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笃定我坐怀不乱吗
齐昀向后靠在座椅里,阖目养神。
察觉到车速减缓,他撩眼皮。
前方的车朝高速出口驶去。
“到哪了。”
助手查看导航,“洲南。”
齐昀抻了抻发麻的手臂。
刚走两个小时,一百多公里,又停下。
照这个速度,明晚都不一定能到。
跟着方休的车下了高速,停在匝道。
助手喊他,“齐公子,方小姐吐了。”
齐昀倏地下车。
茫茫黑夜,沉得人毛骨悚然。
方休蹲在路边,一下又一下的呕吐声。
齐昀快步,还未近身,保镖横亘在面前。
隔开了他。
助手不满,“你们什么意思?”
方休吐了一口水,侧头,“别过来。”
齐昀瞥一眼保镖,扬声,“我看看你。”
“脏死了。”
他好脾气哄她,“不脏,看看你,我安心。”
方休回复不了他,又一阵呕吐。
“输液前护士交代了,胃会不舒服,你若不跑,吃点东西也就没事了。”
她灌水漱口,蹲在地上半天没起身。
齐昀听不到回答,也看不清。
只好对保镖说话,“劳驾,我来照顾她。”
保镖不搭腔,不让路。
齐昀最后一丝耐心消失殆尽,似笑非笑,“要我动手吗。”
“齐公子请回车里等,真要动手,您没胜算。”
助手彻底恼了,“我们公子一路怎么对方小姐的,你们是瞎了看不见吗!防谁啊!”
方休此时终于起身,扶着车门,气若游丝,“齐昀,你回吧,不用跟着我折腾了,我担待不起。”
齐昀眼神逼退了助手,放低声音,“别听他的,我自愿送你。”
方休无力摆手,坐进车里。
他让助手去开车,挡住前路。
隔着浑浊的光线,他凝视方休苍白的一张脸,“既然停了,在这儿过一晚吧,保镖也得休息,疲劳驾驶不安全,天亮再赶路。”
方休也许没劲儿再犯倔,同意了这一提议。
齐昀找到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安置好她才回房。
凌晨,方休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看出去,门口保镖不在。
她解开锁。
齐昀大步迈进来,闻到沐浴乳的香气,“洗澡了?伤口湿水了吗?”
“没有。”
他放下手里的餐盒。
方休一看便乐了,“齐公子成外卖小哥了,从昨天开始,不是在送饭,就是在送饭的路上。”
“那方小姐呢?成间谍了?不是在算计我,就是在算计我的路上。”
轻描淡写一句话,方休脑子轰隆一片空白。
桌边的男人慢条斯理,摆好了碗筷。
她紧盯着他的背影,本能向后挪动步子。
齐昀拉开椅子,笑盈盈望着她,“小休,过来。”
她僵在原地。
齐昀想来拉她,她仓促后退,结结实实撞上墙壁。
肩膀的伤口钝痛,痛得她一时喘不上气。
“毛躁。”他拧眉,用力扼住她手腕,“就是记不住有伤口是不是。”
说罢,牵着她走到桌边,按着她坐下,“桂花栗子糕,你喜欢的,但睡前吃太多容易消化不良,吃两块,好不好?”
温柔与体贴与平日并无不同。
方休一阵阵冒冷汗,注视着他。
齐昀将小碗推过去,“牛奶燕窝,酒店里的品质一般,不过不算次,吃完好睡觉。”
她捏起汤匙,手指细微颤抖。
“这么怕我?那为何还要支走一半保镖呢。”他闷笑,“别担心,剩下的那几个,我让人‘带’他们去休息了。”
方休垂下眼皮,辨不清喜怒。
齐昀拉开冲锋衣拉链,饶有兴趣看着她,“让保镖回家为历文成藏证人了,对吗。”
对面的人不说话,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要多乖有多乖。
方休喝完了半碗,撂下,向后靠。
无声无息的对视。
“我接到了一通电话。”齐昀来回转着手机,话头一转,眸光幽深,“诓骗我去度假村,故意受伤,用我挡章良祺,惹我心疼,让我不得不跟过来,好支开我,趁机转移了许晓霜。说是急着去找历文成,半路故意搞事拖延,分散我的注意力,如果不是恰好发烧,你应该还准备了别的意外吧,呕吐也是装的吗?眼看我心生怀疑,催促我离开,惹我不忍,以退为进,让我不得不留在此地,等天亮,你让保镖搜集的证人,会指认我齐昀,而他历文成,还是清风霁月的小历总。”
方休这会儿镇定多了,一张脸清冷孤傲,岿然不动。
齐昀渐渐压不住火气,“我可有对不起你?真心实意护着你,照顾你,在历文成都放任不管的那几天,是我为了你,冒着风险,去和历行之抗衡,你这么利用我的心软?”
