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卷
回金山寨的马车上,段御景看着马车里堆了四五个小木箱子,“妹妹,你怎么带这么多箱子?”
“里面装的什么?”
利万佳扶着箱子,感觉那些箱子就像是她的宝贝一样,“当然是好吃的!”
段御景,“这么多!我在沧州城你也不拿多点给我,里面是不是还有我没尝过的?”
利万佳急着安慰道,“到时候你也可以和爹一起吃的嘛!”
金山寨里,利万佳在阁楼偷偷看她爹段朗辅,他爹在和其他人坐在堂前商议事情。
利万佳虽然听不清楚他爹在说什么,但是她看着他爹,心里暖暖的,她不停拿着铜镜又照着自己的脸,然后又看看他爹的样子,还真是像!
段朗辅谈完事了,段御景引他到隔壁房。
段朗辅看见桌面满是吃的干果点心,段御景领了利万佳进来。
段御景,“爹,这是妹妹。”
利万佳第一次见着自己的爹,激动喊道,“爹!”
段朗辅看着利万佳,看了很久,他觉得自己怎么还会有个女儿…
可是看着眼前这秀丽的姑娘,倒是跟自己有十分相像,他感觉有点乱。
当年夫人离开寨子时,怀有身孕了?
段朗辅还是有些不确定,改日他得问王德福才行。
利万佳看着自己的爹这样愣愣的看着自己,说到,“爹,这是我带给您的干果和点心,很好吃的,您尝尝?”
段朗辅坐了下来,尝起了干果,段御景也在旁边入坐,吃了起来。
利万佳看着她爹,忍不住赞道,“爹,您真好看!”“啵~”
利万佳给了段朗辅一个飞吻,她一脸陶醉。
段朗辅拘谨的笑了,“唉嗨嗨!”
利万佳,“爹,我要在这儿多待些时日,感受下寨子的生活,嘻嘻!”
段朗辅,“哎,这里都是男子,好玩的东西也不多…”
利万佳搂着她爹段朗辅,“那我也要多看看,看看爹居住的地方,感受下这里的气息,看看这里的夜空,是不是和爹的眼睛一样明亮…”
段朗辅第一次听到这么动听的表白,心里比嘴里的点心还要甜,脸上带着的疑虑似乎都消了。
金山寨的内卫小厮们听说少主带来回来了一个妹妹,不管是站岗的还是在打理内务的,或是在厨房烧饭的,他们都忍不住交头接耳。
“听说少主带回来了位大小姐!”
“长得还挺漂亮…”
利万佳和他爹在一起吃点心的那座房间的隔壁,那里有几个做事的小厮,他们都忍不住探出头往门里边偷看。
光禄司里,张鹤姿分好菜,整理饭菜盒,她想,当年礼部老大是谁,看来得混出城门,给纪无佲写信问问才得。
张鹤姿也只能从绮王那里打听了,很多朝中大人物她不认识。
伍长官的部下陆少卿安排人手送膳食了,他问了手下太监,“那小舒子,怎么还没到啊?”
“到了到了!”此时有两人拽着一小太监的胳膊进来了。
小舒子,“少卿大人,今日怎么又是我?”
陆少卿,“给你继续当御膳的试菜司,不乐意?”
“给你任务,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张鹤姿探过头,她看见那个叫小舒子的太监,小舒子好像非常不愿意接这活,张鹤姿还隐约看到他脖子上有淤青。
昨日送饭被吃饭的人打了?
太监小舒子害怕又无奈接过了那装好御膳的提梁盒。
张鹤姿想在寝舍小憩一会儿,小方子兴匆匆跑进来拉着她跑去隔壁平时用膳的小堂里。
张鹤姿边跑边问,“啥事?”
小方子,“伍长官拿着他的月琴来啦,嘻嘻!”
张鹤姿一脸疑问,他这是要教大家弹琴吗?
