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王冠之后
1301年,圣米迦勒之月(9月)的第十二天
斯拉沃尼亚,杜比察,威廉·巴托的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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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没有发生围攻,布达被兵不血刃地拿下了,但那时卡莫霍夫已经空了。”
“你确定吗?”威廉问道,他手里拿着一个半空着的酒杯在桌子周围踱步。
“当然,”坐在桌边的翁贝托点了点头,“当我们离开城市时,我注意到一辆轿子在骑手的陪同下向东驶去,它的装饰很显眼,错不了,安茹家族的人就在里面,我敢发誓。”
“所以普热米斯尔家的儿子终究还是成了国王。”威廉盯着空地,“查理·罗贝尔(charlesrobert)变成了查理(karoly),瓦茨拉夫变成了文采尔。意大利人和捷克人在我们的王国内就像院子里的孩子一样互相追逐。啊,我在说什么呢?他们都还是毛孩!没人照顾的外族孩子,与此同时,继承王位的匈牙利人又消失在哪里了呢?”
“最后一位正在方济各修道院下长眠。”翁贝托看着他的酒杯底,“请原谅我,大人,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还活着的时候你对他也不太满意。”
威廉埋怨地哼了一声,他拉开一把橡木椅子,终于坐了下来。
“我确实不满意,”他缓缓点头,“但至少他在努力地治理自己的王国。”
“安茹也许能成为一位好国王,你可以拭目以待。”
骑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的皱纹被这个动作重新拉长,翁贝托意识到这些年来他的主人已经老了很多。他的身形依旧,一如既往的声音,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同样的力量,只是他的脸已经完全老化了,他曾经完美无瑕的乌黑头发和胡子现在到处都是灰色。
“原谅我,我的朋友!”他拍了拍翁贝托的肩膀,“我完全忘了你和安茹的国王是同胞。”
“你没有什么需要原谅的,大人。”
“安塔尔呢?”威廉身体前倾,“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你真该亲眼见证那一幕,大人。”翁贝托兴奋地说,“当他单枪匹马地面对那三个拦路贼时,我以为我们已经完蛋了。我不得不承认,我在那时失去了勇气,不管出多少钱我都愿意,只要他们能放过我们……然而,安塔尔并没有屈服,他无所畏惧地战斗,像一个真正的骑士!”
“他杀了他们?”
“他给他们留下了各种糟糕的伤口,但没有杀死他们。他把他们留在了那,只有上帝知道那些人最后怎么样了。”
“过程是什么样的?”威廉张着嘴问道,“全部都告诉我,我什么都想知道!”
翁贝托斟满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准确地讲述了他所看到的一切:安塔尔是如何把粗树枝当做骑枪,用冲刺将第一个人从马上戳下的,他何时向右闪躲,何时向左切入,又是如何受伤的,最后说了些什么把对手留给上帝的漂亮话。
翁贝托知道威廉想在男孩面前装出一副严厉的样子,而且还要带着怒火,所以他不能向安塔尔问这些事情,到头来,他的脸上还是会浮现出骄傲,正如他听到歌手说的故事时一样。
“他已经是一个强大的战士了,”当翁贝托讲完经过后,威廉高兴地拍了拍桌子,“就是太粗心鲁莽了,他必须更加小心!但他的伤口愈合了,这真是个奇迹,翁贝托,耶稣的圣奇迹!”他激动地喊道。“他也许能成为一个比雨果·德·帕英大师更厉害的骑士!”
翁贝托的脑海中回荡着安塔尔的话:他曾对旅店老板女儿说过的话,他在大雨倾盆的早晨的坚毅眼神,他看到眼前的男孩是多么想为她回头,他愿意为她接受任何惩罚。
“你可以把我打得头破血流,可以再捡一百根木棍抽我,把我打到血肉模糊都无所谓……”
他咬着嘴唇,决定不说一个关于她的字。如果威廉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存在,一切都会更好。
“我想知道他们会是谁,”威廉喃喃自语,“恐怕他们不是什么简单的强盗,你说他们以领主的名义要求征税……”
“有传言说他们可能是效忠于科塞吉家族的人。”
“传言?”威廉如有所思地摸着他的小胡子,“科塞吉家?哪些人说的传言?”
“很多人,太多了,这个传言在村庄里流传甚广。”
“科塞吉是最富有的贵族家族之一,”威廉摇着头说道,“他们拥有的财富已经够多了,坐拥数十座城堡,还有自己的军队,他们和这种低劣的恶棍能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翁贝托耸了耸肩,“不管怎么说,这些强盗的数量越来越多了。我们很幸运,只碰到了三个人,人们说袭击的小队通常有更多人,至少十个,有时多达十五个或二十个。他们袭击集市,偷窃牛羊,在一个村庄里我还听说他们亵渎了教堂的祭坛。”
“这可是科塞吉家,”威廉咕哝道,“就算真是他们在捣鬼,他们又想达成什么目的?”
“反正,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没有什么人会去关注这些小骚乱。”
“就像你我都知道的那样,”威廉竖起了他的食指,“科塞吉家一直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荣誉和体面,谁知道他们这次是要做些什么……”
来自德意志血统的科塞吉家在拉斯洛四世的统治时期已经因其叛变的才能而闻名:有时他们与王室和解,有时希望年轻的国王下地狱--光是造反,他们就干了五次。
他们将阿尔帕德家的安德烈选为国王,以支持他来反对安茹家族。在阿尔布雷特希特·哈布斯堡二世被安德烈三世在奥地利击败,并被迫放弃匈牙利王位的宣传时,科塞吉家族又再次反叛,支持安茹家的卡洛·马特罗的宣称,还将国王囚禁了四个月之久,直到他的支持者们用他们自己的亲戚作为人质才把安德烈换了出来。
他们是这个王国身体上真正的水蛭,他们的眼里只有金钱、土地和权力。
“我请求你暂时不要扩散这个传言,”威廉说道,“只要我们知道就足够了。”
“当然,大人。”
“我和科塞吉家的畜生们战斗过,”他狠狠地看着翁贝托,“我把他们的许多士兵送到另一个世界,我还有力气,翁贝托!不像以前那么足,但也够用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害得安塔尔差点丢了性命,那么……”
“不要说出会让你后悔的话,我的好大人!”翁贝托赶紧说道,“尤其是不要发誓!”
“你是对的,”威廉叹了口气,“冲动,又是冲动!我一直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也许我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人们说一个好的神父会学到死。”
“那可太遗憾了,我不是个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