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使的心跳》vs《锁情》
夏天，炽热的太阳将路面烤的火热。
不知疲倦的蝉为了十七年埋土时光，不断鸣叫。
沿途树木枝叶在极度曝光下，显得十分萎靡。
这个天真热，所有人都不禁这么想。
此时在清野文库，前野敬二和富士田丽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都陷入了缄默。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姜夔会带着他的第二部作品，到这里投稿。
要知道，对于一名轻小说作者来说，想要获得更好的发展。
选对文库是非常重要的。
像角川、fantasia、电击这些大佬，它们都有雄厚的资源。
所发行的书籍，能第一时间打出广告，拉出横幅带动销量。
会选择不入流文库的作者，大多数抱着自己的作品，无法通过高等编辑审核的想法，退而求次，来中下等文库碰碰运气。
而清野更是刚建立的新公司，在排名单上，属于“野鸡”文库。
因此这段时间工作，前野敬二见识到各式各样的人，读到的作品，都是一堆狗屎。
有的作品，隔几行就能有语法错误，看得快要吐了。
不过，好不容易有份工作，即便是大粪，也得硬着头皮看。
这就是编辑的工作。
前野敬二清楚，姜夔肯定不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来这里投稿的。
他只是来实现自己的承诺。
“若不是，前野先生力保《锁情咒》，我即便在努力拯救世界又有什么用呢。
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好好谢谢两位。”
当时在医院见面，听到这话的前野敬二并未放在心上，只认为青年到时候出院，会买些茶果登门拜访。
没想到，对方得知到自己重新上岗的消息，立刻就带着作品来了。
“真不在考虑下？”前野敬二迟疑道，“放在清野，这部作品很有可能被埋没。”
“前野先生知道我的脾气，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更改。
如果酒香也怕巷子深，那只能说明，我酿的酒还不够香。”
听了姜夔的话，前野敬二表情也是严肃起来，“看来姜夔小同志，对自己的作品是相当有自信了。
应该是比《锁情咒》更出色的作品，那我就郑重拜读一下了。”
“请。”姜夔做了一个手势。
大约过去了三十分钟，直到旁边的富士田丽不断摇晃着前野敬二肩膀，强行将他弄醒，不然他还是会这样沉沦在书籍当中。
“抱歉，一下子看得太多入迷了。”这个自从妻子出轨就没怎么哭过鼻子的男人，如今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所以，岩泽就这样消失了吗？”
“不是消失，她只是满足了自己的音乐梦想，与音乐融为一体，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她重生了。”姜夔轻声叹了口气，“为所有人演唱最后一曲，曲落的那一刻，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啊，没错，满足心愿离开的岩泽是最幸福的。”
前野敬二恢复庄严的神情，他已经看出来这本书的潜力了。
如果说《锁情咒》是探究爱情的魔力。
那《天使心跳》就是在追求人生的意义。
现实世界死去的学生们意外在一个陌生世界苏醒，在这里所有人都不会死，但是如果按照天使的要求去认真上课学习，参加社团活动，就会消失。
于是学生们与天使的“战争”开始了。
谁都想让对方服从自己的意志。
从命题上来说，这很不轻小说，可阅读起来又很轻小说。
不管是死后学生们，讨论战线的名字，因意见不合，相互打闹。
还是由理带着大家去guild，被各种装置搞怪弄死，纷纷“牺牲”。
都是令人捧腹大笑故事情节，很符合主流市场。
可每次笑完后，都会来一段泪点。
死亡战线队长：由理的悲惨人生。
明明在三十分钟前她还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开心玩着游戏，跟工作离开的父母保证，今天也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然而，家中突然遭遇到抢劫，凶恶抢劫犯闯入家中，打碎玻璃，用枪指着身为长女的她。
在对方的威胁下，只能不停寻找家里值钱的东西。
可是对于一个还未上国中的女孩子，要求她三分钟内，就必须找到一件值钱的东西。
只要停一下，就会开枪打死她的弟弟妹妹。
这样的高压环境下，她又怎么能做到不出错，拼命翻找值钱的东西。
最后她选择了一件看起来最大的花瓶。
却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地，花瓶也碎了一地，手指也流出了鲜血。
