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他太辛苦了
“阿权!”
一声暴呵。
包厢门随即被撞开。
阿权跑到窗边扶起他,“历总!”
商梓酒醒了大半,一同搀扶,“怎么了你这是?”
历文成脸色苍白得吓人,捂着胸口,声音颤抖,“给小休打电话。”
“历总,现在是凌晨,太太睡了。”
“打!”
阿权忙不迭拨出,没人接。
历文成五脏六腑搅在一起,剧烈的痛楚让他向内佝偻肩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再打。”
第五通,终于接了。
阿权立刻将手机贴在他耳边。
“干嘛啊——”嗔怪的语调,含糊不清,听得出睡意朦胧,“好晚了。”
历文成神色缓和了一些,尽量放柔声音,“回公馆了?”
“没有,在爸爸这儿。”
“怎么不回去。”
那边窸窸窣窣翻身,哼唧一声,“你不在,家里太空。”
他笑,“胆小。”
方休睡觉不太老实,五年前在城边别墅摔下床过,第二天胳膊腿儿青紫。
回来后,只要他在,睡怀里,整晚不敢撒手,不在,垫一圈枕头。
为此,润丰公馆的主卧特意围了床栏,赵姨打趣,孩子未出世,历总先养二小姐练手。
安静了一会儿,听到呼吸渐沉。
他使眼色,阿权挂断。
下一秒,男人直挺挺朝地面栽倒。
……
历文成昏迷了半小时。
商梓陪在病床旁,一个劲儿忏悔,“我如果知道你伤成这样,绝对不拉你喝酒!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跟家里交代,别说娶我想娶的姑娘,我连自由都要没了。”
“还有小休,那丫头蛮横起来我扛不住,她要找茬儿,堪比地震!”
“商梓。”
他顿住,向前俯身,“你醒了?”
历文成眼球布满血丝,嗓音嘶哑,“被你吵醒了。”
“还有哪儿疼吗?医生说你伤到肺了,有炎症,轻微感染,也不知道阿权怎么照顾的。”
“与阿权无关。”
他撑起上半身,商梓按住,“去哪儿啊?老实待着。”
“几点了。”
“五点四十。”
“阿权呢。”
“我让他先回厂里,帮你盯着历二,你歇一天,斌成倒不了。”
历文成闭眼。
下颌骨紧绷着,脖颈筋络凸显。
这股莫名的预感很不好。
商梓抽纸巾给他擦汗,“好好休息,老爷子病倒了,你再有点什么事儿,真要乱套了。”
“等天亮,你通知阿权,让峰海带人围住工厂。”
“你要干什么。”
他吞咽口水,仍旧阖目,“市中心有家翰鋆会所,你带几个峰海的人,去找一个叫白羽嫣的女人,三十岁左右,带去工厂等我。”
商梓思忖片刻,“翰鋆?老板姓穆,是吗?”
“认识?”
他拍大腿,“认识,商家早些年的手下败将,北边混不下去,来南边了啊!”
“嗯,那不用带峰海的人了。”
峰海要举家搬迁到北边,尽量不招惹这儿的‘生意人’,干干净净地离开。
商梓手撑膝盖,咂摸不出他的用意,“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羽嫣是柴经理情人,替他藏了不少东西,带过去问问话。”
“围工厂呢。”
“查账。”历文成咳嗽两声,气息极弱,“之前查到一半,这次该抓的人都抓出来了,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商梓见识过他的手段,扬了扬眉,“说是查账,实则呢?”
他不说话。
“真要连根儿拔啊?”
男人持续沉默。
商梓后仰,望向他的眼神复杂。
工厂内部盘根错节,大部分是庞副董的势力,历文成已经失去齐家,若对庞副董同样铁面无私,整个集团都要孤立他了。
“得,这个我不打听,但是,小历总不顾身体健康,非要出院,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万一从我手里出了问题,我担责啊,难不成这账只能今天查?”
历文成半睁眼,掩饰不住的灰败,吐字沙哑不清,“我总觉得小休要出事。”
商梓一惊,瞥见他的神情,心脏像被拽了一把,旋即打趣,“她是方家二小姐,如今又是小历太太,背后是陈家,老太太,身边是跟了你五六年的保镖,能出什么事儿?你别是相思成疾了。”
话虽这么说,商梓多少也有些没底气。
历文成再次闭眼,眉心的纹路加深。
病房死寂,只剩输液声。
他也搞不明白,第六感,听着或许荒唐,但他不愿冒险。
……
早晨八点,方休下楼。
方国威端坐在客厅,喝茶,看书。
她揣好那几份资料,“爸爸,我今天回公馆。”
方国威没应声,她走过去,“变卦了?”
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您不是总教育我,‘不要给阿成惹麻烦啊’。”方休粗着嗓子,学他的语气。
方国威撂了书,眼底乌青一片,“万一你——”
“没有万一。”她打断,语气坚定,“这是我的工作,我有把握。况且,给历家惹来这么多事情,再不解决,等它发酵,殃及方家,陈家,我多大的罪过啊。”
“你让我跟阿成怎么交代?”
方休低下头,扣手心,胸腔仿佛溢满酸水。
方国威抚摸她头顶,“小休,等阿成回来,咱们从长计议。”
“等他回来,这些事就要按他的方式来办了。”
历文成表面冷漠寡情,实际心软,他不会放任历家和斌成大乱,即便他放弃继承,也还是会为历家铺好后路。
齐婧华的死,是导火索,集团里那些敌视他的人会借题发挥,一旦内部不和睦,外界愈发按捺不住。历文成对内要保全家族利益,对外要镇压,还要分心抓e先生,太辛苦了。
历家几乎每个人都享受了与生俱来的尊贵优渥,唯有他,从出生开始颠沛流离,凭母亲附加的使命感活着。
他并不是反感继承斌成,相反,母亲的遗愿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定位置,让母亲瞑目,也是他的执念。
上一辈未解的心结,成了他辉煌的枷锁。
辛苦半生,倘若因为一个e先生,牺牲掉他本该有的前程,她不要。
他为了护她周全,铲除后患,毁了本该荣耀的声誉,遭了无妄之灾,面对一日一日不停息的算计。
她不要这样。
方国威到底还是没能让方休心意转圜。
她回到公馆,联系秦姐,将拟好的新闻稿发上外-网。
e先生这桩旧案,曾轰动一时,如今引起的效果仍旧不同凡响,短短一个下午,追杀方休的悬赏任务有六条,皆以天价挂出。
傍晚,所有悬赏被撤回。
方休倚在阳光房的摇椅上,望着夜空中零星几点光。
她清楚,e先生出手了。
领队此时叩门。
他双手捧着手机,向前欠身,“太太。”
方休接过。
听筒里声音低沉,浑厚有力,“方小姐决定好了吗。”
她呆滞了半晌,没回应。
男人耐心所剩无几,“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了阿成好,无论是e先生,还是齐家,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
方休耳畔嗡嗡响,回过神,艰难吐出两个字,“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