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宝丫
林老太把家里收拾干净后，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家里大人们除了她和两个产妇，都下地上工去了，现在虽然不是农忙，但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松土浇水除草施肥，轻忽不得。
因为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产妇需要照顾，林老太跟大队长请了几天假，大队长知道她家的情况，爽快的批了。
这个时代的农村，除了小孩子外人人都要都要出工，没有正当理由谁也不能逃避，否则就是资本主义地主作风，轻则挨批评，重则受批斗。
忙了半辈子的林老太一下子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总想找点事情做。
正闭目养神间，突然林明祥等人推推挤挤的跑进来，还左看右看的，好似做贼一样。
眼看大丫还把大门关上了，林老太忍不住出声道：“你们几个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大白天关什么门？”
林明祥依然满脸兴奋，好在还知道压低声音，“奶，我们弄到好东西了！”
“什么好东西？神神秘秘的。”
林老太见他们都两手空空，也没当回事。
林明祥还想再卖一下关子，林明强却有些按耐不住，激动道：“奶，我们抓到野鸡了，咱们中午可以吃鸡肉了！”
“野鸡？哪呢？”
林老太一下子站起来，大步走了过来。
林明祥放下背筐，使劲扒拉猪草，几个小的也来帮忙。
林老太也上手扒拉了几下，直到快把大半筐猪草扒拉出来了，才看见那只倒霉的野鸡，可见被藏得多深。
林明祥拎起一动不动的野鸡晃了晃，“咦？怎么不动了，不会闷死了吧？”
看着色彩斑斓的肥野鸡，林老太眉开眼笑，一把抢了过来掂了掂，“真有分量！没事，野鸡养不住，死了就死了吧。”
“你们这次还挺有脑子的，知道把野鸡藏起来不让外人看见，不错不错，要是有下次，也得这么做。”
面对林老太的夸奖，林明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个，这是大丫想出来的，我就是照做。”
事实上，要不是大丫阻止，他还想就那样拎着野鸡回家呢，甚至还想找小伙伴们炫耀一下，多威风啊。
闻言，林老太也不意外，比起大咧咧成天只想着玩的孙子，孙女是细心些。
于是林老太又夸了大丫，惹得大丫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脸红红的。
“你们是怎么抓到这野鸡的？”
高兴劲儿过去后，林老太开始疑惑，别说几个小孩子了，大人想抓野鸡都特别费劲。
林明祥绘声绘色的讲起了抓住野鸡的过程，虽然其实没什么好讲的，主要是描述了这件事的怪异。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补充细节。
听着他们的话，林老太面色变得越来越古怪。
这事确实蹊跷，哪有野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给人抓的，她不往“小福包”上联想都难。
林明祥咂咂嘴，“奶，你说奇怪不奇怪，那野鸡怎么就站着不动任由我们抓呢？难道真是傻的？”
吃傻鸡不会变傻吧？
这个疑问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林明祥坚定的决定还是要吃，有鸡不吃才傻！
林老太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清了清嗓子。
“你管那么多干啥，有鸡肉吃还那么多问题！还有，你们几个这件事都不许说出去知道吗，不然咱家又是鸡又是鱼的招人眼红，说不定就没得吃了。”
六小使劲点头。
林明祥想要炫耀的心立即打消得干干净净，炫耀哪有吃肉来得实在啊。
“奶，咱今个吃鸡吧？”
林明祥眼巴巴的看着林老太，比起鱼，还是鸡肉更好吃，没有刺又鲜美，一想到鸡汤的味道他就忍不住流口水。
他们家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尝尝鸡肉的味道，一家子十几口分一只鸡，根本吃不尽兴。
林老太犹豫不决，按照她的性格，是不想这么奢侈的，又是鸡又是鱼的，又不是地主老财，哪能那么浪费。
但想想两个刚生产的儿媳妇，再想想身上颇为神异的小孙女，林老太最后还是点了头，“吃！”
小孩子们想法简单，一听到可以吃鸡顿时开心得活蹦乱跳。
林老太把“小福包”的事暂时压在心底，提着野鸡准备去宰。
林明祥等人也顾不得之前约定好的去水沟捉鱼了，一个个巴巴的跟着林老太，看她宰鸡。
中间林明愉跑回房间一趟，跟沈香报告这个好消息。
