,言语间能看到湿润的舌尖和白白的牙齿……
一看就很好亲。
“怎么了?”池晚问。
陆笙麻木地坐下,虚弱地挥了挥手,继而掩耳盗铃般的扶额,牛头不对马嘴地吐出经典台词。
“你先走吧,我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