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分出意识
洗完衣服回来，还拎着水桶，就看到有个老太太在她门口左顾右盼，看她回来，立即高兴地迎来：“小园，你去洗衣服了？”
唐园低头看了眼水桶里的衣服，又看着明知故问的老人。
“我们也算是熟人了，前些天你跟你爹和后妈吵架，我还帮了忙的，”老太太笑呵呵道，“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怎么还自己洗衣服呢，这些衣服都要晾出来吧，我来我来。”
说着，没等唐园说话，就把衣服抢了过去。
这边的位置不大好，住着的人家不多，家家户户门口都拉着一根绳，平常连衣架都不用，只要把绳子擦干净，就能直接把衣服挂上去。
老太太将水桶放在地上，从里面抽出衣服来晾，一边晾一边说：“别客气，快坐，我就是可怜你，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苦，连衣服都要自己洗，太可怜了。”
唐园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这人跟她不熟，突然凑上来，总没安什么好心。
她多看了几眼，见老太太正小心摸着她刚做好的衣服，扬了扬眉，进了屋里去，再出来的时候，一只手拿着簸箕，另一只手拿着小椅子。
现在天气热，她在屋门口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将小簸箕搁在自己腿上，从里面抽出针线和碎布，比划着缝起来。
这会儿出来，她直接抓的提前让钱婶剪成小块的碎布，如今不管怎么拼凑，都是能出大的。
老太太一看她这动作，加快速度晾好了桶里的衣服，快步走到唐园面前：“小园啊，你还会做针线活？”
唐园抬头，等她继续往下说。
老太太搓了搓手，微微弯腰，长叹一声：“现在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啊，我们家有三个孩子要养活，粮食不够吃，衣服不够穿，你看老太太我身上，这衣服都补的不能再补了，家里连块完整的大碎布都找不出来，好多善心人都会送些碎布给我，都是大好人。”
说着，见唐园注视着她，继续往下聊，手却摸摸伸到了唐园的簸箕里，抓了一把突然震惊：“怎么都是这么小的？”
唐园眼睛一眨，迅速抬头看她一眼，又看着自己簸箕里的碎布，大声道：“没有大的了！”
“不可能，你买了这么多布料，怎么可能没有大的，是不是藏在屋里了？”老太太打算落空，莫名愤怒，直起身就往屋里走，“你是不是故意避着我呢？把大的碎布都藏里头了？”
“没有大的布了！没有了！”唐园眼角瞟到了刚从河边回来的几人，声音越来越大。
老太太听着她的声音，下意识也大了声：“不可能，我不信，你肯定藏屋里头了！”
这话刚一喊出，回来的几人啪一下丢下手里的水桶，冲过来拉人：“干嘛呢？你做什么？抢东西啊！”
“快来人，快来看，有人光明正大抢东西呢，这光天化日的就敢抢东西，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没有抢东西，我就是看看碎布！”老太太回神，“我跟她要些碎布而已，没有要抢。”
“你要碎布，去人家屋里头做什么，还不是要抢东西？”
“就是，你给我滚出来。”
“哎呦，我倒是谁呢，原来是徐婆子啊，你家日子不好过，又出来讨饭了？”
“谁？又是徐婆子，你家又不是穷到开不了锅，怎么总是要人家的东西，小园一个人日子不好过，你还来跟她要，你还要不要脸？”
“原先这徐婆子只是缠着人家要，今天怎么变成抢了？”
“肯定是没安好心，原先缠着也跟强抢没区别，今天是彻底不要脸了，小园别怕，我们给你撑腰，不怕啊。”
唐园手里还抱着簸箕，看着逐渐围拢的人群，又看着气急败坏的徐婆子，低声道：“我用小碎布做个枕头，她说我故意藏了大碎布，我屋里是还有几块有点大的，要做手帕，那我先不做手帕了？”
“做，当然要做，你自己的布，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像某些人，没脸没皮的玩意儿，抢东西都抢到小孩头上了。”
“要是我们不回来，小园肯定撑不住，徐婆子就会欺负老实人，我呸。”