二十来个太监将伍长官围成了个半圈,盘腿坐在地面。
伍长官盘腿在地,他开怀里抱着把月琴,这月琴制作精酿,短短的琴脖,红木的边框,音箱程圆状,有四根弦,这可是他在宫里头最喜爱的宝贝。
伍长官轻轻拨了下琴弦,试了试音色。太监小方子看着一脸兴奋。
伍长官开始弹起伴奏来了,这月琴音色极好,弹着弹着,他开始唱起来了。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
三盏盏的那个灯
哎呀带上了那个铃子哟噢
哇哇的那个声~
张鹤姿听出来了,这是家乡河间府那边的民间小曲,叫《赶牲灵》。这歌声敦厚嘹亮,颇有现代民族唱法的风格。
守在光禄司大门外的侍卫,他们听到歌声对视了下,都咧嘴笑了。路过的十几个浣衣局宫女,忍不住放慢脚步,她们嘴里瞬间偷偷含笑,感受着这积极向上的活跃氛围。后厨烧水看火的两个太监,忍不住贴墙听着,一脸喜乐。
接着伴奏,伍长官这琴弹得轻巧顺畅,没有错音。
接着继续唱了。
白脖子的那个哈巴哟~
朝南得的那个咬
哎呀赶牲灵的那个人儿哟噢
过呀来了~
……
伍长官不仅厨艺精湛,还会唱歌,不拘小节,这么乐观极富有生活情趣的人,大家都喜欢他,在这沉闷压抑的皇城里,看见他如看见了明日的太阳!
张鹤姿想到了一个人,太监小舒子,他还好吗?
晚膳后,张鹤姿没看见太监小舒子,她回自己的寝舍,翻了翻自己带进宫里来的药盒,拿出一个小瓶子去别的寝舍找小舒子了。
小舒子侧卧在床边,他看见张鹤姿推门进来,他知道张鹤姿是新来不久的太监。
张鹤姿,“你还好吧,用我这药。”袖里掏出那小瓶子递给他。
小舒子面无表情接过,放在了床头,没用,也没说谢谢,他脖子上多了道瘀痕。
“你送膳食的那个是什么人?”
“监狱的恶魔。”小舒子冷语回她。
张鹤姿听到监狱,她知道了,是大理寺的重犯监狱。
夜色暗了下来,大家都洗好身子回寝舍休息了。
寝舍里烛光不是很亮,张鹤姿和小方子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她两住一个小寝舍。
张鹤姿,“伍长官哥唱的真好!”
小方子,“那是,我们都喜欢听他唱,别人想听还没有机会呢!”他娘里娘气,意犹未尽。“下辈子投胎了,我要做歌姬,嘻嘻!”
太监也有梦想,张鹤姿轻叹,“唉…”
张鹤姿想起了小舒子那事,问,“那小舒子送饭给的,是什么人?”
小方子,“监狱里的,是个力大无比,手段非常残忍恶魔!”
张鹤姿,“为什么是他负责?”
小方子,“谁叫他以前老是欺负我们,他之前是在御膳房的,仗着他老大张尚膳是皇上的红人,经常欺负我们!”
张鹤姿小声问,“您说的张尚膳,是不是叫张敏?”
小方子,“对啊!你怎么知道?”
张鹤姿假装道,“听说的,嘻嘻。”
小方子小声道,“跟你讲,那张尚膳是负责皇上伙食的,那次告假回老家省亲,听说被灭门了!”
“感觉像被诅咒了一样,后来小舒子就被调到司生司了。”
张鹤姿,“司生司里是做什么的?”“还有分部门,那我们属于那个分部门?”
小方子,“司生司是负责照料牲畜的。”“我们在大官署!”
张鹤姿,“大官署?”“这里还有什么部门?”
小方子,“还有珍馐署,良酝署,掌醢(hǎi)署。”
“珍馐署负责提供肉和水果,良酝署负责供应酒水,掌醢署负责油盐酱什么的。”
张鹤姿听着,“原来这样…”小方子娘里娘气的样子,她好想偷笑。
张鹤姿,“刚才你说的那个恶魔,有多残忍?”
小方子,“简直是毫无人性!”
“他每次都要掐人的脖子,把人掐得半死!”
张鹤姿,“啊?给他送饭还要被他虐待?”
小方子,“是啊,太没人性了!”“他把你掐得没力气趴地了,就开始叫你试菜!”
张鹤姿,“噢?”
