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们距离那个未来只是差了一步
“够了。”林夏来到顾淮时身后，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够了，已经够了。”
顾淮时眼中的戾气不减，周身的气压低极了。
“我想回家了。”
林夏的话将顾淮时最后一丝理智拉了回来，只见他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而后转身对上她哭得发红的双眼。顾淮时心疼的想要伸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可伸到一半，他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好。”顾淮时平生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讲话，“我送你回家。”
闻言，林夏缓缓转身，神色木然的朝着出口走，顾淮时见状，便上前扶住了她。
等他们离开后，歆芷菡就从一个角落里走了出来，只见她来到那个被顾淮时打得半死的男生跟前，语气冷淡：“钱已经打到卡里，我们的事情我不希望从第三个人嘴里说出来。”
说完，歆芷菡就决绝的离开了……
顾淮时将林夏送回到家后就一直守在楼下，他看着二楼林夏的房间没有亮起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他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没人知道的地方默默的守着她，如此的苍白无力。
而林夏从回到家后就一直呆在卫生间里，直到下半夜才回到房间。
此刻她整个人缩在角落里，脸上是麻木到不能再麻木的神情，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林夏听到了但是整个人都无法行走，就这么任由手机响着。
蒋纪峖在那边已经快急疯了，这几天发出去的消息没有一条收到回复，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为什么最近林夏总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理他，于是他就这么执拗的一直发信息和打电话，像是一个快崩溃的疯子。
但是回应他的始终是那个没有温度的机械女声。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一直震动个不停的手机铃声让林夏逐渐烦躁了起来，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席卷全身，促使林夏起身过去拿起手机往地上重重一砸！
“哗啦！”
手机撞击地面瞬间破碎。
林夏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后急忙过去将地上的手机和碎片捡了起来，并试图将它们拼好，但是手机已经彻底的坏了。
“为什么修不好了呜呜呜……”林夏颤抖着双手，急切的想要把手机拼好，这个样子显得她有些疯癫，“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看着手里彻底坏掉的手机，林夏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而另一边联系不上林夏的蒋纪峖逐渐抓狂了起来，当下就在平台上约了从南泽市到阳城的私家车，最快也要今天早上七点多到阳城。
今天说什么他都要见林夏一面，她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深夜。
林夏已经止住了了哭，愣愣的来到书桌前，她把蒋纪峖送给她的东西全都装到了一个盒子里。
林夏的指腹轻轻划过这些东西时，眼前浮现出和蒋纪峖在一起时的画面，这些瞬间就如电影一般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
“我好像……要食言了。”她轻喃。
借着台灯散发出来的亮光，林夏趴在桌子上写了三封信。
写到第三封信时，林夏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断断续续的写了两个小时，信上的字迹大部分也都被眼泪晕染得模糊了。
林夏将所有的东西都放进了盒子里，随后打开抽屉拿出一把水果刀。
看着锋利的刀刃，林夏没有害怕，只期望能够解脱。
此时，外面的天渐渐亮了起来，第一楼阳光也即将照耀大地，林夏躺在床上的边缘，用水果刀划开了手腕，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死亡。
鲜血逐渐把床上的被褥染红，而后滴落到地面，犹如一朵朵绽放的山茶花。
林夏的神志开始淡漠，四肢开始发冷，脑海中和蒋纪峖有关的记忆像开了倍速的电影，快速在她眼前闪过。
直到最后一刻，林夏都还在想着两人要一起上大学的约定，此刻只觉得无比的心酸。
自己一直是胆小鬼……
早上七点二十分，林母打开林夏的房门，先是看见一片鲜红，随后便看见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林夏。
“啊啊啊啊！！！”
林母惊恐的尖叫出声，双腿直接被眼前这一幕吓软了，靠着门框滑落到地面。
在外面守了林夏一夜的顾淮时听到这尖叫声，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顾不得那么多，顾淮时冲到门口猛的撞了几下门将门撞开！
顾淮时进到屋子后就看见林母瘫坐在房门口，他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下一秒就被房间里的画面冲击得心脏骤停了几拍。
只见林夏躺在被鲜血浸湿的床上，整个人毫无生气。
顾淮时惊慌的冲进房间里，快步来到林夏身旁，伸出手捂住她正在流血的手腕。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他大喊。
惊吓过度的林母被这一声给喊回了神，颤颤巍巍的去拿手机拨打了救护车。
屋内的顾淮时此刻双手颤抖，看着不断往外冒的血，他慌到了极点。
