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黑红旗
“我是亚诺什·巴博尼克,承蒙查理国王的意愿,是斯拉沃尼亚与克罗地亚的总督,”男人自豪地介绍道,“你为什么带着军队进入我的领地?”
“国王的旧印章已经无效了,”米克洛斯冷冷地说道,故意省略了所有的体面行式,连介绍都没有做,“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亚诺什·巴博尼克。
你没能履行国王赋予你的职责,我代表国王陛下通知你,从现在开始,我才是斯拉沃尼亚、克罗地亚和达尔马提亚的总督,我是来要求你投降的。”
“我已经向查理国王献上了足够的贡品,”亚诺什因愤怒和羞辱涨红了脸,“我不是王室的敌人,我已经多次证明了我的忠诚,是国王让我担任南方各省的总督的。”
“在过去的二十三年里,国王授予的职位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米克洛斯粗声笑道,“你和我一样清楚,随着旧王印的失效,这些官职和头衔已经化为了时代的灰烬与尘埃。
二十多年来的血腥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王国将和艰难的时代告别,迎来盛世,”他压低了他不祥的声音,让拉克菲和安塔尔都有些背脊发麻,“而这新的时代,容不得没用的垃圾。选择吧,是屈服,还是灭亡…”
“如果我屈服,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亚诺什·巴博尼克生气地质问道,“我一辈子都在为南方行省努力着,我为这里的人民鞠躬尽瘁!而现在你却要我放弃这一切?然后呢?迎接我的是和穆垃登一样的未来吗?”
“如果你投降,陛下会保留你的贵族身份,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庄园领主,如果你能证明自己的忠诚的话,说不定还能保留一支小旗队。”米克洛斯语气冷漠地说道,“国王不认为你是他的敌人,他只是认为你没有能力胜任总督的职责,明白了吗?”
“而你显然认为你自己可以胜任这个头衔。”
“当然。”米克洛斯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这是我的条件:你要在一个小时内投降,并确保我的军队能安然地通过这座桥。
之后,你要在营地里大声宣布你将辞去你总督的职务,并愿意服从国王的意愿,接受新的克罗地亚斯拉沃尼亚总督,也就是我,成为你的领主。
而以你为首的联合军队也要加入我们的队伍,继续向南方进军,你的答案是什么?”
这时,亚诺什·巴博尼克不仅被气得满脸通红,还浑身发抖。他甚至想到了当场拔剑捍卫自己的荣誉,但他不能这么做,他必须尊重白旗的意义。
他本想对米克洛斯·古特克勒德来一次强有力的回应,但被愤怒的毒液淹没的他根本想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话。
但他的马似乎想到了答案,它抬起尾巴,在桥中央拉下了一大堆粪便,亚诺什见后立刻大笑了起来。
“我想我的马已经表达了我的想法,”他如释重负地说,“这就是我的回答。”
“我警告你,不要用你的无知试探我,”米克洛斯威胁道,“你不知道我生气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大可以试试!”亚诺什·巴博尼克结束了这场谈话,“但我也有一个建议:谁敢过河,我们就杀了谁!”
说罢,他便调转马头,和他的随从们一起返回营地。
“好吧,”等亚诺什远离后,拉克菲说道,“看来一场战争是不可避免了。”
“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如果一场仗都不打,我反而会失望,”米克洛斯表示,“我已经向我的部下承诺了荣耀和战利品,他们可不想在什么花园里散步。
我只是想让他们死得明白,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把他们彻底粉碎,而且他们现在已经见过了你们,知道你们真的在我的军队里,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你们手下还有两千名骑兵在森林里。”
“我只是不知道你是打算如何击败他们,将军。”拉克菲皱着眉头说道。
“我们很快就会弄明白的,”米克洛斯保证道,“我们回营地吧,说不定能帮助我们的人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呢。”
米克洛斯率先调转马头,伊斯特万紧随在后,但安塔尔在狭窄的石桥中央一点不动地停留了一会儿。
拉克菲总将百合花骑士的沉默和愠怒表情归因于自己的存在,因为自从去年秋天在萨格勒布的那个晚上以来,他以前的同伴根本没有和他说过话,即使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那人对他仍怀有无法平息的愤怒。
但百合花骑士无言的阴沉这一次并不是因为矮个子的塞凯伊骑士,从桥中央,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亚诺什·巴博尼克的整个军队,这支两千人的军队排列成了一个宽阔的半环形,其左翼由大约两百名杂牌步兵组成。
安塔尔从未见过这两百人,但他知道他们是谁。
他知道他们都是肆无忌惮作恶的雇佣兵,他知道他们的首领是一个魁梧的高个子,他能看到他在搭起的帐篷前行走。
他知道那在他们营地上方飘扬的黑底红线旗是他们的旗帜,他还知道,无论战斗的胜负如何,他们中没有人能活着看到结局。
“请原谅我,大人,”当两军首领的交谈结束,被剥夺了权利的总督回到他那华丽的贵族帐篷里时,刚刚陪同他的指挥官也跟了进去,“我有话要说。”
“好吧,说吧!”亚诺什·巴博尼克抓起一杯酒,一口气喝光了。
“恕我直言,总督大人,但是…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投降?”男人愤怒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不在米克洛斯·古特克勒德开口后就跪在他脚下,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他?
