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祸水东引
第二百六十七章 祸水东引
骆铭此刻一身新娘子才能着的喜服，发髻是夏芷瑜琯的，胭脂是夏芷瑜抹的，在夏芷瑜还兴致勃勃的时候，他便也不急着拆髻净面换衣裳，只很自如地往那儿一坐，一举一动都自带风华，好似他穿着的不过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新衣裳而已。
当然，骆铭是不会承认的，他之所以不急着褪下这一身会让常人觉得耻辱的装扮，不过是因为他在夏芷瑜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痴迷之色。骆铭想得极开，反正‘亏’已经吃了，自然要最大程度地讨回一些什么才好。他很大度的，有些不能当场讨的，可以先记账，反正之后日子还很长久，所有欠账都是可以慢慢讨要的，附上相应的利息。想到这里，骆铭缓缓笑了，于夏芷瑜看来，那笑颇有些颠倒众生的意思。她作为众生之一，已经忍不住想要蒙住他的脸了，或者掩住自己的眼睛。
见骆铭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的坦然，之间并未隔开太久时间，可以说，骆铭接受的速度极快，大大出乎了她的想象。好些女子为了方便行走江湖或者走出闺阁，都爱着男装，女扮男装便是被人识破，也不过就是说一句英姿飒爽之类的好话，若是男扮女装被识破，只怕不是被当做有龙阳之好，便是有特殊癖好。
“夫君你这么穿着不觉得别扭么？”见骆铭迟迟没有换回衣裳的打算，夏芷瑜先替他别扭了起来，看一会儿还觉得挺有意思的，看久了总觉得不大好。
“你不是喜欢么？”骆铭的眼神之中带着宠溺，声音之中带着些无奈，一副‘我虽然不喜欢，但你很喜欢，我也只能假装喜欢’的模样。“你这样纵容我，要是被我娘知道了，绝对要说我的。”
“那便不让岳母知道便是。”骆铭以为这样的事，也能算是闺房之乐的一种，所以就他们俩知道就好，便是夏芷瑜的亲娘，于他来说，也不过就是外人罢了。
“对，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她娘现在虽然已经对她爹没有了太多的指盼，但并不妨碍她会教导夏芷瑜要‘以夫为天’，若是被她知道她不但没有把骆铭当做自己的天来顶礼膜拜，还作怪给他梳了女子发髻，还顺带抹了胭脂，可以想见她会有多惊讶，多愠怒，虽然不至于如别的娘亲一般追着儿女管教，但一番念叨只怕是免不了的。
“夫君，擦一擦吧。”夏芷瑜特别殷勤地去铜盆里头浸湿了块帕子，递到了骆铭跟前。骆铭抬了抬眉，没有伸手，只微微低下了头，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夏芷瑜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潜在意思，她亲手折腾的，自然也该由她亲手清理干净。
好在她刚才怕骆铭发现端倪，给他用胭脂的时候只在指腹蹭了些许，只稍稍擦拭了一下，便基本擦干净了。至于骆铭眉心的那一点，夏芷瑜犹豫了好久，才闭眼咬牙擦去了，骆铭本来有些冷硬的眉眼因为那一眼殷红而带了些勾人的魅意。
见夏芷瑜一副忍不住想要叹息的模样，骆铭有些不解，“怎么了，擦不干净吗？没事，一会儿我自己去洗洗便是。”
夏芷瑜想说，她哪里是因为擦不干净才叹息呢，便是因为擦得太干净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这才叹息呢。
“其实……”夏芷瑜把布随手搁在桌上，以指腹轻抚骆铭的眉心，“夫君你这儿若是多一颗朱砂痣，那……”说到这里，夏芷瑜便没有继续说了，她清楚知道这样的假设是不可能成立的，而后她突发奇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果……”
后头的话，夏芷瑜说得很轻，骆铭虽然离她不远，依旧没有听清，“瑜儿你说什么？”
“啊？没有，没什么。夫君，我帮你宽衣吧。”
“不用，我自己来。”压住了夏芷瑜想要去解开他腰带的手，骆铭站了起来，而后在夏芷瑜的惊愕之中，双手同时发力，只听嘶拉嘶拉几声，刚才还簇新的喜服已然成了地上的一堆破布。
夏芷瑜抬头看看骆铭，低头看看成了破布的喜服，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褪去了美人‘皮’之后，她家夫君这画风突然就变得可怕起来了。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夏芷瑜有些惊恐地看了眼地上的破布，装作十分自然地说了一句，“夫君，我突然想了起来，你刚才穿的那身衣裳，是不是楚恒让人送来的呀？因为夫君你让他穿着新娘的喜服和你拜了天地？看来圆圆说得没错，楚恒的心眼是够小的，他觉得穿了一次女装吃了亏了，所以也让夫君你穿一回，这样你们就扯平了？”
