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何为壬
“上头来人了？”
“好像是的，之前的小矮子牢头都被安排到了其他区域，我们这边都换了新到的管理者”
“哎，好不容易刚跟这边的兄弟们打成一片，看样子又要变动了”
新的变化让冰场监牢中的人们紧张起来，私下里议论纷纷。
天不遂人愿，刚刚达成“同盟关系”的萧壬庚与邢坎帅，还没进一步商议制定更具实际操作的规划，便遇到了每三年一次的冰场管理大换岗。
这不仅意味着从前的规则有着不作数的风险，同时也必然改变这里的固有格局。
上头有规定，每三年会调整冰场中高层的管理者人事任命。
此地虽为大家族们创收，看起来似乎有着不小的油水，且远离内陆核心地带，更高层次的人们也是鞭长莫及，自由度非常高。
但终归是苦寒之地，并非可以长期居住和修行的，因此这儿的人事定期轮换是个必然。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邢坎帅这位只来到冰场不到三年的“老油子”也始料未及。
矮个子牢头不过是底层管理者，所以他们的命运是被重新抽签分配到其他区域。
而从前的任务量、包括食宿作息时间安排等，皆可调整，对于留在此间的诸位术士而言可不算是个好消息。
果然，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的管理者一到这里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从本月下一个寅日起，每人所供的玄冰在各自指标的基础上，再增加一倍！为了提高生产效率，我们决定将寻冰的时间扩展，卯时二刻出门，次日子时整回来交差，对了，如果当天没有完成任务的，给你们一次机会，嘿嘿”
什么机会？大家纷纷疑虑，明显更苛刻的要求属实令人绝望，此后想要顺利达成指标，势必更加困难！
“机会，就是，当日没有完成的，可以不回来，等找够了，再回来不迟！哦对了，当日不够的要补，次日的也一样不能少哦！”
宣讲新规定的人一句一句、抑扬顿挫，好似带着嘲讽的意味，因为众人皆知，没有人可以在冰场划定的范围外活下来、哪怕只是度过一夜！
夜里的寒风凛冽并不能称得上最恶劣，令人最为忌惮的，是寅时发生的冰原全盘震荡！
没有人亲眼目睹过寅时的冰原深处到底在发生些什么，但是却能够感受到大地在无规则的移动着。
冰、雪、风、土在互相交织中发出的奇异声响，连着睡梦的术士们都时常会被冲击惊醒。
一些冰场的老人曾经提到过，想在冰场休息好，先要适应得了寅时的冰原震荡，它雷打不动的每日进行着，人们只能呆在冰场——这个唯一的“避风港”中。
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宣布寻冰术士们可以在外面过夜了！
还称之为“机会”？
众人胸中之怒顿起！却不敢言语。
大家心里都明白，成倍叠加了任务量，无法完成，一定会倒逼着术士们在外过夜。
结果无非就是为了“借机清理”“优中选优”“攫取剩余价值”，只是此番做法太过狠辣，但也并不算竭泽而渔。
因为“壮丁”，反而是大家族们最不缺的东西，当需要的时候，再抓、骗一些就是了。
萧壬庚和邢坎帅因此次变故而分开，即便出任务也很难碰到一起了，直到立冬前三天。
按照往常的计划，萧壬庚继续探寻着冰原中可疑的迹象，虽然和邢坎帅多日不见，但上次的交谈让他有了一定的目标。
这冰原一望无际，但并非所谓一马平川的“平原”，只因白色混淆了人们视线，诸如山丘、深壑等皆多见。
虽然邢坎帅口中的通道并没有被找到，但多日来的推演、重构和实践，萧壬庚终于弄明白了北灵玄冰场和冰原中的玄冰，到底有何种用处，为什么世家大族们都想要？
不久前，萧壬庚因探索冰原而忘记归途，加之去的地方较远，差一点在子时后回到冰场。
在其体力精神都严重消耗的情况下，萧壬庚运行起师传的清净功，没想到误打误撞之间，居然与这玄冰产生了共鸣！
北灵玄冰表面上是一种矿石，实际上却是为修士供给修炼能量增益的宝物。
这一点虽然不算是秘密，但是怎么使用，术士们却皆不得法。
原因无他，术士多没有真正走入修行大道，用的不过还是倚靠天地规则的趋吉避凶之法，施法所借助的能力也大多是外力。
抛开会使用些“手段”外，与常人无异。
而这玄冰，却是只有修士运行相应功法的时候，才能发挥其真正的作用！
萧壬庚大喜，每天要找那么多北灵玄冰，全都白白奉献给冰场的那些酒囊饭袋岂不可惜？
从那日起，他便抽空就去冰原深处探索，并不像之前一样畏畏缩缩，因为有基本的功法和玄冰护体，这些日子都收获巨大。
当然，还是不敢冒险在外过夜。
清净功有了玄冰的加持，让他的心神更加平和坚韧。
玄冰其中蕴含着的一种非常纯净且强大的灵能，不仅可以做运行功法时刺激修行者的经脉和丹田，还能够自动为其充能，比吃饭喝水还要省时省力。
清净功法向来仅是被萧壬庚当成修身养性之法。
其文不过五百九十一字，功行一次只需一刻，每日运行一到两次即可。
从前师傅只叫他“常诵”“常练”，习得万遍，其义自见。
现如今终显奇效，多年坚持果真没有白练！
此日，距立冬还有三天。
萧壬庚照例深入冰原探寻。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但他心中的热情却丝毫不减。
凭借着玄冰与清净功的奇妙共鸣，他的修行进展飞速。每一次深入冰原，他都能感受到自己对功法的理解愈发深刻，对玄冰的掌控也愈发熟练。
这一日，他施展九宫锁龙术，寻得一处隐秘的冰壑中，居然藏着一块巨大的玄冰群。
这是邢坎帅所说的冰窟吗？并未感觉到危险，反而
其散发的感应比以往所见的都要强烈，仿佛在召唤着他。
萧壬庚小心翼翼地靠近，正准备抬起工具开采，将其收入囊中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玄冰之时，周围突然一大股罡风席卷而来！
