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秦子卿忍着回到紫林阁后才将怀里的花纹递给邵公公看,她期待又紧张地望着邵公公,“这种花纹的玉佩邵公公有印象吗?”
邵公公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没有直接回复她的问题,只是轻声反问道,“这花纹殿下是从哪里得到的?”
秦子卿看着邵公公的表情便知道他是认识这花纹的。她刚准备说是自己在遗物里找到的,下意识的行动却比她自己更会保护自己。她撒了个小慌。
“是母妃留给我的。”
邵公公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不明白她母妃为什么这么做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是娘娘留给殿下的?”
为什么这么问?为什么这是母妃不会留给她的东西,秦子卿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暗自观察着邵公公的表情,很肯定的点点头,“怎么了,母妃不该留给我吗?”
邵公公不再看她,微微弓着腰,“不是的殿下,老奴之前的确在娘娘的梳妆奩里看到过这种样式的玉佩,只是娘娘后面十分小心,并没有再拿出来过。”
秦子卿有些失望,“意思是你也并不了解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含义?”
邵公公的腰弯得更厉害了,语气自责,“老奴没用,不能为殿下解惑。”
秦子卿赶紧把他扶起来,这怎么能怪邵公公,母妃都藏得那般深了,不让邵公公知道也是正常的。
虽然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但也的确证实了一点,这块玉佩很重要,重要到母妃谁也没说。
她暗自愁苦,感觉又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邵公公捏着这绢纸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眼里浓墨略过,再看向他的小殿下时又是一片谦卑,“殿下若是想弄清楚的话何不去您外祖父母那里看一眼。”
母妃进宫前外祖父只是五品中侍大夫,后面官职一直未晋升,一开始外祖母还一年一次进宫看看她们,后来就直接断了联系,直到两个月前母妃去世,外祖父母才进宫一趟。
身为皇子,外孙并没有在宫中为他们添光异彩,孤儿寡母,他们也不想再过多牵扯。秦子卿也不想和他们有什么联系,只不过万一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呢……
她心里暗自思量,觉得还是得去外祖父母家走一趟。
秦子卿当天晚上并未宿在宫中,而是趁着宫中落钥之前赶了回去。在书院里寻着时间又告了假去到外祖父家。
外祖父并不喜欢秦子卿,小的时候就常常嫌弃秦子卿长得过于女气,男生女相并不是什么好事。之前外祖父来宫中的时候,还偷偷跟母妃提议将她送到寺庙中去养,说外祖母帮母妃求了一签,秦子卿会给她带来厄运的。
但是这一次的登门拜访并没有什么价值,秦子卿装作不经意将那花纹露出来的时候,外祖父母并没有什么表情,就算是和母妃从小一起长大的姨母也只说没有印象。
几天下来,毫无进展,反而让她课业落下不少。
傍晚回书院的路上,她手心攥着那花纹,举目遥望,四周皆是匆匆行进的路人,敌在暗,她在明,不知道下一步又该如何。到底是应该继续查下去,还是该老实实待在书院,继续做个鹌鹑,祈祷着父皇早一些将她遣到封地去。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埋着头回到了书院。
“这两天在书院里不常看到殿下。”
秦子卿听到声音猛地抬头,一个颀长的身影靠在回廊上,看到她抬头后,那身影从黑暗处走出来,晚上如此寒冷,他身上却只披着一件外衫。
这两天她一直在操心玉佩的事,回来也是为了告假,的确是有几天没看到沈让了。
她感觉沈让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好像又回到了之前试探她的时候。明明之前,他们俩已经有些熟悉了。
这几天的奔波让她身心疲惫,眼前的沈让也让她不明所以,她无力再与他周旋,也没精力再想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样。
“沈兄怎么还不睡?”
沈让走到她面前,垂眸细细打量她,夜里漆黑看不出她的脸色,但微微向下的嘴角,还有无力虚浮的声音,都让她看起来无比委顿。
在太子那里得知邵公公正是十七皇子身边的管事公公时,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再次怀疑她与云城之战的关系。
她身边的管事公公为什么会在那时出现在衙门里,还是去处理刘大壮娘亲的官司,说是刘大壮的娘亲偷盗宫中物件。
沈让轻声回答:“今夜有些睡不着便起身在院子里走走,没想到遇到了殿下。”
说完,他看见秦子卿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殿下……”
秦子卿勉强开口,声音有几分颤抖,“没事,我就是这几日没睡好。”她看着他身上薄薄的一层衣衫,还是加了一句,“夜里天气寒凉,沈兄还是快些回去。”
说完,便越过沈让,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让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纤瘦的背影往前走去,那身影突然一顿,整个人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
他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夜色里只见她五官拧成一团,似乎是在经受极大的痛苦。
沈让抬手将落在她嘴里的发丝拂到脸颊边,冰凉的指尖触碰她的皮肤,这么短的时间,她的额头便沁满了汗珠。
沈让吓了一跳,赶紧用衣袖先擦了擦她额角的汗,凑到她耳边唤她,“殿下,殿下?”
