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他定会是个严父
裴涿邂漠然瞧着她:“苏姑娘有为他担心的功夫,到不如多为自己想一想,日后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
苏容妘能听出来裴涿邂语气不善,但他却未曾将考校宣穆的事一口回绝。
她没露出半点不好的脾气来,对着裴涿邂勾起一抹笑:“多谢妹夫挂心,我心中也有分寸,定不会牵扯到裴府来。”
她看着裴涿邂神情,他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沉,也分辨不出他如今究竟是个何种心绪,只能继续问:“宣穆这几日读书都认真的很,不知妹夫现下可有空宣他上来?”
裴涿邂眸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她一圈。
“苏姑娘既说来赔罪,便是空着手来的?”
苏容妘分不清他这话是认真的,还是戏谑亦或者嘲弄。
“不瞒妹夫,我确实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赔罪礼,可妹夫有如此家业,想来我无论拿出什么来,也怕是入不得妹夫的眼,便唯有一颗真心,望妹夫宽容相待。”
裴涿邂眉心动了动,视线倒是下意识从她唇上一点点向下,最后落到胸口处。
他立即回转过头来,长睫湮没眼底神色:“花言巧语。”
他缓缓翻动公文,指节却是稍稍用了些力道:“叫宣穆用过晚膳后来此。”
苏容妘悬着的一口气当即松懈了下来,唇角扬起一个笑来,又是俯身施了个大礼:“多谢妹夫。”
她当即回身下阁楼去,要快些将这个消息告诉宣穆。
裴涿邂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这才重新将视线投到她的背影上。
他很少见苏容妘露出这样神色,她心怀算计入裴家,分明应该似旁人那般一脸谄媚,竭尽所能要撬来接触到的所有好东西。
可不知是她藏的太深还是如何,她对裴家没什么好脸色,似是有人亏待她一般,每每见到她,她的冷淡配在她容色不俗的脸上,似朵难以采撷的高岭之花般冷艳夺目。
他曾窥得苏容妘面对宣穆时的温柔,也曾偶然见她笑得明媚,方才他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当着自己的面笑的欣喜与期待。
仅仅因为他的一句话。
裴涿邂挑了挑眉,似是莫名堵在心口处的一口郁气消散了不少,叫他翻阅公文也更快了起来。
晚饭过后,苏容妘带着宣穆到了阁楼下,守卫似是早得了命,见他们来时未曾阻拦,只是她很是识相地未曾跟着宣穆上楼,也松开了拉着他的手。
“娘亲在下面等着你。”
宣穆离开娘亲有些不安,一张小脸严肃起来:“娘亲为何不跟宣穆在一起?”
苏容妘不想叫大人的事影响到孩子,又怕自己出现在裴涿邂面前会惹得他不快。
她想了想,伸手指了指头顶一轮圆月:“学问一事太过无趣,我还是在外面赏赏月罢。”
宣穆虽是不舍,但只能送开娘亲的手,上楼前还嘱咐一句不叫她乱跑。
苏容妘就站在守卫身旁,揪着旁边的叶子出神。
倒是没过多久,宣穆从阁楼之中跑了下来,苏容妘以为是要回去了,刚想问他为何这般快,却见宣穆过来拉上她的手,牵着她往阁楼里走:“娘亲,裴姨夫叫你上去,有话要同你说。”
苏容妘意外抬眸:“什么话?”
宣穆挠挠头,一边拉着她走的飞快,一边道:“我也不知,姨夫不告诉我。”
苏容妘被他一路拉上了楼,打眼便看见裴涿邂墨发半束坐在桌案前,素色常服更衬得他似如玉公子,只是周身肃冷之气叫人不敢靠近。
许是听到了自己的脚步,他侧眸看她,示意她坐到桌案对面去。
苏容妘心中一团雾水,顺从地坐到对面去。
裴涿邂长指抽出一张纸来递到她面前,上面是宣穆的字。
“今日考校尚可,但他如今正是读书的年纪,莫要被一时的贪玩所耽搁。”
裴涿邂眸色晦暗,说的便是白日里她待着宣穆出去一事。
出去一次,便牵扯了外姓之人,既如此还是少出去的好。
只是苏容妘心中并不赞同,宣穆如今不过五岁,这个年纪若是不贪玩,难不成要等到知天命的年纪再玩?
可是看着裴涿邂严厉的模样,她将心里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毕竟裴家的麒麟子定是自小便以书为伴,他这般自律自省,想来也是不知玩乐为何物。
见她不说话,裴涿邂眉心动了动:“怎么,不愿?”
苏容妘怕他动怒,忙摇摇头,轻咳两声解释道:“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是我一人带他。”
她一个人带、一个人教、一个人养,旁人自是不会对她如何养育孩子来指手画脚。
裴涿邂轻抿了口茶,敛去眸中情绪:“日后他早晚会有继父,教子之事不能马虎,但凡对他上心,便不会带他耽于玩乐,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
苏容妘咬了咬牙,这才没就此把心里那些不好听的话说出来。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手腕,慢条斯理道:“妹夫如今膝下无一子半女,倒是比我这个做了五年母亲的人的还要知晓如何教子。”
裴涿邂眉心微动,也听出了她话中隐隐的反驳。
他不自觉唇角微勾,但很快收敛神色,沉声道:“宣穆如今正是开蒙的年岁,我即便是教导,也无法似学堂之中的先生般将一整日的时间投进去,故而,我有心为他寻为先生。”
陡然来的惊喜给苏容妘砸得有些懵:“当真?”
“自然。”裴涿邂观她神色,缓缓开口,“卢先生圣明响彻京都,我曾与他探讨学问,此人见解独到,可为良诗,只是入他门下前会有考校,我观宣穆天资,应当没什么问题,明日我派人拨一辆马车给你,你亲自带他去。”
苏容妘忙点头,自是明白他意思。
毕竟宣穆是自己的孩子,与裴家无关,裴涿邂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也断然没有亲自为宣穆出面的道理。
只是苏容妘陡然想到,若是宣穆能在京都之中读书,好虽好,可这便说明,即便是薛夷渊有办法送她和宣穆离去,她也不能走,要就此留在京都之中。
只要在京都,她便不可能摆脱嫡妹的安排,嫡妹玉石俱焚的手段她根本不敢去赌。
她面上的惊喜稍稍回落,她这反应,都是叫裴涿邂面色稍稍冷了下来。
“怎么,你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