不好！
玄冰所在，必有罡风，避之不及者只有落得个身死道消
萧壬庚心头一紧，连忙运转清净功，试图抵御这股强大的罡风。
可罡风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他的身体被吹得摇摇欲坠。
就在他几乎要被罡风卷走之时，萧壬庚果断将已寻得的部分玄冰的力量引入体内，与自身的灵力融合。
瞬间，他的周身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光芒，形成了一个不明显的护罩，勉强抵挡住了罡风的侵袭。
但这股罡风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见一击不成，变得更加狂暴。
周围冰雪被卷上高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萧壬庚身处其中，如同一片孤叶在风暴中飘摇。
萧壬庚咬紧牙关，拼命维持着护盾，同时努力思考着对策。
“巽为风变风水涣水波涣散，却散而不乱，此风是有轨迹的！”
强忍着狂风带来的刺痛，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终于，他发现了在罡风的中心，有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点。
萧壬庚不再犹豫，集中所有的力量，朝着那个点冲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接近那个点时，一股强大的阻力出现，仿佛要阻止他靠近。
但萧壬庚此时已毫无退路，他怒吼一声，全身力量爆发，一举冲破了阻力。
随着他接触到那个点，罡风逐渐变得没那么肆虐了，很快至于消散，一切渐渐归于平静。
萧壬庚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将眼光扫向周围，却发现罡风之前的发作，撕裂了冰窟原本的冰墙——将整个洞口堵死了！
本是来探秘的，没想碰玄冰群，如此之多，根本带不走，这回不想用也得用了。
玄冰群的质量果然很高，萧壬庚采集了一部分所需，便继续运转起清净功法，这玄冰比之前遇到的那些质量还要高，精纯之至，让他“回血”的效率大大提高！
好东西增益就是厉害！
不过片刻，萧壬庚感觉到自己是身体又强横了许多，怕是再遇到刚才一样暴虐的罡风也能全身而退。
尝试了一番能否把路口的冰雪移走，却有些白费力气，只能看下还未被采出的玄冰
就在萧壬庚准备新一轮开掘时，那堆玄冰群忽然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光芒中竟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漩涡。
萧壬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漩涡强大的吸力卷入其中。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空间。
周围是一片冰蓝色的世界，巨大的冰晶如同古老的图腾矗立着，闪烁着神秘的符文。
萧壬庚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这时，一个女性的声音在他周围响起，空灵且悠远：“何为 壬？”
萧壬庚惊问道：“人？你是谁？为何带我来此？”
那声音继续重复道：“何为 壬？”
一撇一捺为人？顶天立地为人？万物灵长为人？
萧壬庚一时间不敢回复，这么究极的问题，怎么回答都太过片面了些
见萧壬庚并未作答，那女声再度响起，却不再重复：“壬者，王也。”
壬者，王也
萧壬庚快速在脑中搜寻着过往见闻，猛然记起古椽文中，王字和壬字形近
原来是这个“壬”！
萧壬庚紧皱眉头，思索着说道：“壬，阳水也。壬水泳河，可泄金气，刚中之道，流转不滞！”
那声音继续追问：“阳水何意？”
萧壬庚答道：“阳水乃滔滔江河之水，汹涌澎湃，绵延不绝。”
声音再道：“那你可知壬之变化？”
萧壬庚沉思片刻：“壬水可聚可散，上能并百川，下能泽万物，亦能随境而转，变化万千。”
那声音又说：“壬于你又如何？”
萧壬庚心头一震，说道：“我名为壬庚，而今流落至此，愿像壬水般既能适应环境，又能凭借自身的力量突破桎梏！”
声音不悲不喜道：“着象之人，若不能悟出壬之真谛，便无法解开此地之谜，也便没有机会离开了。”
着象，何意？哪里说的不对吗？
萧壬庚忽觉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走向其中一块巨大的冰晶。
冰晶内部，似乎有一道复杂的纹路在闪烁。
萧壬庚靠近，发现这纹路竟与壬水的流动形态有几分相似，他集中精神，试图理解其中的奥秘。
就在这时，冰晶突然释放出强大的能量，将萧壬庚笼罩其中。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化作了“壬水”，在无尽的空间中流淌，一会变成江河湖海，一会又变成冰水露霜
这就是壬之真谛吗？
不对！变成什么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它的本意。
对了！她刚刚第三句说的是——壬者，王也！
是啊，壬就是壬啊，执拗的只把它看成是“水”，是作为术士的偏见所致！
萧壬庚顿时茅塞顿开，格局瞬间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