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不是坐牢,胜似坐牢
项容所在的房里一共住了八个人,都不是很爱说话。
有在别的药坊工作的,也有做后勤的。
晚饭依旧是饭团,内馅还是野菜碎末,不过多了两块指甲盖大小的咸肉干。
在黑火药坊待了两天,项容就大概摸清了这里的情况。
阳陵山中有硝石矿,甚至附近大河边的土壤中就有,花白花白的一片。
山中还有黄铁矿,用来提取硫磺。
烧制木炭用的青麻杆,自不必说,岚水城附近不知有多少苎麻园。
这里原材料丰富,获取方便,难怪要在这里设火药坊。
每天的工作时间很固定,还能午休,颇有些原生世界朝九晚五的意思,
因为捏火药要时刻绷紧神经,很容易感到疲惫,所以给足了休息时间。
这两天里,项容的手一直很稳,从未出过丁点差错。
朱夏偶尔会离开她身边,去指点别人。
旁边没人盯着的时候,项容就装些捏好的火药以及原材料放进空间。
在原生世界捡来的鞭炮正好用完了,“热武器”只剩下了一把微声手枪。
现在趁机多补充些不是坏事。
但是在黑火药坊里待着太没有安全感了,谁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可能会来。
项容仔细观察过,工坊周围的士兵巡逻很严密,从工坊到河滩边同样有两队士兵。
因为河滩边有不少负责采挖硝石的工人。
项容所在的地方大概可以称为“操作间”,捏好的火药放在苎麻纸上,统一运出去,放在外面晾晒。
晾晒的地方又有一批士兵看守。
晒完之后,再在这些人的监督下,运往仓库。
仓库是在东南角,靠近河谷下游。
后勤做饭的地方则是在所有房子的正中间,做好的饭派人送往各个方向。
这里没有所谓的食堂,午饭就在各自的“操作间”外吃掉,早饭和晚饭则是在住处解决。
提供的饭食以饭团和面饼为主,没有汤汤水水的东西。
看得出来,这座火药工坊并非实验性的产品,在别处大概早就建过了,所以管理方式很成熟很严谨。
几乎是流水线式的工作方法,各司其职,减少人群聚集和彼此接触的机会。
工作时要方便的话,也是各自的“师傅”带着去。
回到住处的时候,项容偶尔也会发现朱夏很“关心”她的一举一动。
这种“关心”大概可以理解为监视。
也许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老人”带着“新人”,既有教导指引的意思,也承担着监视的责任。
大概还同时负责“洗脑说服”,因为短短两天,朱夏对项容说得最多的就是既来之则安之,说什么只要小心谨慎,不会有事,还能挣到很多钱。
项容对此既不反驳也不回应,顶多说上一句“知道了”。
看她没有太多交谈的欲望,朱夏也只好作罢——在她看来,项容虽然沉默寡言,但好在做事认真专注。
项容试着在朱夏去方便或者被其他人叫走时,利用休息时间去周围探索,往往没走出去几步,就被士兵拦住。
“做什么?带你的师傅没告诉你,不许乱逛乱看吗?”
被强行征用来的人,活动范围很小。
不是坐牢,胜似坐牢。
第三天一早,有人用骡车和板车转移仓库里的火药,朝着山下走去。
项容当时正从住处里走出来,远远瞧见那些人忙活。
她只在原地停留了一息,朱夏便道:“别发呆,要搜身了,去排队。”
项容收回目光,在“操作间”门前站定,安静地等着搜身。
“程大人,傅将军!您二位何时来的?底下人竟然不提前通报,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无妨,顺道来看看,过会儿便走。”
项容正面被搜完,背过身去,就见到两个有些眼熟的年轻男人站在不远处,火药坊的坊主正热情地同他们说着话。
那两个年轻男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好像是从上元城来的两个文武大官。
那日进入岚水城时,两人都骑在高头大马上,并肩而行,同样的气势凛然。
这一眼过后,搜身的人拍拍项容肩头:“没事了,进去吧。”
项容走进“操作间”,身后那两人与坊主交谈两句后,便自行在周围走动起来,仿佛在散步。
名叫程寒的文官看着井然有序的火药坊,似有万千感慨。
“还记得黑火药第一次出现,是在益州与雍州的交战中,一转眼,咱们在阳陵山上也建起了完善的火药坊。”
去年初春,雍州举兵南下,攻打益州的青潭县。
雍州兵能征善战是众所皆知的事,原以为雍州胜券在握,谁知两军交战中,益州使用的弓箭箭簇上裹了一个火药包——
点燃后急射而出,青潭县外,雍州的阵地很快燃起熊熊火焰。
而青潭县城楼上,益州兵还准备了投石机。
攻城守城中,投石机很常见,只不过从前抛掷的是石头。
益州将石头换成了火药包,城下敌人很快被火海吞噬。
气势汹汹的雍州兵被打得抱头鼠窜,残兵败将仓皇逃回家乡。
此战之后,当地探子很快传回消息。
益州守城时所用的火药,如今在各州军中,早已不是多新鲜的秘密了。
傅淮原作为庆州军中的年轻将领,几乎是当初第一批得知此事的人。
他跟着感慨道:“益州的确能人异士辈出,将来必是我们庆州的心腹大患。”
程寒伸手搭上好友肩头,摇头笑道:“咱们庆州也不赖啊。”
以前庆州道教教徒叛乱,不少人投降,或者被招安,庆州军中不乏擅长炼丹之人。
曾经随着孙峻将军作战时,行军途中遇到山石堵路,军中有人提议将硫磺撒入草木之间,用火点燃,火光透天,硬生生烧开山路。
后来偷袭谯州敌人大营,也是在他们的柴木中掺了硫磺硝石,烧起来紫烟弥漫,火星遍地,敌人叫苦不迭。
他们轻而易举便将敌人拿下。
想到过往战绩,傅淮原忽然又自豪起来:“若不是我们庆州着重于水军,也许早就用上了黑火药。”
程寒又道:“现在也不迟啊,咱们水军厉害,战船多。南方水网密布,将来南下攻城掠地如鱼得水,船上箭矢配以火药,更是如虎添翼。”
说到南下攻略,傅淮原忽然想起什么,垂着眸沮丧道:
“过去不久的那场寒潮虽然令庆州境内几座城池元气大伤,可洛阳周边遭了更大的白灾,冻死人畜无数。”
“我们明明可以趁机北上,驱逐异族,一雪大燕前耻!可将军却忽然对各地豪族下手,到处扩建黑火药坊……”
傅淮原知道将军用意,黑火药出现以后,各州军中都在筹备扩建药坊,他们庆州自然也不能落后。
只是他觉得错过了夺回洛阳的好机会。
程寒知道好友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他宽慰道:“将军深谋远略,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也从未打过败仗,我们只管追随他便是。”
“我明白,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也有知遇之恩,无论何时,我都生死相随。”
两人正说着掏心掏肺的话,一道张扬肆意的声音穿插进来。
“你们这对好兄弟又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