最后……她也是看着弟弟妹妹倒在血泊中。
岩泽更不用说了，从小在父母吵架声中长大，一次在垃圾场里捡到了一把破旧还能用的吉他。
她伸出手试着轻轻演奏，从此便成为街头唱手，被音乐治愈了。
只要手里有吉他演唱，所有的过去，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有音乐，还有她这副半径300mm瘦小身躯，手里紧紧捂着的那把破旧吉他。
在不停的努力下，原本要报考音乐学校永远离开这个家。
却被父亲打昏，醒来以后嗓子却已经彻底不能发声。
病因是啤酒瓶砸到脑袋，形成了脑梗塞，引起了失语症。
身为主唱吉他手，失去了声音，等于鸟儿剥夺了翅膀。
这样的人生，怎么可能接受。
不可能接受的。
……
“我还是要问一句，这本书真的要在清野文库发表吗？”前野敬二再次询问，“以天使心跳，这样精彩的开篇，后续内容不出问题。
放在其他地方，销量想必是不会低于50万册的。
可在清野……实在不能保证。”
“前野先生，我意已决。
其实我也不光是为了报答你，我也是想尝试一下。
从最崎岖的山坡走到山顶，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感觉？
再说现在，我们不是很相像吗？
一个写qs小说落魄的作者，至今还未有一部出道作品。
前野先生，两次被公司辞退，来到这家默默无闻的小说文库。
就让我们俩一起合作，一起走到山的最顶端。”
姜夔伸出手，前野敬二带着敬佩之情也伸出手，与他用力握在了一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就让我们俩一起，共同走向辉煌。”
“共勉。”
随后两人完成小说签约，一系列繁琐事项。
之后姜夔和英梨梨离开了清野文库。
而这边前野敬二依旧趴在桌子上，久久沉浸在《天使心跳》剧情里，无法自拔。
他的眼中仿佛倒映着岩泽雅美的身影，那个为了音乐梦想最后消失在舞台上的女孩子。
“田丽，我敢保证，天使的心跳里面大部分学生，他们的生前经历绝对一个比一个悲惨。
特别是那个主角音无，想必他的人生要比岩泽惨烈的多。”
“啊，这样的话，不成致郁小说了吗？
致郁小说销量都不高吧。”
前野敬二端坐了起来，摊了摊手：“这你就说错了，他的笔名是治愈系文豪啊。
写的不是致郁，是治愈。”
“按照前辈的说法，这不就是致郁小说吗？”
“看起来是这样，但他不是为了发刀而发刀。
没发现他每次发刀前，都给你塞一嘴糖吗？
这样读者就爱看，还会欲罢不能。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家要和天使战斗？
刚开始读的时候，我觉得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一群学生，跟一个银发天使女孩打架。
这样的剧情，好像没什么意义。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哪里是在过家家，他们是在反抗自己的命运啊。
一旦被天使消灭，就意味承认那样悲惨的人生。
这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前野敬二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如果是像岩泽那样完成心愿离开，那还可以。
可如果是被天使消灭，那什么都没有了。
反抗，必须反抗。”
富士田丽：“话说回来，从原文中描写来看，天使是位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那她为什么要消灭这些学生？
是有不得不做的苦衷吗，还是说她性本恶？
天使反义词是魔鬼？”
“反差萌，现在的轻小说不都喜欢这样写吗？
把反派塑造成非常可爱的女孩子，然后收入后宫。”
“前辈说的是厕纸，天使的心跳也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姜夔写得天使心跳，这立意就甩开普通轻小说一大截。
对了，你先前好像说天使是女主角。”
“嗯，我认为天使一定是女主角。
不然没必要设计这么独特的人物出来。”
“哈哈，田丽，你太嫩了。”前野敬二摆摆手，“你是不是认为书名叫做天使的心跳，天使就一定是女主？
嗨，天使明显是人类的敌人，不是人类，她怎么可能成为音无的伙伴？
这个名字大概是有别的含义，再说女主角肯定是由理，她可是死亡战线的队长。
她和音无是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对音无有好感吗？”
“敬二前辈，这样吧，要不我们打个赌？”
“没问题，我输了，请你吃海底捞。
你呢。”
“我不管输赢，前辈都要带我去吃……烛光晚餐。”
富士田丽说完这话，情不自禁低下头，脸红红的。
一时间前野敬二陷入了呆滞。
……
