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年后的林小鱼
花园池塘边，少年蹲在地上，怔怔地望着水里的倒影出神。
他还是没有适应，这一睡一醒之间天地突然变了个模样的感觉。
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以及陌生的自己
“这真的是我吗？”望着水里那张陌生的脸，林小鱼挠了挠头，看着水里的人做着同样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好吧，真的是我。”
“哥哥”不远处，林小年在下人的看护下小跑而来。
林小鱼快速起身迎了上去。
他抱起林小年，像以前那样狠狠地在小家伙的脸上啄了一口。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能让现在的他所高兴的，那就是林小年了。
他的弟弟虽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长大了好几岁，但他的眼睛已经能够看见东西，而且如今的小家伙被喂养得白白胖胖，再不复当初那般的瘦小。
“小年今天都做了什么事啊？”林小鱼抱着林小年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他自醒来后便一直留在别院里恢复身体，为了不让林小年打扰到他，叶英便将小家伙带到了其他地方。
如今林小鱼已经知道并接受了自己的身世，加之他沉睡的这些年都是叶英照顾小家伙最多，因此他很放心叶英。
林小年仰起小脑袋，回答着哥哥的话：“今天大哥带我出去玩了，我看到了红红的狮子，还有好多漂亮的姐姐”
林小鱼耐心地听着林小年说完这一日的行程，眉眼不知不觉地弯了起来。
小家伙终于把话说完，下一刻便做贼般地看了看周围。
“你，你先出去呀。”他小手指的是那名贴身照顾他的婢女，对方听了林小年的命令，抬头看向了林小鱼。
林小鱼微微一笑，礼貌道：“那姐姐你就先去休息吧。”
婢女忙倒了句不敢，转身离开了。
见身边没了别人，小家伙嘻嘻一笑，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哥哥，年年给你买了好吃的！”
小家伙边说着，打开了油纸包，露出里面的烤知了。
这可是他避着大哥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可不能被发现了。
林小鱼看着那油纸包里被烤得金黄的知了，惊喜得不行。
在以前，他们能吃的东西很少，他便会带着小家伙到处去捉野食，烤知了就是其中之一。
林小鱼捻起一只烤知了塞到口中，咬得嘎嘣脆响，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好好吃啊。”这知了应该是加入了香料，比他以前烤的那些要香多了。
见哥哥喜欢，小家伙高兴地咧着嘴笑得开心。
他拿起一只送到林小鱼嘴边：“哥哥吃。”
林小鱼张嘴接过，也捻起了一只放入了林小年的嘴巴里。
兄弟俩开心地互相投喂着，笑得比园子里的阳光还要温暖。
廊柱旁，叶英对着一旁的叶文铮道：“父亲，该让他们回家了吧？”
林小鱼和林小年的存在如今还只有叶文铮和叶英知晓，叶家其他人依然还被蒙在鼓里。
之所以如此，原因有多种。
其一自然是因为林小鱼沉睡不起，林小年又有眼疾，无论是为了兄弟俩的安全着想，还是不想让叶家二老担心，隐瞒才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只要相认，便避不开叶文语的死，他们担心二老无法接受。
如今既然林小鱼已经醒了，林小年的眼睛也在好转，相信有两个外孙在，多少能抚平二老的伤痛。
“你去跟他们说一声，明日便回叶府。”叶文铮收回望向两个外甥的目光，拍板道。
叶英点头一笑：“好。”
第二日，林小鱼坐在镜子前，看着身后的婢女在他的头上不停地捣鼓着。
眼见着一支镶花簪子就要别到他的脑袋上，林小鱼再也坐不住了。
“姐姐姐姐，这个不要了。”他抬起手，握住那根簪子怎么也不愿意松手。
这些天里一直被林小鱼用姐姐这样的称呼，小婢女已经从最开始的惶恐到如今的习惯，她笑着道：“二少爷，您长得嫩，皮肤也白皙，这簪子啊能衬得您跟个小仙童一样。”
林小鱼虽还是十五岁的心智，但他这几天一直都在跟自己说，他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人了。
“桃姐姐，我想打扮得简单一点可以吗？”