因为我是个男人,而不是什么该死的小屁孩!”他重重地把杯子砸在桌上,“我在为属于我的东西而拼搏,而且我一生都忠于国王,我不应该受此待遇!”
“可是大人,他们的军队…”
“他们中有一半是不值一提的仆人,”亚诺什挥了挥手,“他们能战斗的人不超过三千人。桥很窄,我们在地形上占了上风,”
他坚持着自己之前的立场,“我们一共有两千一百多人,完全可以对付他们,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上帝就会给我们带来胜利!”
“但是,大人,”指挥官继续说道,“如果这次我们真的把国王的军队击退了,之后我们又该怎么办呢?麻烦只会越来越大,下次他就会派一万人的军队来对付我们了!”
“恰恰相反,指挥官,”亚诺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如果我们击败了那不可一世的米克洛斯·古特克勒德的军队,我就相当于捍卫了我总督的头衔…
国王也会发现他自己看走眼了,我不是和穆垃登·苏比斯一样的软柿子,该死的,我还没见过四十个冬天呢!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他的宣称更像是个自我安慰的谎言,“一旦米克洛斯的军队被赶回北方,我就会派一个特使前往维谢格拉德,并为我们所有人取得带着新印章的任命书!”
“那么您的命令是什么呢?”指挥官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叹了一口气问道。
“做好战斗的准备!”亚诺什·巴博尼克厉声说道,“以及胜利的准备!”
米克洛斯一回到他在北部山丘顶的主帐后,就立即召集了他军队的指挥官们。
除了一直跟着他的拉克菲和安塔尔之外,被分配到步骑混合军团的亚诺什·博内米萨也加入了进来,还有肖普朗的队长和三名率领雇佣兵军团的指挥官。
这七人一共统领着五千多名士兵,他们都聚集在闷热昏暗的帐篷里,不久后,几小时前派出的斥候也回来了。
米克洛斯高兴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推着一个衣着简陋、骨瘦如柴的老人进来,他看起来很害怕。
“将军大人!”其中一个人得意地宣布,“您确实是对的,这个老牧羊人说他认得路…”
“什么路?”听言,几个人开始低声议论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路?”
“来吧,老头子,”刚才说话的士兵将老人推了进去,“把你刚刚和我们说的话告诉他们!”
可怜的牧羊人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人,仿佛自己被送进了炼狱,即将要为自己的罪过负责一般。
在这之前,他这一辈子见过的最高贵的贵族只是当地的地主,一个身穿亚麻衬衫,相貌寒酸的胖子。但现在他却被一群全副武装、看起来很凶残的战士们包围,惊慌失措也是难免。
“你不必害怕,”米克洛斯粗犷的嗓门反而让老人更加退缩了,“告诉我们你都知道什么!”
听到这话,牧羊人开始用颤抖的声音胡言乱语,在场的半数人一个字也听不懂,因为这个老人说的是克罗地亚语,还操着一种奇怪的斯拉夫口音。
“他在说什么呢?”米克洛斯问其中一名侦查兵。
“他说西边有一段又浅又窄的河段,从这里步行只需要不到四分之一天,而且同时可以供很多人过河,”那人翻译道,“这河段很难被找到,因为它在更高的地方,深入森林,而且有一道陡峭的岩壁挡着小河。
但他声称他知道那地方的准确位置,可以绕过岩壁到达河道,他还说那里的水只能勉强及膝。”
“太好了!”米克洛斯说,“问问他能带多少骑兵通过那里!”
老人虽然说不太好匈牙利语,但他听得懂,所以没有翻译他就已经咕咕噜噜地回答了。
“一千,”斥候说,“一千骑兵是肯定可以的。”
米克洛斯从腰带上解下钱袋,把它交给了老人。
“我有两千名骑兵,”他说,“你能带两千骑兵通过吗?”
牧羊人目光中的惊慌仿佛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着迷的表情,他时而看着他手中紧握的钱袋,时而看着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
“是的,”他激动地点了点头,用匈牙利语说道,不知怎么的,他的胡言乱语似乎也被治好了,“我可以…带你的…两千骑兵走…”
“很好,在外面等着!”米克洛斯朝老人和两名斥候命令道,“还有,别让我再看到你们推搡他了!这个人是我们胜利的关键。”
斥候们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将这位不再贫穷的牧羊人送出了帐篷。
待他们离开后,米克洛斯用灼热的目光看着他的七位指挥官们。
“好了,大人们!”他的脸上再一次闪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独特笑容,“现在是时候向你们介绍作战计划了,仔细听着,我不会重复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