“林夏，你给我坚持住，听见没有！”看着林夏已经惨白的面容，顾淮时心如刀绞：“我不许你死！””
林夏像个瓷娃娃一样安静的躺在床上，任由顾淮时怎么叫喊都没有反应。
直到救护车来了，顾淮时的身上已经沾满了林夏的血，情绪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几个医护人员赶来后，简单做了一下措施便将林夏抬走，顾淮时和林母也紧跟其后。
就在林夏被抬上救护车开往医院抢救时，蒋纪峖刚抵达阳城。
到了阳城后，蒋纪峖下车换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溪苑小巷。
路上，蒋纪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胸口很闷，于是拿起手机继续给林夏打电话。
可结果依旧是无人接听……
“就刚刚的事，她被抬上救护车了，看样子还蛮严重的，流了好多血呢。”
“这孩子我有印象，蛮好的一个女娃娃，咋就自杀了呢？”
正当巷子里的老人在闲聊着，忽然就看见有一个男生跑到林夏家下边就开始喊人。
这些老人不禁觉得好奇了起来。
“那个男的是谁？”
“不知道，看样子是来找那个女娃娃的。”
“他应该还不知道，毕竟她家里人也是不久前刚发现的。”
看着蒋纪峖一直在喊，有一个老爷爷看不下去了，于是朝着他走了过去。
“这家姑娘今早被送去医院了。”
蒋纪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什么？”
“那姑娘不久前被送医院了，怎么年纪轻轻的，耳朵比我这个老头还聋？”
“医院？她怎么了？”蒋纪峖焦急道。
“不清楚，你自己去看看吧。”
“那她去了哪家医院？”
“人民医院。”
话落，蒋纪峖就跑出了巷子在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去人民医院！”
一路上蒋纪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抵达医院后他一路询问，等找到林夏时，却听到医生说出了她的死亡时间。
蒋纪峖的脑子“嗡嗡”作响，一股难以形容的窒息感席卷全身。
蒋纪峖站在对面，视线落到静静躺在病人输送车上的人，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此刻，林母正坐在地上放声痛哭，顾淮时则低着头坐在凳子上，看不出表情。
蒋纪峖一步一步走到林夏身旁，久久发不出声。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蒋纪峖伸出手轻抚她苍白且消瘦的脸，泪水无声落下，“夏夏，你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
蒋纪峖的情绪逐渐崩溃，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明明已经说好了要一起上大学，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看着没有一点反应的林夏，蒋纪峖痛苦到发不出声。
疼，钻心的疼，疼到呼吸不顺畅，疼到大脑缺了氧，蒋纪峖万念俱灰，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
蒋纪峖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
坐在一旁的顾淮时见他醒了，便把一个盒子还有一封信递给他：“这应该是她给你的。”
看着顾淮时递来的东西，蒋纪峖神色恍惚，依旧无法接受林夏已经死了。
直到看见顾淮时身上已经干透了的血迹，蒋纪峖红了眼眶，哑着声问：“她……”
“中度抑郁症，今天早上在房间里发现割腕了。”顾淮时说完，放下东西后就默默的离开了。
“抑郁症？”蒋纪峖喃喃道。
为什么在她身边这么久，自己竟然一点都察觉不到？
如果自己再细心一点，如果自己不离开，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胸口处传来一阵痛感，让蒋纪峖呼吸不顺畅了起来。
视线看向旁边的那封信，蒋纪峖颤抖的伸出手将那封信拿了过来。
他缓缓将信拆开。
纪峖，这几天你一定过的很不开心吧？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和你道别，希望你不要怪我。
其实在给你写信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要写什么，但是不写的话又害怕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有多舍不得留下你一个人。
明明答应了要和你一起上南大，明明距离高考就只剩下几天的时间，我却没有坚持下来，最后让你一个人去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真的很对不起。
我一直是一个胆小的人，至少在遇见你之前我是一个不勇敢的人，但是遇见你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笑着走向我并朝我伸出手的模样，那一瞬间就像是温暖的阳光只照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的生活轨迹好像也是在那一刻因为你而改变了方向。
在遇见你之前我一渡以为，我的人生已经不能圆满，可是遇见你之后，我总是贪心的希望我的人生能够再圆满一点、再圆满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贪心了，最后一切都被我搞砸了。
可是纪峖，我选择离开并不代表我不够爱你，只是我真的太累了，我想你会理解我的吧？
我们一起期待的那个盛夏，于我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未来，我会用另一种方式陪在你的身边。
我会是你夜晚抬头时的星星，会是你走在街边时吹在你身上的微风。
我会是照在你身上的那一楼阳光，也会是落在你身上的雨滴。
所以请不要太难过，因为我一直在。
纪峖，季安，愿你四季安康。
