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块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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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犯齐福保承认罪状,供认是自己藏了生草乌谋害庄妃,妄图以浅薄之见博皇后的信任,现不堪刑讯病死狱中。
真相大白,可皇后治理后宫不严,罚俸半年,以示警戒。而班昭仪身为宫嫔,却缺乏德行,将为才人,禁足一年,每日抄才德经三卷交给女官过目。
至于胡婕妤,管教下人不严,还顶撞皇后,也罚俸三个月,好好思过。
至此,齐旻宫廷中的第一桩宫斗案就此了结。可因为有宫人藏私害人的行为,绝不能姑息,所以当天戌时初刻,从中宫到西宫,来了一次大规模的搜宫活动。
这是大邺建朝以来,尚宫局的女官们最忙碌的一个晚上。
每两个女官搜查一处,还有个服侍皇帝的大太监在一旁监督。
虽然商量好了要打个措手不及,可大晚上搜查,姜文冉从来没觉得齐旻这么狗过。
在永和宫里,蕊白忍着怒气把装着自己衣服的箱笼拿出来,往搜查的女官面前一摆,然后抱着怀等她们搜。
蕙青则客气些,还用手摸着蕊白的背给她顺气。
等那些女官搜完,蕊白才啐道:“从前在姜府时都不曾受过这种闲气,如今咱们娘娘是一国之母,还能叫这些姑姑婆子这样糟蹋!”
“即使贵为天子也要受人管制,何况是皇后,更何况是咱们?”蕙青和她咬着耳朵,“连娘娘都收敛了,偏你还这样使小性子,可别惹祸了!”
蕊白委屈道:“所以才叫她们搜了嘛,我又没发脾气。”
前来永和宫搜查的是司簿与司礼两位女官,朝姜文冉福身,表示已经搜宫结束了。
姜文冉问:“可都查干净了?别有遗漏。”
宫妃与女官的关系,有些复杂。
就像朝堂上有言官时刻提醒皇帝要注意德行,内宫中也有司礼她们这样正四品的女官,来规正皇后的言与行。
但这个东西也要看运气,言官碰到昏君只能把自己气到归田,而女官碰上嚣张的皇后也只能自认倒霉。
姜皇后就是这样一个反面典型。而且因为女官们也是女的,只要年轻一些长得过得去,都有可能成为皇后预备役。
姜皇后对她们的态度一向很差,还是在这两个月才和颜悦色了些。
就算皇后的脾气变好了,不代表本性就会变。虽说是皇上下令查宫,可到底是大不敬的事,万一哪里不得当开罪了皇后,以后的日子不见得会好过。
女官们来之前提心吊胆,担心被刁难。
现在见姜文冉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悬着的心放下来了半截,终于能问出心里的疑惑。
“娘娘,陛下让彻查,所以不能放过一件稀罕东西。能否请娘娘为臣解惑,这个究竟是做什么的?”
被三个宫女费劲吧啦搬进来的是两个缝成了桶状的布包,里面似乎是装了沙子,随着动作沙沙作响。
姜文冉:“……”
这是他拿来练臀推的道具。他没法接受完全没有器械,所以想着能还原一些是一些。
比如说杠铃就能拿扁担和两个重量相等的沙包代替,效果差不多,就是稳定性要差一些。
“里面装的是沙子,”他实在编不出像样的借口了,“你们要是不放心,就都倒出来看看。”
有他这句话,两位女官倒是也都不客气,倒了个痛快。
姜文冉看着有些心痛,这可是他一碗一碗亲手装进去的,这下又得重来了。
因为住了人的宫室并不多,而女官们的效率极高,没到后半夜,就全部清算完毕。
齐旻为了方便,就在永和宫住下,听女官们一一进行汇报。
说到贤妃的长春宫时,姜文冉提起了耳朵,就怕遗漏什么信息。
等听到女官们说,长春宫没有任何异常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失望。
是啊,他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贤妃哪会留一点把柄给别人?
如果真是她布了这个局,一定早就把相关的东西都处理了,甚至其他对她不利的东西也都会处理掉,还等得到别人来搜查?
姜文冉咬碎了牙,有种玩消消乐的时候还差两步就能过关的气愤。
不过俗话也说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贤妃想做的坏事多了,总会有露马脚的时候。
而且这回的事过去,他没有那么怕贤妃了。
还有点看小丑跳梁的感觉。一般挑事的人,就喜欢热闹,越有人反应大,始作俑者就越高兴。
这次也是如此,如果他一开始就不拿去惊动齐旻,而是自己和庄妃商量着处理了,效果可能还好些。
但事情都过去了,想“如果”没有任何用处。他就当长了个教训,吃一堑长一智。
真要说起来,最让他吃惊的,其实是齐旻对他的态度。
他很清楚齐旻到底有多讨厌姜皇后。
齐旻在做不了任何决定的时候,娶了姜文冉。他是皇子,就注定了他的一切行为都与政治有关,包括他的婚姻。
在成为太子,甚至成为皇帝之后,自由度只会越来越低。
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这个人无论是三观还是性格都和自己格格不入,却不能离婚,不能废,更不能冷落,还要在外人面前装成琴瑟和鸣,正经夫妻。
姜文冉自我代入一下,能感觉到那种窒息,不是不能理解齐旻。
要是齐旻愿意再把态度放软一点,他还是愿意和他和平相处,尽量少添麻烦。
其实齐旻如果想要废掉他,这次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可他却白白放掉了,甚至听了庄妃的劝,为姜文冉正名。
姜文冉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是不是代表,齐旻现在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他?
天太晚了,已经过了三更,所以齐旻就在永和宫歇下。
姜文冉很想问问齐旻,可是又不敢。
倒是齐旻看出来他欲言又止,先一步问了出来:“皇后想说什么,只管说就好了……你可是觉得朕对你的处置太过分?”
姜文冉赶紧摇头:“没有没有,臣妾本来还以为要被废后呢,结果只是减例钱,好太多了。”
齐旻:“……”
他神色复杂,坐在姜文冉平常用来做手工活的木榻上,低声问:“为何觉得朕要废了你。”
姜文冉心情更复杂:“这是我觉不觉得的问题嘛……”
声音越说到后面越小。
齐旻说:“所以你从落水之后一直对朕小心翼翼,是因为怕朕废后?”
姜文冉没有否认。
“……”
齐旻很想开口说朕不会废你,又觉得这样的承诺有点奇怪,说不出口。
其实他现在对姜文冉的观感很难分辨,还有很多猜测不敢确认,同样不清楚该如何与姜文冉相处。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手里正摩挲的布料上,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东西的形状有多怪异。
他把这块布料抖开,沉着的面孔上隐约透露出两丝裂痕。
“皇后,这是什么东西?”
姜文冉抬头一看,大惊失色,恨不得立刻昏过去。
齐旻手上拿着的,正是他本人亲手做出来的一条布带丁字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