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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晚饭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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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赢和吴达重开了一盘,相对而坐。

    卜衍找了个凳子,坐在吴达旁边,并顺便给三人分别倒上茶水,自己端起来抿了一口。

    “这两日,我们查到柳寒梅自从上任垓城郡守五年间,奢靡成性,收受贿赂不在少数,又荒淫无度,前两年在王爱媛的压力下,几乎不会出入青楼等场所,这几年总会偷偷跑到逍遥阁寻欢作乐。”

    “可他不知道的是,王爱媛私开青楼,这逍遥阁就是其产业之一,还有两处规模小的,这垓城寻欢作乐的场子几乎都出自王爱媛之手,甚至手伸到了各个赌坊。”

    吴达边说边拿起旁边的茶杯饮了一口,继续说道。

    “杀人灭口,强抢民女,增收赋税,披着官府的外衣,干着比土匪还恶劣的勾当,家业这几年只盛不衰,几乎富可敌国。”

    “这王爱媛呢,也是个狠角色,知道柳寒梅的一切勾当,装作不知道,那三楼暗道,就是为柳寒梅准备的。这王爱媛与咱们即将去的沿连也有牵涉,预计有新的产业在沿连开设,涉及多个产业,包括酒楼,赌坊,甚至青楼等娱乐场所。”

    “好,当初把他嫁给柳寒梅,本是为了打压王家的气焰,却没想到,这王爱媛倒是个有头脑的商人。”宣赢轻笑一声,拿起手中棋子,又落下,沉声说道。

    “不过,柳寒梅一死,她怕是开不到沿连了。”卜衍接着说道。

    “确实如此,柳寒梅之死,这两日让她萎靡不振,怕是只仗娴妃之势,产业难以开到沿连。”吴达附和着。

    “她那两个儿子,一个已过及冠之年,另一个今年十岁,两个儿子都嚣张跋扈,随意欺压下人,视人命如同蝼蚁。”卜衍补充道。

    “还有一件事,陈平安的儿子就是被她的大儿子推到湖里,腿脚绑着石头,看到人缓缓沉入湖底,她的儿子兴奋地手舞足蹈,这种事经常发生,她的小儿子也有类似癖好。”卜衍继续说道。

    吴达听闻皱起眉头,唏嘘不已。

    “白捡的便宜儿子,能有几个真正好的,不过是同气连枝罢了,再说一个被窝里面睡不出两种人。”吴达抬头看了一眼宣赢,似笑非笑地说道。

    两人接连落下几个棋子,吴达额头渗出细细汗珠,见宣赢落下黑子,吴达又拿起一个棋子,盯着棋盘。

    “陈平安确实被他们逼上绝路,当了马匪,被逼走的人不在少数,不过陈平安没去当土匪之前,也是一个脾气暴躁,时常在街上打架斗殴之人,他的包子铺若不是妻子起早贪黑,一手操办,估计早就垮了……”

    “她妻子倒是个可怜人,跟了陈平安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陈平安生性爱赌,时常去赌坊,有时欠的银子太多,连他妻子都能赌上,事实上,她妻子被抵押了,后来又被送到青楼,柳寒梅就是在那时遇见陈平安的妻子的,并偷偷带到府中养了起来,结果被王爱媛又送去青楼,又被柳寒梅找到带了回来,并怀有身孕,王爱媛知道后打断了腿,后来知道怀孕,又给下药了,接连失去两个孩子,闹来闹去,最后就被王爱媛毒哑扔到大街上了。”

    吴达说完,一个棋子落下,手抬起,扯着袖子擦了把额头渗出的汗珠,拿起杯盏,一饮而尽。

    “陈平安。”宣赢拿起一子,盯着黑子,冷冷地说出这个名字。

    “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去了青楼,他将妻子输给别人,后来到处筹钱要赎回来,结果那人拿出柳寒梅,陈平安以为被柳寒梅抢走了,而在他家殴打他的人只是赌徒。其实他妻子早被别人高价卖到了青楼。陈平安是报过官,只不过被魏和拦下了。”

    “该死。”卜衍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沉默了一会儿,卜衍继续说道。

    “柳府有多个密室,每个密室都摆放了各种各样的藏品,如同皇宫,并且设置暗道,我没有进去,想必是通向外面的。”