“上回我家那几块碎布，也是这徐婆子讨走的，就我儿媳妇脸皮子薄，一点不懂得拒绝，那几块大碎布能做好几块手帕呢。”
“我家也有被讨走的。”
“我家也有啊，好几块大碎布呢。”
唐园被周围的人护了一圈，眼看着那老太太眼神闪烁，抿了抿唇，以只有周围两三个人听到的声音说话：“讨走这么多大碎布，拼也能拼出件衣服来。”
这年头剩下的碎布都不会太大，但一家两三块，颜色又差不多，转个几家凑一凑，大小也是件衣服。
眼前这老太太身上的衣服打的补丁可都是极小的布料，那些大碎布显然另有用途。
她这一说，听着的人立即高声喊话：“哎哎哎，大家都说一说，谁家被拿走碎布了？有没有十几二三十块？”
“我家有，我邻居家也有。”
“我家那边也有啊，好几家被拿走的。”
“都是大的碎布，小的还不要呢，我家被拿走的碎布，能给小孩做好几块手帕嘞。”
围观的人一个接一个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凑了二三十的数量，这一说，大家都觉得不对。
“我看过她家里人，一个个都穿的打满了补丁，还想着碎布拿走就拿走，我们这才几个人啊，再多一些，好几件衣服都能凑出来了。”
“没见她家人穿碎布拼出来的干净新衣服啊？”
“那那些碎布拿去干啥了？”
“我先前在外头看到有人拿着手帕，跟我家的碎花布很像，那碎花布还是我家里人从别的市里寄来的，咱们这儿没有，原本我还想着是巧合，现在看起来……不会真是我家的碎花布吧？”
“胡说八道，就兴你家里人给你寄碎花布，不能给别人寄吗？我不跟你们多说，不给就不给，这点碎布都不舍得给，抠门，小气。”老太太在原地纵了纵，猛地钻出人群，三步跨两步离开。
她人是走了，现场的人都反应过来。
“她不会真拿我们的碎布做成手帕拿出去卖吧？”
“不会吧？”
“这……咋办？”
“能咋办，我们又没有证据，这徐婆子可真是……还有谁家给了啊？以后可不能再给，她卖不卖先不说，这要是传出去，咱们机械厂的名声不好听啊。”
“不好听也是徐婆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就是，不如让厂里领导关心一下呗……”
众人说着话，三三两两散去，走的时候还在低声说个不停，相信要不了半天，整个机械厂就会传遍这件事。
徐婆子卖手帕这件事没有实质的证据，厂里不会拿她怎么样，但她在这件事上的名声肯定会传出去，还会有人时刻盯着她，怕是再不敢卖手帕了。
唐园抱着簸箕又回了屋前，低头继续缝枕套。
她是真要缝枕套，至少在这屋子里肯定要放一个能拿出来的枕套。
完整的布料值钱，她现在的情况，不好拿太多好布料出来，用碎布做枕套刚刚好，灰蓝绿几种颜色都不算特别亮，拼凑在一起并不会影响枕套的美观。
当然，这枕套本来也就是个摆设，她本就不在外头的小屋里睡觉。
一上午的时间，她做了四分之一的枕套，去吃了个饭上班，锅炉房里果然传遍了那位徐婆子的事迹。
“听说是她又跟人要碎布，人家不肯给，直接伸手抢呢。”
“哪有这样的？不给还抢，她以为她是强盗啊？”
“可不就是强盗么，就算不是，跟强盗也差不多了，我猜她肯定是拿了碎布做手帕出去卖了，可惜没有抓个正着，我要气死了，前两天她还从我手里拿走了两块好碎布呢，我看她可怜才给她的，没想到可怜的是我。”
“你也给了？那她在我们厂里到底讨了多少碎布啊？”
“少说也有上百块吧。”
“这么多呢？那她得卖出多少手帕啊？就算按手帕一毛钱一块，那也能进十几块钱，都抵得上小园一个月工资了。”
“对，小园，回头给你指一下徐婆子，到时候你千万避着点，你这人老实，没准她跟你讨要呢，可千万不能上当受骗。”
唐园点了头，细细地说了一声：“我看见了。”
免得以后锅炉房的大家知道今天这事是从她开始的，会多想。
不过她这句话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依然只是得来一句劝告：“那你也要小心点，这种人不要脸的，别看她现在被揭穿了，以后没准还能干，警惕点总没错。”
唐园再次点头，然后坐到炉后开始看火。
看着火的时候，她晃了神，分出去的意识在另一个躯体中睁开眼睛，伸出黝黑的手，推开眼前的透明门，确认四周每人，快步走出，将临时的长方体大门关上。
在其中一个意识晃神的时候，她同时控制两个意识格外轻松。
现在的她，是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