他挪了挪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算是被表白了吗。
可恶，怎么心跳会这么快？我明明已经不相信爱情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笑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破坏了你们的好气氛。”
一位拄着拐杖，发丝银白如雪莲，眼瞳蔚蓝如大海，嘴唇鲜红如玫瑰。
娇小玲珑，像剥开的荔枝那样甜美的女孩缓缓踏入房间。
她的身后，跟着一群黑衣人保镖。
前野敬二连忙站起来行礼，他知道明面上清野文库法人是中年妇女浪谷川，但实际掌控者是这位隐秘身份的萝莉女孩。
对方连名字，都没有透露。
上个礼拜见面签合同的时候，他已经领教过对方的威严，仅仅是一个扫视。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东西盯上了。
他好像不是一个人，在对方眼里，他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
如果想让他死，前野敬二相信，明天他就会沉在东京湾里面，无人知晓。
“没有，老板，你来得正是时候。”前野敬二可不敢得罪对方。
毕竟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工作，薪水还比过去高不少。
“呵，在楼下听到你们热切讨论这本书的内容，我便提前过来了。
看样子会是比《锁情咒》更优秀的作品？
希望不会让我失望。”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大小姐。
这本书非常好看。”富士田丽补了一句。
“是嘛，那我就好好期待一下子。
原本我拿走了，之后复印件会还回来。”
坂柳有栖说完，头也不回离开办公室。
待对方脚步声远去，前野敬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旁富士田丽也忍不住道：“这位大小姐，为什么对姜夔这么感兴趣？她居然看过锁情咒。
你说她创建这个公司，是不是专门给姜夔设套？”
“不可能吧，就连我们两个都不知道姜夔会来这边投稿。
老板那么神？你想多了。
老板跟姜夔小同志应该不认识，单纯看过他的书而已。
我一开始以为这家公司，只是她用来蒙骗长辈，混过关的游戏。
不是经常有这样的言论吗？富二代出来创办公司，赔了一大笔。
我以为是哪个年轻不懂事的富家女，出来耍。
现在想想恐怕不是这样。”
“那是怎么样？”
“还是别讨论了，我们签了保密合同的。
老板具体想做什么，和我们无关。
还是想一下接下来天使心跳，和印刷厂联系，要刊印几份？”
“我觉得先来个五千册试试水？这位大小姐也真是的，都有钱开公司。
为什么对作品的刊印量限制？”
“别人开公司或许只是来镀金的，不是来做买卖的。
怕亏本也是正常。”
“希望她看完天使的心跳，能够让我们多刊印一些吧。”
“希望如此。”
……
事实上富士田丽说得设套，确实是坂柳有栖一手创造的。
清野文库的成立，以及招收前野敬二，都是按照计划执行的。
一切就等姜夔上钩。
她收集了姜夔众多资料，综合判断后，她相信这个男人一定会来清野文库。
这下就好办了。
坂柳有栖自然不会在小说合同上做手脚，她还没那么卑鄙，也不会用这么无耻的手段。
她不过是想，小小的玩一场游戏。
一场她认为的史无前例游戏。
“呐，就让我看看你的新作品，能不能再让我感受到有趣？”
坂柳有栖交叉着双手，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
“如果不能，抱歉，我会彻底玩坏你。
让你再也不会踏入小说行业，当一个普通人幸福过一辈子。”
“如果能，那就让我们这样一直玩下去。
直到世界的尽头，哈哈哈哈。”
坂柳有栖笑得很颠。
周围的保镖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听说大小姐因为先天心疾，感情方面有所缺失。
出生时就不会哭，对许多事都比较冷漠。
大部分读者阅读锁情咒的时候，比如说看到苏湘紫倒在血泊，都是心痛的、不舍的。
而坂柳有栖阅读时，却是饶有趣味，她认为这个女人很有意思。
苏湘紫能不能做出更有趣的事情出来？
坂柳有栖完全是站在上帝视角，不动声色观看这世间的一切。
不是感动不感动的问题，她只在乎对方有没有趣。
她好像没有心。
先天心疾，也会造成情感缺失吗？
没人能知道肯定答案。
至少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大小姐“喜怒无常”。
千万别让她感觉到无聊。
无聊的大小姐，能让整个东京都颤抖。
……
当坂柳有栖翻开《天使心跳》，她的注意力也顺利沉浸在了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