    “好一个如同皇宫。”宣赢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落下一子。

    棋局结束。

    吴达一脸无措地看了好几遍棋局,暗自赞叹,这位君王执棋的出神入化。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月亮也已经悄然爬上空穹,俯视着天地万物,光辉洒落一地。

    “大人,该用晚膳了。”两个下人走过来,微微欠身,温声说道。

    三人站起身,伸展了下身子,便一前一后随刚才那两人走来。

    几人刚进屋,就看见李暮烟已经坐在饭桌旁,手拿着两个筷子,时而握在手中,时而浮在空中。

    “李暮烟,你现在越来越大的胆子了,老爷还没落座,你怎么能坐下,太无礼了。快起来。”吴达看见李暮烟的背影,又是一副熟悉的神情,皱眉斥责。

    “你再吵一句,就别想吃饭了。”李暮烟背对着他,冷声说道。

    “哎……”吴达刚欲走上前,就被卜衍拦下。

    “无妨,出门在外,无须在意小节,怎么舒服怎么来。”宣赢抬起手拍了一下吴达,便走过去坐在李暮烟旁边。

    宣赢让二人也落座,吴达偷偷瞪了一眼李暮烟,坐在宣赢旁边,卜衍坐在李暮烟旁边。

    宣赢夹起一块红烧肉递到李暮烟碗里,李暮烟不会使用用筷子,艰难地推动着肉送到嘴里,嚼了几下,满意地点点头。

    几人沉默着,吴达夹起盘子中的一块排骨,李暮烟夹了好几下也没夹到,吴达又从她筷子底下夹走那块李暮烟夹了好几次也夹不到的排骨。

    吴达摇摆着头放到自己碗里,撕咬着骨头上的瘦而不柴的肉,全然不顾李暮烟正在盯着他的眼神,吃完肉又吸了吸骨头。

    卜衍察觉到李暮烟逐渐上升的怒火,看了眼李暮烟眼神的方向,吴达浑然不知卜衍无语的神情正对着他。

    卜衍咳嗽了一声,吴达不管不顾地吃着碗里的,权当看不见。

    宣赢也察觉到了李暮烟不动筷子,一直盯着吴达看。于是夹起盘中的排骨放到她碗里,又夹了另一个盘子里的鱼肉放进她的碗里。

    待吴达放下骨头,准备夹鱼肉时,撞上李暮烟的眼睛,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进而收放自如的恢复原状。

    李暮烟盯了他的筷子一眼,筷子瞬间断裂成两段,掉到吴达的眼前。

    李暮烟握着筷子,将排骨推送到她的嘴里,吴达有些疑惑,看着李暮烟在吃饭,于是叫下人又拿了一双筷子。

    就在吴达伸出筷子,准备要夹鱼肉的瞬间,李暮烟又抬眸看了一眼,筷子又如先前一样断成两段。

    吴达看了看李暮烟,见李暮烟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再叫下人拿了一双筷子,这次他不再夹鱼肉,拿筷子的手动了动,筷子上下一张一合,他夹起碗中的米饭,送到嘴里,不再夹鱼肉,转而去夹旁边的青菜。

    李暮烟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抬眸看了一眼,筷子还没夹到青菜,就如同之前一样瞬间断成两截。

    宣赢眼角藏着笑意,给李暮烟夹了一块排骨,又挑刺少的鱼肉给李暮烟夹了一块放到碗里,又夹了几个其他的菜。

    李暮烟慢慢将饭和菜送到嘴里,嘴角沾着油水,细细品味着。

    奇了怪了,今晚撞邪了?吴达心想着,贼眉鼠眼地盯了几下李暮烟,看不出任何异样。

    又让下人拿了好几双筷子,情况与之前一模一样,只有吃米饭才不会断,夹盘子里的不管肉还是青菜,都会断成两截。

    好啊!这是不让我吃菜啊,干吃米饭啊,真邪性。吴达心里暗自骂道。

    “李暮烟,是不是你干的?”吴达看着李暮烟问道。

    “是。”

    吴达一时语塞,盯着如此坦荡的李暮烟,怒火冲天。

    “你……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我看你更喜欢吃饭。”李暮烟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就吃吧,吃饱就行了。”卜衍在旁边附和道,随即有笑意爬上眼角眉梢。

    吴达听到卜衍这么说,瞪了他一眼,心里狠狠地骂卜衍,是个白眼狼。

    宣赢笑道:“快吃吧。”