“齐公子。”方休低头,嘲讽一笑,“我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了,是齐昀,还是e先生?”
房间骤然死寂下来。
“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揉捏手腕,“从你假意去方家关心,趁机在我身上放监听那天早晨开始。”
齐昀眼里的熊熊烈火熄了。
方休拿起一块栗子糕,香甜气味萦绕,“你还算谨慎,选了一模一样的设备,但是我对自己的东西有数,都放在哪里,我也有数。”
“怎么确定是我放的。”
“我没怀疑过你。”她一双眼黑白分明,清澈见底,“齐昀,我从未,怀疑过你。”
齐昀心里有根弦莫名绷紧。
方休深吸气,“那天早晨,我去见了章院长,他那儿有一套紫砂茶具,是山水堂以两千五百万的价格拍下的,他用的玉石烟嘴,我在你后院的展柜里见到过。”
“山水堂送礼无数,没什么不妥。”
“章院长素来节俭,升迁之后更是,无论谁家的礼都拒了,怎么偏偏收了山水堂的?”
齐昀轻笑,将烟盒放在桌上,抽出一支。
方休扫一眼,“在山水堂外被追车那晚,你故意留了号码让我联系你,即便开了变声器,金属烟盒打开关闭的声音,我听得清清楚楚。还有你的纹身,eleutheros,齐昀,你以为我找你练拳是为了什么。”
他笑不出了,烟也扔在桌上,“我教你拳法,是让你保护自己,这份真心从未假过。”
方休环起手臂,坦荡无畏的口吻,“你说你对我真心实意,可在夜市找人打我的是你,设计记者在山水堂外把我推上风口浪尖的,是你,转移孤儿那晚,向青佑福园泄露我行踪的,是你,当晚在医院,让狗仔拍照片,闹得满城风雨的也是你。还要说你对我真心实意吗。”
“你说的这些事情,有哪一次真的受伤了?”
“那在度假村呢?”
齐昀一顿,周身笼罩着大片阴霾。
“让章院长引我去,不也安排了人动手吗,难道我每次侥幸躲过,倒是你的功劳?”她夺过烟盒,偏头咬住一支,“为了把我和历文成分开,为了让我落单,好报复unknow在国外对你产业的打压,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了。从一开始你就是带着目的接近,真心?齐昀,e先生,你别恶心我。”
一句句,一字字。
宛如利刃。
齐昀衣襟大敞,即便如此,依旧温润儒雅,“小休百密一疏,我是有目的,可对你的心思,也有。”
他起身,绕到她身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发,“小休算准了那么多,但笃定我会坐怀不乱吗。”
方休喉咙干噎,反胃感强烈冲击。
齐昀手掌从她头顶移到小巧的下巴,来回摩挲那道疤,“你的身上,有我的印记,我会舍得放过你吗。”
他倾轧而下,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面颊。
方休瞳孔颤栗。
突然,玄关‘咣当’一声。
齐昀余光刚瞥到人影,下一秒,脑袋磕向桌面。
声响大到惹人心悸。
来人煞气腾腾,一手凶狠钳住他后颈,一手揽过方休,捂她眼。
方休埋在男人腰腹,有几秒失聪。
风尘仆仆的寒意钻进鼻腔,流入心肺。
他挺拔伫立,用一个怀抱,轻而易举瓦解了这场暴风雨。
方休无声落泪。
浑厚低沉的嗓音淌过耳畔,男人从牙缝中挤出一声问候,“e先生,初次见面,我叫历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