“简单一点啊。”小桃遗憾地放下簪子，“那好吧。”
“好了，你看看，这样可行。”经过一顿简化之后，小桃便只用一个银色发扣束起了林小鱼的长发，发扣两侧坠上两根流苏穗子做简单装饰。
林小鱼看着镜子里的少年，眨巴了两下眼睛。
“好看的。”
小桃高兴地笑了。
她侧过身，抛开镜子打量着林小鱼。
没想到，如此简单的装扮，放在林小鱼身上竟也丝毫不减风采，洋溢着满满的少年气息，再配合上林小鱼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绝对的老少咸宜。
“外面准备了几套衣服，您跟我去试试看，换上衣服后就该启程了。”小桃放下手里的梳子道。
“嗯。”林小鱼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叶家主宅位于南山城中，从现今的别院过去，需要穿越一条狭长的夹道。
夹道两侧常年驻兵，呈易守难攻之势，只要守住夹道，叶家便立于不败之地。
如此重要的地方，叶家自然不可能交付给别人，因此驻守此地的乃是叶文铮的二叔，叶凌峰，按林小鱼的称呼，应该唤一声二外公。
叶家人丁不盛，但极为团结。叶凌峰与叶啸天虽有嫡庶之分，关系却如同亲兄弟，因此叶啸天一脉皆对其信任尊敬有加。
“小鱼，不用紧张。”来到叶凌峰的驻扎地前，叶文铮笑着安抚林小鱼道，“以二叔的性子，若是早知道你和小年的存在，怕是比我还要着急相见，他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尤其是对你母亲，那是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爱的。”
跟在一旁的叶英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
父亲也太会骗人了，二爷爷的性子他还不了解？那就是个超大的火炉，一点就燃的那种。
他都担心对方吓到他这两个弟弟，到时不愿意跟着他们回家就麻烦了。
林小鱼不知叶英心中所想，他相信叶文铮所说的，点了点头。
虽然娘亲没有跟他说过太多关于她的家人，但他知道，自己的娘亲很想家。
他也知道，娘亲的家人都很好，所以，他不害怕。
“小年，待会要记得喊人哦。”林小鱼叮嘱怀里的林小年道。
林小年乖乖点头：“小年知道啦。”
“叶凌峰见过大将军。”
营寨门口，得了通知的叶凌峰带人前来，与叶文铮行军礼。
叶文铮上前将人扶住，无奈道：“二叔，您不必如此。”
叶凌峰直起身，轻哼一声：“礼不可废。”
叶家军中，叶啸天自立大元帅，行统领之职，对位离国皇帝。
再其下，资历最高者便是叶凌峰，然叶凌峰自认才能不及侄儿叶文铮，让渡了大将军职位。
叶啸天和叶文铮父子感念叶凌峰大义之举，特设定南将军，位比大将军，但叶凌峰还是会以下属之资面对叶文铮，这让他无奈之余，又深为感动。
“二叔，我们去营帐，有事跟您说。”叶文铮扶着叶凌峰，将人往营帐那边带去。
到了营帐中，叶文铮让叶凌峰屏退其他人，只留下他们叶家一众。
叶凌峰以为叶文铮要告知他紧要事，连忙照做了。
最后，他瞪着一双眼睛望向林小鱼和他怀里的林小年：“这俩娃娃是谁？”
林小年的小脑袋正凑在林小鱼耳边小声询问这是不是就是二外公，待得了林小鱼的肯定回答后，他张了张口小嘴刚要喊人，就差点被叶凌峰这眼神给吓哭了。
他唰地一下将头转了回去，抱着林小鱼的脖子紧紧不放。
叶凌峰久征沙场，杀过的人不知凡几，早就染了一身的杀伐之气，别说林小年了，就是林小鱼都想往后躲去。
他缩了缩脑袋，一句二外公愣是没能喊出来。
这时，叶英果断挡在了林小鱼身前，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二爷爷，您收敛着点表情，都吓到孩子了。”
叶凌峰冷哼一声，视线随之转向叶英：“都三年了，你小子怎么还在五品打转？”
叶英无语：“二爷爷，那可是五品，别人怎么说都要六七年才能升到六品，我这才三年呢，您急啥？”
“哼！”叶凌峰虎目一瞪，“你是我叶家子弟，岂能跟寻常人相比？这次过来就别走了，让我操练几天，等升阶了再离开。”
“啊？”叶英大惊失色，“别啊，我还要回去看娘和奶奶他们呢。”
“回什么回？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该耽于儿女情长，练好武功才是第一要义，若不如此，往后如何继承叶家？”
叶英是整个叶家唯一的子嗣，叶凌峰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因此是将其当成亲儿看待的，爱护的同时也颇为严厉。
