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秦子卿霎时僵硬在凳子上，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赶紧低下头掩盖眼里的惊涛骇浪。
对面之人却又突然大笑起来，笑到后面感觉整个桌子都在颤抖。
“是我抬举你了，不过是看你有几分矜贵。要是大越朝的皇室真沦落到这里，你说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子卿这时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他眼底灰青，神色有几分萎靡，举手投足间张狂又倨傲，并不像是平常贵族里养成的性子。但是可以看出来的是，他好像真的并不在意她。
像是听见了她的心思似的，他突然停下自酌的手，眉眼上挑，“你为什么不喝？”
秦子卿捧着酒杯只是浅浅泯了一口，她有些害怕这酒里掺了东西。电光火石之间她眼底一暗，颤巍巍地抬起头，声音有些虚，“小人……小人给贵人倒酒。”说完，站起身来端着酒壶为他空了的酒杯斟满。
婢女本想上前一步却被男人一个眼神止住，他手肘撑在桌上，歪着头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刚说你有几分矜贵，倒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筷子蘸了蘸酒杯里的酒，径直杵到秦子卿的嘴边，说得漫不经心，“咽下去。”
秦子卿垂眸看着眼前的筷子，这是象牙筷，白玉上缀着几滴液体，晶莹剔透，倒映着房里的不断跳动的烛火。
“怎么？不敢喝？”男人的手依然捏着那根筷子，筷子的顶端抵着她的嘴唇，他又笑了，“你该不是下药了吧？”
整个房间里仿佛都静了下来，秦子卿喉头滚动一下，不再犹豫，绕过那根筷子直接将他身前的酒杯拿起来一口饮尽，“小人再给贵人倒。”
男人倒也不恼眼皮微掀，拿起那根筷子转身又递给了身边的婢女，“他不喝，你喝。”
秦子卿并不抬头看那旖旎的场景，垂着头专心地给他倒酒。酒水落杯的声音混杂着婢女的啧啧声，秦子卿握着酒壶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
在这里是不知道夜已经多深了的，秦子卿只是陪着他喝酒，他坐的愈发靠近，整个人也更加放浪形骸。秦子卿一边应付他一边在心中不断计算着时间，大冬天的连后背都沁出了薄汗。
他直接坐到秦子卿旁边来，整个人朝着她坐着，右手搭在桌子上，好像把她围起来了似的，盯着她的脸喃喃自语，“长得这般好看，也是算你倒霉。”说完又凑得近一些，声音里带着笑意，“我毕竟是花了钱的，不与你睡上一觉，感觉有些亏。”
秦子卿呼吸一滞，紧紧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脸颊，“乖点。”刚说完，这张脸便毫无意识地瘫在秦子卿的肩膀上。
秦子卿仍不敢呼吸，抬头看见那婢女也正歪在柱子边打盹。她静静地等了一会，确认他们确实是昏了过去，才敢小心翼翼地把人挪到一边。
药是她袖箭上的，她从第二杯开始下就是怕他不肯喝。好在这人后面并未起疑，还顺带着替她解决了那婢女，也算是歪打正着。她在屋子里站了一会，想了想，又轻手轻脚地将那婢女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她草草换上后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心里砰砰直跳，有兴奋也有害怕。没别的法子了，若是她今日不逃出去，后面的日子怕是再也逃不脱了。
……
房门在深夜里吱呀一声，屋外响起几声对话。
“我家公子睡着呢，谁都别来打扰。”
“是是是。”
屋里面，原本昏睡不醒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嘴角扬起几分狡黠的笑。
“公子为何放她走？”
“啰嗦。”他不耐烦地回道。
男人直接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黑夜里那个小小的身影行色匆匆，他满脸兴致，冷笑一声，“你不觉得很有趣吗？这群蠢货竟然把大越朝的公主当成个娈童给掳进来了。”
“那我们要和外头那群人说人跑了吗？”
“说。为什么不说，不说，怎么玩的起来呢？”他眼底浸满了冬夜的冷霜，深邃冰凉。
秦子卿后背沁的汗在跑出去后又被寒风吹得冰凉，冻得她直哆嗦。
她想去找花音，但是这地方大得惊人，她在黑夜里如同只失了方向的倦鸟，不知道该飞向何处。这地方到处都是护卫，她生怕被抓起来，况且她也不知道那药性什么时候会过。
秦子卿只得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边走一边整理自己的着装，她散开了男子的束发用发簪随意地给自己挽了发髻，好在她少时曾为母妃装扮过现在只是有些生手。她现在最好的掩饰就是这婢女的样子，只是今天晚上好糊弄，到了明天那男人醒过来定会叫人找穿着这婢女衣服的人。
也不知道花音在何处，沈让他们要何时才能找到这里。她贴着墙边走着，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紧张地额角冒汗。
这里好像明月楼，但却比明月楼更奢华更糜烂，到处都是靡靡之音。回廊上橘黄的灯笼彻夜不灭，一盏接着一盏连在一起，将整个庄子都映成了一座不夜城。也好在是这样，让不断穿梭的秦子卿显得不那么突兀。
就在秦子卿装作侍女往后院走的时候，余光里几名护卫手上拿着画像正在一名一名的盘问。
他们醒了？这么快？
她到现在还没摸到去后院的门，那两个人就醒了？秦子卿顿时慌张地要同手同脚，连缓了好几口气才稳住自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径直往前走。要是这次被抓回去怕是没那么容易再出来了，一想到这里秦子卿下意识就加快了步伐。
“前面的。”
身后的声音犹如催命符般，秦子卿不敢停下来，下意识地继续往前走，怎么着得走到一个好逃走的地方。
“叫你呢，停下来。”脚步声愈发清晰，衣料摩擦，秦子卿瞬间被身后一人拽住。
“跑什么。”那护卫不耐烦地睨了她一眼。
秦子卿紧张地都快吐了，舌头发麻，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没有回话。
“可曾看到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男子过去？个头不高，身材瘦小，穿着灰麻色衣服。”
秦子卿脸上神情微顿，很快又恢复自然，开口说话时还是磕巴了一下，才接上，“没……没看见。”
“方才叫你为什么不停下来？”护卫狐疑地上下打量她，见她周身气质不凡，脸蛋子也比旁的侍女好看，顿时有些起疑。
秦子卿身子稍稍往暗处藏了藏，声音里掺了些嗔意，“我们家公子正等着我去给他伺候，耽误了时候你负得起责嘛？”
能来这里的都不会是小角色，他一个也得罪不起。果然护卫听她声音强硬起来顿时态度好些，“小的也是职责所在。”
她想了想还是装作娇滴滴的样子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怕待会公子问起来我好答。”
护卫本来想赶紧离开去搜下一间，却看她双目泛着盈盈的光，脸颊柔软白皙，娇羞烂漫，一时竟有些看呆了，又赶紧低下头含糊说道，“我们这些人哪能知道些什么，只说是后院丢了个下人。”
秦子卿心中不解都要溢出来，赶紧别了这护卫往前走。
那人竟然没有说她已经换了女装？她一时竟有些迷茫。虽说相貌上相同，可是男女不同，往往会误导他人。现在他漏掉了最重要的信息没说，这究竟是想抓住她，还是想放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