蒋纪峖失声痛哭，心脏似乎被钢刀刺穿，整个人无法从痛苦中抽离出来。
——
林夏自杀后的第四天，这件事就在班上传开了，在大家讨论林夏自杀的缘由时，坐在位置上低着头的吕小洋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后，发现歆芷菡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回了她一个浅笑。
自己间接的成为了她的帮凶……
吕小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站了起来：“大家听我说！”
正在讨论的同学纷纷闭嘴，不明缘由的看向吕小洋。
“林夏不是因为高考压力大才自杀的，而是因为被歆芷菡霸凌了！”吕小洋指着歆芷菡，眼神愈发的坚定，“有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歆芷菡叫来三个女生把林夏堵在器材室里打她，被我撞见了还威胁我加入她们，警告我要是说出去的话，就会成为下一个被霸凌的对象！”
吕小洋当着全班人的面把事情都说了出来，班上的同学听完后全都不可置信的看向歆芷菡，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林夏自杀的事情竟然是歆芷菡的手笔！
歆芷菡没想到吕小洋会这么突然的把事情给说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站起身来欲要争辩。
可下一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的宁曼出声叫住了她。
“歆芷菡，你跟我过来一下。”
歆芷菡愣住，看向教室门口发现是宁曼后，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她咬了咬唇，瞪了吕小洋一眼后就跟着宁曼走了。
歆芷菡一走，班上的同学立马上前来询问吕小洋具体的情况，而吕小洋详细的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大家在听完吕小洋的话后，都纷纷震惊歆芷菡竟然可以伪装的这么好，要不是林夏出事了，他们真的不相信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竟然会是她。
同学们都唏嘘不已，越想越后怕。
“真不敢想象林夏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想不开。”
“作为她的同学没能及时发现，说实话挺挫败的。”
“唉，希望恶人有恶报吧，我再也不以貌取人了。”
宁曼将歆芷菡带到了校长的办公室，进去时，里面还有另外几个人，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
歆芷菡不解：“老师，为什么把我带到这？这几个人是谁？”
不等宁曼解释，其中一个人把自己的警察证件亮了出来，道：“我们接到匿名举报，这里有校园欺凌致人死亡的情况，经过核查，确定了事情属实，现在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歆芷菡原本波澜不惊的心顿时慌了，声音也有些急促：“什么证据？你们不能听别人说两三句话就过来抓我！”
见状，对面的警察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递到歆芷菡眼前。
只见昏暗的器材室内，几个女生将林夏摁在地上不停的辱骂和殴打，而为首的那个人正是自己，这个视频把她们的脸拍的清清楚楚！
“没有证据的话我们不会无缘无故过来找你，死者家属已经立了案，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歆芷菡这下彻底的慌了，但她现在毫无反抗的余力，只能跟着警察走。
而这整个过程中，宁曼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此刻的心情异常的复杂。
这种事发生在她的班级里，她却没有及时发现和制止，这是她的失职……
在那之后的几天歆芷菡再没来过学校，有消息比较灵通的同学打听到，歆芷菡被判了无期，另外几个帮凶一个判了十年，另外两个判了五年。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真心为林夏感到开心，因为恶人终于得到了惩罚。
她们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了代价，而这也将会是她往后人生里最为致命的污点，跟随她们一生，最后不得善终。
——
林夏的葬礼是在高考前一周举行的，而下葬的地点是在南泽市。
之所以会选择在南泽市，是在因为林夏给妈妈的遗书里只写了短短的十二个字：我死后，请把我葬在南泽市。
葬在曾经约定的未来里，这样应该也不算失约吧……
林母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最后还是将林夏葬在了南泽市。
葬礼这天很冷清，基本上没什么人，蒋纪峖来到林夏的墓碑前坐下，呆呆的看着上面的照片。
蒋纪峖的胡子长了，黑眼圈也深了很多，长长的头发看上去有些凌乱，应该是不怎么打理的缘故。
他整个人憔悴了很多，也瘦了不少。
许久，蒋纪峖抬起手轻轻抚摸林夏墓碑，就像以前那样轻抚她的头，动作温柔极了。
就在蒋纪峖出神时，一罐啤酒忽然递到他跟前。
“喝点？”
蒋纪峖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不了，她不喜欢。”
顾淮时愣了一下，最后收回了手。
只见他坐到蒋纪峖的旁边，仰头就喝了好几口。
“醉了比醒着好。”
蒋纪峖没说话，眼里是难掩的悲伤。
这一天，他们一个醉到不分天地是何物，一个清醒且痛苦。
——
盛夏蝉鸣，阳光肆虐。
南禾大学迎来了开学季，那条被香樟树围起来的小路此刻也迎来了最枝繁叶茂的时刻。
蒋纪峖拖着行李走在这条路上，微风吹过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是盛夏的身影。
他等到了约定的盛夏，却没等到他的夏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