秦子卿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因为太疼了,太阳穴那里钻心的疼,疼到眼睛都无法睁开,她听到沈让的声音,咬着牙说,“没事没事,只是太疼了……”
沈让不再耽误,直接弯腰将她整个抱起来,这次似乎比上次还要再轻一些。
她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嘴唇微张,温热的呼吸急促地打在他的锁骨处。
沈让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加快脚步一路走到她的房间,抬脚便踢开门进去。
床上一个身影猛地坐起,睡梦中被突然惊醒,声音还带着不确定的迷蒙,“十七?”
沈让没想到林墨书还在屋里,没有应声,摸着黑坐到秦子卿的床上,将她靠在自己怀里。
林墨书赶紧翻身起床,衣服都没披就要点灯。
沈让低低地开口,“不可点灯。”
林墨书没想到沈让也在,心里咒骂一声,“你干嘛?十七呢。”他摸着黑走到秦子卿床边,看到十七正虚弱地靠在沈让身上,鼻腔里还有微不可闻的呻吟。
他看到这一幕,赶紧上前要把十七夺过来。
沈让却抱着秦子卿一躲。
林墨书咬牙切齿,“沈让!”
沈让抬手轻轻抹掉秦子卿额头又冒出来的冷汗,声音在黑夜里显得磁性低沉,“殿下应该是犯了头风症,这种病症疼起来畏光。所以别点灯。”
林墨书听着秦子卿急促的呼吸声,虽然对沈让的话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妄动。但这乌漆墨黑,他也看不清沈让的动作,秦子卿还靠在沈让怀里。
林墨书凑到前面,声音急切,“你让她躺着不行吗。”
沈让半步不让,“家中有人曾经得过此病症,可以按摩穴位缓解。”
林墨书紧接着说,“你和我说哪,我来按。”
沈让这次直接没有说话了。
他半搂着秦子卿,两只手不断揉捏她的虎口处。他的手常年习武练剑,五指都是茧子,可她的五指纤细,柔弱无骨。他缓缓按压,手掌搭在她的手背上,满手的滑腻。
他按压了一会,感觉秦子卿呼吸稍微缓了些,低声问她,“殿下可好些?”
秦子卿脑中的疼痛稍微缓了些,只是头晕乎乎的,疼痛余韵由在,震得她身子绵软无力。
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靠在沈让怀里,刚刚头疼难忍,分不出心思想些什么,现在清醒过来,声如蚊蚋地嗯了一声。满脸绯红,悄悄挪开自己在他手里的手。
沈让见她有了反应,将她的脑袋小心翼翼靠在墙上,他解释,“下次再疼的时候可以枕些硬物,用力按压虎口,或者阳白穴。”
他看她张着嘴似乎有些蒙,身子前倾,伸手轻轻点在她的眉骨上方一寸。
秦子卿刚刚疼的浑身冷汗,这时脸上冷汗干了,冰冰凉凉,而他的手温热,这轻轻一点,让两人都一颤。
沈让神色不明的收回手,瞳孔漆黑发亮。
林墨书刚刚看沈让把秦子卿放开了,长舒一口气,赶紧凑上前,把他俩隔开,“十七怎么样了?”
秦子卿虚弱地点点头。
“都这么晚了,你回来干嘛,在你外……在哪不能睡啊,非得趁着冷风回来。”林墨书停顿一下,又继续说下去。
沈让在一旁冷眼看着林墨书说话,看到秦子卿软软地靠在墙上静静的听。
林墨书对秦子卿一定有别的感情,没有哪个人对室友是这样的。
他想到在欢阁坊看到的场景,心中那种窒闷又涌上来。
“还是需要太医开些药……”
“不用太医……”
沈让刚说完,就听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反驳。
他脸色沉了下去,盯着秦子卿没有再说话。
秦子卿却拧眉看向林墨书。
林墨书看向沈让,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客人”,他催促道,“沈让快回去睡觉吧。”他连谢谢都不想说,这又是抱又是捏的,要不是情形特殊,他都想上手打沈让了。
沈让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秦子卿一眼,可是秦子卿正在探究刚刚林墨书那同她一样的话。
他转身便直接推门离开,午夜的风刺骨,刚刚那怀里聚集的一点温度瞬间被吹散。他下意识地摩挲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那滑腻的触感。
沈让走远了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房间,眼里头一次浮现迷茫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