小方子,“试吃了之后,看见你没事,他才吃。”
张鹤姿,“原来这样…”“那你之前,有没有被罚去送饭给他过?”
小方子,“去过一次。”
张鹤姿,“那你当时,没事吧…”
小方子,“他一只手把我定在墙上,当时我都差点断气了!”“他看着我身板子小,面善,没有打我。”
张鹤姿,“太恐怖了,这人!”不一会继续问道,“你可记得,他手和脚都拴有铁链吗?”
小方子,“嗯…,脚没有,右手被拴着一条长长的又大又重的铁链。”
张鹤姿,“太恐怖了…”
其实张鹤姿她心里一点也不恐怖。
这一夜,张鹤姿睡不着,她想,即使没有小舒子送饭,也会轮流到其他太监的,遭殃的还都是光禄司的人。
张欣甜入住了绮王府,她哥哥纪无佲说他两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爱情这个词对她来说是个新鲜的词,她感觉自己落后了。
张欣甜带来的那只小八哥犬,它在慵懒的睡觉,她给小狗垫了个布枕头。那只八哥犬四肢朝天,露出鼓鼓的大肚皮,蠢萌蠢萌的样子。那两只可爱的小鸭子,在小篱笆圈里觅食。
张欣甜自语,“永远想念外祖母家的糖油粑粑…”“如今,也只能是想念了,唉…”
张欣甜慵懒的躺在摇椅上轻晃,“燕儿,以前咱们是乡下妹子,现在已是城里人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学点知识,做个城里的文化人?”
女仆燕儿,“要。”
张欣甜,“改日叫无佲哥哥给请个先生,教我们识字,最好是能说书的!”
燕儿听到说书,来劲了,“嗯!”
光禄司这日又到了送膳食的时间了,那小舒子又被命令拉过来接活,不过他今日学聪明了,假装晕倒!张鹤姿看见了忙喊,“呀,看起来受伤挺严重啊!”
陆少卿拍了拍他脸,“不会真的晕了吧…”“先扶去锡庆门的药房给大夫看看。”“等他醒了,再叫他过来送饭。”
张鹤姿说道,“少卿大人,您看他脖子瘀痕,定伤的很重,要不,我替他去吧…”
旁边小盒子下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这室友可是要进去过刀山啊!
小舒子紧闭着眼,心里惊跳了一下。
陆少卿,“你去?”“呵呵,确定?”
张鹤姿,“唉嗨,我去。”
陆少卿,“勇气可嘉,”“那你,可要小心点咯!”“别怪本少卿没提醒你啊…”
张鹤姿,“不会,不会。嘻嘻。”
张鹤姿提着装膳食的盒子去了大理寺,盒子比平时用的重很多,她进了大理寺的那位重犯监狱,进了里面,她走过一条长长的窄石道,这段石道至少有五十米,张鹤姿走到头右转,继续走了三十来米。
通道的两边都是石墙,密不透风,张鹤姿能清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走到头再左转,她看见了里面十米远处是座修有石门的房子,她还发现门顶还装饰瓦片,雕有图腾,门口两边还摆有绿植,房子像极了奢华的地宫。
张鹤姿走到门口,她看见里面没人,有张石床,石床上垫着席子,还有厚厚的被褥,床顶挂有艳丽图案的床帘,床边有石桌和石凳,桌上还有茶几。
张鹤姿想,这哪里像个监狱?
张鹤姿对着里边喊了下,“有人在吗?”
半响没有人回应。
“没人在我走了啊…”张鹤姿说着刚转身要走。
“进来。”
张鹤姿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大概三十来岁,她感觉那语气对她还有点客气。
张鹤姿才不吃他那一套,她在门口蹲坐了下来,坐姿像个弥勒佛,她拱起右边膝盖,右手搭在膝盖上,故意道,“我进来了了呀,怎么没看见你?”
“你都没到里面来,怎么能看见我?”