“爹！”叶英拉长着声音向叶文铮求救，他可不想在这时候留在军营这里。
叶文铮摇了摇头，上前道：“二叔，这次过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告知于您。”
听了叶文铮的话，叶凌峰立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大事？”
叶文铮看向叶凌峰，于两人对视间轻声道：“我找到小语了。”
“什么？！”叶凌峰大惊，“你找到小语了？她人在何处？”
叶文铮沉凝着脸色，艰难吐出：“她已经，不在了。”
“你说小语她，死了？”叶凌峰扶着桌案慢慢坐下，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怎么可能，她还，那么年轻”
叶文铮慢慢讲述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人，最后，他向着林小鱼招了招手：“小鱼，过来。”
林小鱼乖乖地走上前，在叶文铮的示意中来到叶凌峰身前：“二外公。”
叶凌峰浑身一颤，眼眶通红地看向林小鱼。
先前两小只抱在一起，他未看清林小鱼的脸，如今再看去才发现，这简直就是叶文语的翻版。
“太像了。”叶凌峰口中喃喃，“真是太像了。”
叶文语走失时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如今乍然见到林小鱼，就仿佛是叶文语站在眼前一般。
他缓缓起身，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好孩子，好孩子。”
林小鱼的眼眶跟着红了，先前他还被老人吓到，如今却只感受到对方的慈爱。
他依着本心扑到老人的怀里，真情实意地喊了一声：“二外公。”
听到林小鱼已经喊了，他怀里的林小年跟着仰起小脑袋，软乎乎地跟着喊道：“二外公，我是小年。”
“好！好！！”叶凌峰收紧怀抱，连说了几个好字。
从林小鱼怀里接过林小年，叶凌峰抱得爱不释手。
他拍了拍一旁的座位，对林小鱼道：“来，坐外公身边。”
林小鱼乖乖地坐了过去，被叶凌峰摸了一把脑袋。
叶凌峰感慨不已，没想到他们叶家还有两个这么好的孩子。
“只是可惜小语。”想到叶文语，叶凌峰虎目含泪，“小鱼啊，跟我说说你娘，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林小鱼点点头，慢慢讲述起在林家村的过往
叶文铮和叶英两人从营帐中走出，将空间留给里面的祖孙三人。
“今日便留在这里吧，明日再走。”叶文铮道。
他们本是打算见过叶凌峰之后便回去叶府，可如今看来，叶凌峰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放人。
“好。”叶英点了点头，“要不要先派人回去告知奶奶他们？”
叶文铮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也好，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
这一日，林小鱼留在了叶凌峰这。
他和林小年一起陪着叶凌峰说了很多话，直到很晚的时候才回到自己的营帐。
林小年已经受不住困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抱着林小年，林小鱼却久久没有闭眼。
他心中很激动，这种激动与从叶英和叶文铮那感受到的不一样。
叶英与他是同辈，两人更多的是同辈之间的亲密。
叶文铮虽是长辈，但他情绪内敛，即使关心也不会过多地表露出来。
但叶凌峰不一样，他在林小鱼和林小年面前毫无保留地展露了一位长者的慈爱，这对于从未有过这种体验的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和幸福。
短短的一天时间，林小鱼便彻底喜欢上了这位外祖父。
他唇角勾起，在黑夜里笑得眉眼弯弯。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啊。
“娘亲，你看到了吗？”林小鱼摸着胸口处的玉佩，轻声念道。
那玉佩是叶文铮还给他的，它被保管得很好，没有一丝损坏。
“阿娘，明天就能看到外婆他们了，你是不是也在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