    于是剩下的晚饭期间,吴达硬生生干完了两碗米饭,肉眼可见吴达地不满和怨气。

    宣赢时不时会给李暮烟夹菜,李暮烟嘴角沾着油,宣赢会帮其擦干净,李暮烟在菜里找米饭,吴达吃一口白花花的米饭,就看着李暮烟心里骂一句。

    几人吃完晚饭,吴达和卜衍各自离开,宣赢和李暮烟在院内竹亭里吹着凉风。

    “什么时候出发?”李暮烟突然问道。

    “后日吧,明日处理完所有事情,后日早上就可以出发,你去沿连是为了什么?。”宣赢答完而后又想起什么,问道李暮烟。

    “回属于自己的地方。”

    “不是堨城是你的家乡吗?”

    “不是,那是李暮烟的家,我的地盘在另一个时空。”

    “另一个时空?”

    “是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或许只有在不开灯的房间里,你才可以理解。”

    “黑暗?”

    “是黑暗。却是我的地盘。”

    “你真的会从这里消失?”

    “如果沿连如你所说,或许能。”

    “再也见不到你?”

    “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你死了之后,冥界不收你,我们还是会见。”

    “……”

    半晌,宣赢又开口道。

    “那逍遥阁是男子娱乐消遣的场所,你以后切不可再进去,太危险了。”

    “确实太过聒噪,人也是糟糕透顶。”

    “去那里面的男子,不是寻欢作乐就是借酒消愁,不适合女儿家进去。下次你若想喝酒,我们找个安静雅致的地方。”

    “倒也奇怪,男子寻欢作乐,女子便是那乐子,你是统治者,看来你默认这是常理。”

    “自古便是如此。”

    “自古便是,那你有没有想过,亘古不变的常理有可能就是错的呢……”

    “女子服侍男子,为何有错?”

    “万物平等。”

    宣赢一时愣住,眼前的女子真是带给他无数震撼。

    “万物怎会平等呢?且不说女子生来是男子附属,承受男子恩惠,力不如男子,也不如男子理智冷静,相夫教子是她们的职责。再说自古皇权制度,贵族平民,甚至平民马匪……”

    “三界之内,数人间最甚。”

    两人不再说话,互相不理解对方的想法,甚至震惊。

    可冥渊的魔族,三界惧怕厌恶的魔族,本不应该存在的魔族,这个魔族的魔尊拥有着世间一切众生惧怕的力量,却提出了‘万物平等’这四个字。

    恐怕不止宣赢震惊,连三界也会震惊,继而笑掉大牙吧。

    李暮烟冷笑了一声,摇摇头,看向远处,不知道在心里想着什么。

    “昨夜怎么不见你一起回来?你喝了酒,大家都有点担心你。”

    “见你们太烦,屋顶为床,夜色为被,睡了。”

    “卜衍后来找你了,怎么不一起回来,床上睡呢?最近舟车劳顿,身体会吃不消的。”

    “去牢里找了个人。”

    “梦月洛吗?”

    “是。”

    “你以前认识她吗?”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独独找她?”

    李暮烟看了一眼宣赢,只一眼,宣赢便自知问多了。

    “聒噪。”

    “以后你可以给我说,不管你想找谁,只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李暮烟不再说话,宣赢继续说道。

    “说起来,这人倒与章知谦有关。她本名江揽月,父亲江离,我儿时见过她,当初导致江离全族灭亡的人,便是章知谦。”

    李暮烟以后面无表情,有点冷,看起来毫不在意这段话。

    宣赢看着李暮烟,猜不透她的心思。

    又问道,“你现在无依无靠,又能把她安置在哪里?不如带着她,咱们这么多人,也不再多一张嘴。”

    李暮烟终于面露不悦,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宣赢。

    “怎么?在试探本尊?”夜空中冷冷响起李暮烟的声音。

    “没有,我只是有点担心。”

    “最后一次。”李暮烟冷冷地看着宣赢,嘴角一抹冷笑,眼里闪过一缕寒意。

    宣赢突然被这股寒意震慑到,他早知李暮烟是个危险的人,如今沦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这股寒冷的压迫感是如此慑人。

    二人不欢而散,李暮烟回到房中,盘腿坐在床上,一如既往的调整身体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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