有声音出来,还是看不到人。
声音的语气很淡定,感觉不到威胁。
张鹤姿,“反正我看不见你,你该不会在这里待久了,修炼成精,学会隐身了吧…”她装模作样,四处张望。
那声音回应道,“我就是个活人,没隐身,你进来点就能看见。”
张鹤姿哪里会上当,再进来不就被你掐了嘛,这慌太明显,还想骗人往里靠近点,忽悠小孩一样。
张鹤姿不屑笑了笑,“你现在饿不?不饿的话,咱两先聊聊,聊点人生,聊点江湖什么的…”想跟我耗,姐有的是时间。
“你进不进来?”那声音有点命令的口吻。
张鹤姿,“不进,进了能不被你掐死?”
“我不掐人。”那声音又回了她。
张鹤姿听着抢话道,“放狗屁!”
“我那么多朋友,都被你掐得半死不活的!”
“每天辛辛苦苦做饭,不辞辛劳大老远的送过来给你吃,还想把人弄死,你这个人真是人性丧失,罪大恶极,极度残忍,惨不忍睹!”她假装很生气。
不现身,姐就跟你继续呛。
“你敢饿着了我,皇上定会治你的罪!”那声音的语气有些生气了。
张鹤姿听这句话,有些微妙,皇上既然关了他,为什么还如此保护他,不让他死?
他是皇上什么人?
张鹤姿,“我不信,皇上都把你关进这里了,还会担心你死?”
那声音忽然道,“我可是救过他的人,这样把我弄死,岂不让天下臣民笑话?”
张鹤姿,“哦…,那你为什么还怕饭菜里有毒,难道皇上会毒死你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毒死你,早就把你毒死了!”
“他不会毒死我,但是别人会!”那声音很不服气回应了她。
张鹤姿,“别人?”…“‘别人’,是谁?”
“我哪知道!”那声音依然不服。
张鹤姿喉里笑出气来,这重犯原来担心的是太监给他下毒。
重犯感觉第一次遇到了个情商的高手,驳得快无语了。
张鹤姿,“既然,你这么害怕别人给你下毒,我就在这里给你试菜了啊。”
张鹤姿说着便打开了那提梁盒,她看着里面的菜肴,意外道,“哇你这膳食,跟一品官待遇都不是一个级别的!”接着她不禁叹道,“啊~在这坐牢口福也太好了…”她说着边拿起里面的汤盅喝了一口,是牛尾汤,汤非常浓郁入味,最后张鹤姿拿起筷子开吃了起来。
张鹤姿夹起一块红烧肉,一根绿油油的蒜蓉菜心,送了口饭,“嗯~真香!”她大口嚼着咽了进去,又喝了口汤,根本不像试菜的。
张鹤姿打开盒子第二层,里面还有切好的酱排骨,红焖鸡。
“啊~真幸福!”
张鹤姿夹起了块鸡肉送嘴里,她拿起汤盅想再灌口汤,那重犯忍不住了,随着铁链摔地的声音,他重重的落在了她前边不远处。
“你把汤喝完了,我还吃什么?”
张鹤姿停住喝汤,嚼了嚼嘴里的饭菜,然后吞了进去,她抬起头,看见对面是个看起来有一米八三十来岁的男子,他长得相貌堂堂,而且他穿的不是囚服,是便服。
张鹤姿整理好饭菜,说道,“呐,饭菜和汤,我都试过了,没问题,你尽管放心吃!“不过,我拿过去,你还会不会掐我?…”
重犯不屑道,“不会,你拿过来吧!”
张鹤姿不信,“那你得让我相信你才得!”
重犯,“我堂堂大内侍卫寒江羽,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张鹤姿,“真的?”
寒江羽,“真的饿了。”
张鹤姿,“不是,是真的不掐我?”
寒江羽,“真的不掐!”
“你看我,像言而无信的人吗?”
“之前的那些送饭的太监,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好让他们给我以身切实的试菜!”
张鹤姿看着他,总算心无疑虑把饭盒子拿了过去。
寒江羽坐在石桌旁边张鹤姿面前吧唧吧唧吃得津津味道,张鹤姿问他,“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寒江羽瞟了她一眼,不太想回答。
张鹤姿,“你说嘛,你不说我最后还是会知道的,不如现在就告诉我。”
寒江羽继续吃着,没回应她。
张鹤姿想,今天不告诉我,明天姐还是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