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故意蹲守
荆轲的加入让这段路热闹了不少，他本身就是个豪爽游侠，盖聂虽然寡言但对于荆轲这样的剑客也比较欣赏。
是以，从街口到盖聂府邸的这段路后，荆轲已经开始与盖聂勾肩搭背了，虽然是他单方面的，但也让裴长宁再次见识到了他交朋友的能力。
感觉只要他愿意，诸子百家的各路豪杰应该都能与他成为朋友。
盖聂将人引进府中上了晚膳，荆轲自己带了两壶酒，菜还没吃几口便喝掉了一壶，看的盖聂表情微滞。
他大约是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朋友。
裴长宁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荆轲单方面斗酒，又看看表情无奈的盖聂，“我今日一见他便知他与你定合得来。”
盖聂揉了揉额角，他今日小酌了一杯，虽然这酒后劲不大，但他总觉得额头莫名的疼的慌。
他看了一眼已经趴在桌上说胡话的荆轲，招来了小厮将人扶下去送去客房，转而看向目光清明的裴长宁，“你今日如何与他相识？”
不会也是喝酒吧？
裴长宁已经吃饱了，有些倦怠，声音慵懒，“今日在烧鸡店见有马匹受惊，有个孩子被吓住了一动不动，我便出手制住了那匹马，他当时就在旁边，将那孩子救了下来。”
“然后便认识了，一同用了午膳。”
“这么巧？”
盖聂皱眉，显然很不放心，“他看到你出手就邀你一同用膳？”
“没错。”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他还带了青梅酒与我同饮。”
“你还喝酒？”
显然少年的重点有些奇怪，他将她仔细打量了几遍，语气微凝，“这太过巧合，他怎知你一定会在那里，还提前带了青梅酒？”
青梅酒甘甜清冽，最是适合女子饮用，而荆轲平日腰间酒壶里装的可都是烈酒。
很明显，荆轲是故意在那里等她。
裴长宁把玩着兰亭香雪的玉坠，轻笑一声，“我明白，不过他既不说，我也没兴趣去多问，我可不想给自己找事做。”
她上次被蹲守还是黑白玄翦，虽然最后安然逃脱，但也给了她不小的心理阴影。
不过这次的荆轲看着笨哈哈的，对她没有恶意，她也便顺着他的意思与他交了朋友。
盖聂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忽然握着剑转身，“我去问他。”
这人定然是为了裴长宁而来，至于有何目的……
盖聂按住剑柄，目光犀利如刃。
裴长宁本来还在打瞌睡，见他这下一刻就要拔剑的架势当即就清醒了，快步跟上，将兰亭香雪从腰间取下握于手中。
荆轲正毫无形象的躺在被窝里打呼噜，满身的酒气让盖聂嫌弃的皱眉。
裴长宁挥手给了他一式清风垂露，荆轲感觉凉意拂面而来，接着就是一阵凉意，如兜头的一盆凉水，他的醉意散了大半。
他揉眼坐起，刚准备伸个懒腰，利剑出鞘声响起，接着脖颈间便传来一阵冷意。
是盖聂手中的长剑。
他握着剑柄，剑刃稳稳地贴着他的脖颈，剑气烈烈，若是再靠近一分，剑气便可割裂他的脖子。
“你醒啦？”
小姑娘清凌凌的嗓音传来，荆轲看过去，看到了一身紫裙的小姑娘微微弯腰，面色不是很好。
“荆兄既是清醒了，那可否回答长宁一个问题。”
裴长宁将兰亭香雪送到他眼前，柔软的笔尖上有两只蜘蛛，已经死透。
今日她与他共饮青梅酒时并没有出现这种蜘蛛，她也暗中检查了，酒并没有问题，想必荆轲背后之人也知道她精通医道，用毒对她无用。
既然用毒无用，那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呢？
她与盖聂过来时也在猜测，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了两只蜘蛛。
裴长宁第一次来咸阳，自然不知道蜘蛛的含义，但盖聂却是知道的。
他冷冷的瞥他，“阁下是罗网的人？”
荆轲愣了愣，而后大笑出声，“我还想着先睡一觉再说，倒是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发现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盖聂瞬间爆发出来的杀意，而后笑着望向被他护在身后的裴长宁，语气认真道，“裴姑娘，你医术如何？”
裴长宁叹息一声，按住盖聂的胳膊，“尚可，总归不会砸了我万花谷的招牌。”
她给了他一式清风垂露，“至少替你解毒还是可以的。”
盖聂凝眉，“他中了毒？”
他挑起荆轲的手腕，并指搭于其上，却是毫无所获。
“因为他饮了不少酒。”