“妈妈，今天有鸡吃了，你跟妹妹吃鸡补身体。”自从沈香怀孕后听见林志军念叨了一次要给她补身体后，林明愉就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了。
沈香惊讶：“哪来的鸡啊？”
于是林明愉又把刚刚的话又讲了一遍，还特意强调野鸡是自己先发现的。
说完扬着小脸，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等着妈妈的夸奖。
沈香当然不负所望，“咱们三蛋真厉害啊，这么小就能抓到野鸡了，多亏了你，妈妈才能喝到鸡汤。”
夸得林明愉小脸微红，挠挠头，小声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主要还是那只野鸡不知怎么动也不动。”
对于这个问题，沈香当然也感觉很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只当几个孩子运气好。
林明愉突然想到什么，小脸严肃的对沈香道：“妈妈，你又忘了，以后不能喊我三蛋了，我都长大了，你要叫我的大名。”
说着瞟瞟呼呼大睡的妹妹，总觉得被叫三蛋的自己还是个小屁孩，明明他长大了，已经当哥哥了。
林明愉很苦恼，他已经强调很多次了，可大家还是下意识叫他三蛋。
“好好好，妈妈以后记得了，小愉。”沈香看着儿子皱成一团的小脸忍俊不禁。
林明愉满意的点点头，亲了妹妹一下才跑去看林老太宰鸡。
这时林老太已经烧好热水，开始拔毛了。
大丫目光亮晶晶的看着拔下来的色彩斑斓的野鸡毛，难得小声的提出要求，“奶，我能不能拿野鸡毛做一个毽子？”
鸡毛毽子，可是村里女孩们最喜欢的玩意儿，尤其是用野鸡毛做成的毽子，比普通的鸡毛毽子更加漂亮，更受欢迎。
因为野鸡难得，全村一共也没有几个女孩拥有。
大丫提出这个要求，也没想自己独占，而是想着三姐妹一同玩。
林老太毫不犹豫的点头，“行，你自己挑。”
大丫开心不已，“谢谢奶。”
然后开始精挑细选，又长毛色又漂亮的羽毛是首选。
林明愉眼巴巴的看着，等她挑完后，也跟着挑了起来。
“三弟，你也想要毽子玩吗？”大丫见状有些诧异。
毽子向来是女孩子们的玩意儿，男孩子们一向不屑一顾，三弟弟要是玩恐怕会被嘲笑。
林明愉摇摇头，“我做给妹妹玩。”
大丫恍然，“那我帮你做吧，你大概不知道怎么做的。”
“谢谢大姐姐。”
看着家里的孩子们和睦互助，林老太忍不住露出笑容。
挑剩下的鸡毛，林老太让林明祥拿去后院菜地挖坑埋了，可以肥地。
自己则是开始剁鸡肉，准备做饭。
大丫懂事的自觉去烧火。
临近中午，上工的人们陆续回家吃饭。
林志伟等人期待的往家里走，今天家里可是还有鱼吃呢。
刚跨进大门，就闻见一股诱人至极的香味儿。
事实上，为了防止香味传出去被人闻见，林老太这顿饭是关着门窗做的，就这也没挡住香味儿往院子里跑。
还好老林家位置比较偏，倒没有被发现。
“好香啊，我口水流出来了！”
“这是鸡汤的香味，怎么是鸡汤？”
林老太出来正好看到他们，“你们回来了，快洗洗，马上要开饭了。”
“妈，你不会把咱家的鸡杀了吃吧？”林志军惊讶的问道，他妈这么大的手笔吗？
林老太瞪他一眼，“想得美！”
如果说之前还有杀老母鸡的念头，现在这个念头彻底被打消了。
有鱼有野鸡，再杀鸡日子还过不过了？
林志军摸摸鼻子，“那这……”
“是祥子他们在山上逮回来的野鸡。”林老太简单解释了一下。
林志军咂舌，“乖乖，祥子他们现在可不得了，又是鱼又是野鸡的，现在野味这么好抓吗？改天我也去山上看看。”
林志伟也忍不住动了心思，“我跟你一起。”
几人洗完脸洗完手，林老太也把鸡汤盛在大陶盆里端到堂屋，准备开饭。
偌大的陶盆里，除了野鸡肉还放了土豆，上面飘着一层油花，看得众人口水疯狂分泌。
“奶咱快开饭吧。”林明祥迫不及待的搓着小手。
依旧是先给两个产妇分饭，林老太依然是不偏不倚，非常公正。
林志军带着林明愉这个小尾巴，把鸡汤端到房间时，睡了一上午的小婴儿刚好醒过来。
“呀，我们四丫醒了，刚好在饭点醒过来，真是个馋丫头。”林志军作势捏捏女儿的小脸，调侃道。
林明愉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唉，可惜妹妹太小不能吃。”
沈香皱了皱眉头，正色道：“闺女真的要叫四丫吗？这个名字不好听。”
林志军觉得无所谓，“小名嘛，不当紧，等周岁再给闺女取个好听的大名。”
他们这地方的规矩，一周岁前不能给孩子取大名，据说这样好养活。
“小名也不能这么随便。”沈香却很坚持。
只要一想到，大丫二丫三丫这三个小名是王招娣这个重男轻女的妯娌随随便便取的，平日里对三个女儿苛刻以待，一点儿也不配当母亲，沈香心里就很不舒服，不想顺着她给女儿取小名。
她的女儿，和儿子一样也是她的宝，她一定尽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一切。
“那你说要叫什么？”林志军问。
沈香想了想，道：“宝丫，就叫宝丫。”
宝丫，永远是爸妈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