“如何能扯平，他又不是第一回着女装，我这可是实打实的头一次。”
“啊？楚恒原来还穿过女装？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没听圆圆说过呢？夫君，不然你和我说一说？”
骆铭伸手揉了揉夏芷瑜的头发，假装没有看透她在故意转移话题，将祸水东引，只点了点头，“夫人想听，为夫说说倒也无妨，不过……夫人是不是给为夫点儿时间，先把衣裳穿好？这般衣裳不整的，若是有人进来，只怕要误会为夫的。”
楚恒换好了衣裳之后，披头散发地出来了，夏芷瑜见他坐定之后，小碎步挪到了他身后，开始替他梳头。待梳顺了头发，夏芷瑜正要使劲的时候，骆铭出声制止了她，“先别梳髻了，绷着不舒服。”
因为最近大部分时间是在宫中静养的，夏芷瑜便是梳了发髻，也是很松散的那一种，反正看起来不是披头散发的就好。女子的发髻向来比男子繁复，而繁复的发髻向来都要配上各式各样的首饰头面，一番盛装打扮之后，美倒是美了，但脖子上头的那颗脑袋绝对要比平时重上许多。所以骆铭这么一说，夏芷瑜很理解地点了点头。这宫殿便是她和骆铭的家，既然在家中，自然该当随心所欲。
见夏芷瑜收好了梳子之后，便乖巧地坐到了他跟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骆铭先是一愣，而后想起了什么，失笑道，“就这么想知道？”
自然是想的，最近生活太过无趣，她都快憋死了，楚恒穿女装啊，这肯定是个有趣的故事。以后若是楚恒不学好，还好死不死地拉他们家骆铭下水，那她会毫不客气地把今天从骆铭这儿听来的故事说给圆圆听，想来圆圆一定会想要听的吧。
“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当年，他和楚恒都还年少，不论是武艺还是旁的什么别的，自然都是比不过多年之后的今天的，只除了好胜之心。听闻外邦滋扰边疆，残害百姓，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半大少年就想跟着骆狰一块儿披甲上阵，奋勇杀敌，为了家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
想法是好的，不过不论是骆夫人还是骆狰，亦或者楚家长辈，都觉得他们年纪尚小，不想在他们这么小的时候就让他们亲眼面对那些个‘太平盛世’之后掩藏的血腥和残酷。
但男孩子，到了那个年纪都是孤勇执拗的，怕太有主意的两人在被拒绝之后会偷偷跟去边疆，骆狰于是想了个主意。
“……我爹当时说，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有勇会武并不是什么本事，还得懂得运用谋略才行。”
“然后呢？”
“当时京城临县，因为太穷了，匪患猖獗，县城的官兵都怕死得很，上头交待要发兵剿匪，他们面上应下，过一段时间便上个请罪公文，说是匪类太过狡猾凶残，他们虽竭尽全力，依旧不是对手，侥幸不死罢了，却各个都带了伤。”
“所以，公爹让你们去剿匪了？”让两个半大孩子去剿匪，这不是胡闹吗？
“嗯，我爹大约是想让我和楚恒知难而退。”当时他们真就两个人，要帮手没帮手，要侍卫没侍卫的。
“但你们没有退却，还成功了？”夏芷瑜思索片刻，既然楚恒扮了女装了，想来应当是成了的。
“嗯，算是运气好吧。”其实当时的那一小股山匪，在现在的他们跟前，根本就不值一提，或许根本就不用费劲，只要在山下吼两句，他们就能缴械下山投降。
骆铭和楚恒当时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他们两个人，要是硬闯，双拳难敌四手的，不是被当场宰了，便是被人逮住来要赎金，不论是哪一种，那都丢死人。
“好在……”山匪均是贪财之辈，山匪头子除了贪财之外，还好女色，经常掳掠经过的良家女子上山。
“你们扮成女子，被掳上山了？”
“不是我，是楚恒。”当时他的性子，那是宁死也不可能穿女装的。楚恒倒是能屈能伸。
夏芷瑜在脑中回想了一下楚恒的模样，想着若是时间往回倒转个几年，那楚恒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梳个小姑娘的发髻，穿个小姑娘的衣裳，看着确实……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