裴长宁转着笔，握住荆轲的手腕，如丝如缕的内力沁入，缓缓渗透，“这是一种蛊毒，可以通过酒来压制发作时的痛苦，也不算是压制，应该说是麻痹你的经脉。”
荆轲靠着榻边，看着一点都没有中蛊毒的慌张，反倒是闲适的很，看着倒真像是一个出门游历的游侠。
他一手撑在脑后一手握着空了的酒壶晃了晃，笑道，“我还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才能让裴姑娘相信我的说辞，没想到你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裴长宁的手指一顿，失神了一瞬，指尖力道没控制住，顿时疼的荆轲呲哇乱叫。
“祖宗！你轻点！”
“啊……走神了，抱歉。”
裴长宁面露歉意，内息平稳下来，一点点的温养他被蛊毒缠绕的经脉，“这蛊毒我能解，但需要时间，但在这之前我需要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以及你背后之人是谁。”
荆轲摊手，一脸无辜，“不要说的这么奇怪成不？什么我背后之人？我自己也是被胁迫的。”
盖聂依旧冷着一张脸，语气冷硬，“你剑术奇绝，又有师父相护，怎会平白遭人胁迫？”
荆轲顿时泄了气，叹息道，“还真就巧了，他们给我师父种了这种蛊毒，我师父寻了不少名医都无从下手。”
“而且这蛊毒是受控制的，现在我所知道的唯一能压制的办法就是饮酒喝醉，但这样等于麻痹自己，感官也会迟钝，不利于我出剑，所以我也没办法杀了他们夺得解药，而且……”
他顿了顿，道，“我师父也不能。”
裴长宁与盖聂对视一眼，面色微凝。
盖聂摩挲着剑柄，飞速在脑中思索背后之人的可能人选，“他们要挟你，让你来找长宁，目的何在？”
“喏，这个。”
荆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他们只让我找机会将这个混入裴姑娘饭食中，让她服下，再将你带到指定地点，其余都不用管。”
说着，他闲适的晃了晃腿，“师父不让我这么做，说裴姑娘仁心妙手，经她救治的生灵何其多，我们不能干缺德事儿。”
他原本是想着先和裴长宁交朋友，取得她的信任后再问她可不可以为自己解蛊毒，并没有将此事和盘托出的打算，毕竟他虽然受制于人，但还不至于去伤害别人，更别说对方还是江湖上的名医。
这可是缺大德的事。
他日日苦练剑法，年少成名，可不是用来作恶的。
不过他没想到盖聂这般敏锐，裴长宁直接察觉到蛊毒的存在，甚至能解蛊，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裴长宁捏过小瓶，刚要打开看一眼，却是被盖聂阻止了，他摇摇头，面色严肃，“里面不知是何物，切莫大意。”
裴长宁弯了弯眉，“我明白。”
她将小瓶晃了晃，内力覆上手掌才打开。
“是蛊虫。”
她看了一眼便封好口，面色不是很好，“那人想把我制成傀儡。”
盖聂周深气息一沉，“如此阴毒之法，罗网果真大手笔。”
“罗网吗？”
裴长宁也听盖聂跟她讲过罗网，这个组织神秘阴狠，隶属的皆是数一数二的剑客，让人防不胜防。
但……她并不是剑客啊。
背后之人需要她做什么呢？
裴长宁一边思索一边转笔，盖聂则是将小瓶封存好，一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啊……不行，妹子你别转笔了，我头晕。”
荆轲捂着脑袋倒在榻上，一张脸皱成了一团，“我头一回见到有人能把笔转出这么多花样的。”
裴长宁瞥了他一眼，扔过去一式清风垂露，勾唇一笑，“笔是我们万花弟子的武器，大家都会转，师兄师姐们转的花样更多。”
荆轲一脸郁猝。
“好了，不多废话了，我先帮你处理你体内的蛊虫，再跟你回去为你师父解蛊。”
裴长宁将兰亭香雪挂回腰间，又补了一句，“提醒你一下，过程会很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过死不了就是了。”
荆轲：“……”
最后一句话其实可以不用说的。
盖聂这时候才归剑入鞘，面色凝重，“如今我们在明、罗网在暗，不知他们何时会再出手，而且我们尚且不知参与这件事的是否只有罗网，这件事很棘手。”
裴长宁望向他，“何意？”
“原本我看到蜘蛛，想到的是罗网，但长宁你方才说，他们想将你制成傀儡。”
盖聂停了一息，才继续道，“诸子百家中，阴阳家尤擅傀儡之术。”
闻言，裴长宁身子一僵，面色迅速惨白。
盖聂很快发觉她的不对劲，急忙唤她，“长宁？”
“无事。”
她深深的舒了口气，本能的握住了兰亭香雪，“你一提阴阳家我才想起一件事。”
她垂眸，敛去眸底明灭的光，“或许，我猜到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