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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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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子卿吓了一跳,不知道沈让是已经知道了后面有人还是偶然停下。若是在这地方被发现了,总觉得会莫名羞耻,反正这夜色正浓,沈让估计也不知道后面是谁。

    她打定主意,装着淡定的转身离开,其实几乎要同手同脚。

    秦子卿走了几步,狂跳的心渐渐平复。却不成想,后面的人紧跟着过来,靴底踏在地面的声音,愈发急促。

    为什么要追她?明明最开始是她自己跟过来,现在局面却整个调转了过来。听着后面交替的脚步声,那一刻她莫名感觉到了危险,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先一步小跑起来。

    身后的人直接纵身跃起,在墙面借力,身子一个翻滚,稳稳地落在秦子卿的前面。

    秦子卿猛地停了下来,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眼前的沈让似乎与书院的不是一个人,书院里的他淡漠却温和,寡言却有礼,此刻的他眼里似乎满是狠厉,让她忍不住有些颤抖。

    沈让看是她,眼里翻涌的情绪稍稍褪下,先是往她身后望了一眼,接着又慢慢上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十七皇子大半夜来这里干什么?”

    声音很低,还掺杂了些刚刚动作时的喘息。他一步步上前,眼睛锁着她,好像在等她开口,又好像在默默地审视她,带着质问的意味。

    低沉到有些粗哑的声音,步步紧逼的动作,还有不断缩进的距离,一下子在这黢黑的夜里化作裹缠她的绳索,让她挣不脱,逃不掉。

    她一步步后退,看他一眼,又低头,声线不稳,心虚地开口,“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他停下步子,眼睛仍然锁着她,想了想,下了结论,“你是从明月楼出来的。”

    她胆怯地垂着头,脸颊却突然被一股冰凉裹挟。

    沈让一只手紧紧捏住她的下颌骨,虎口抵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眼神里被浓雾包裹,看不清情绪,“刚刚看见什么了?”

    秦子卿震惊地张大眼睛,不可置信眼前人略显粗鲁的动作。

    这是怎么了?恼羞成怒了吗?她心底忽得窜出一团怒火,混合着零星的酒气喷薄出来。她扬起头,咬牙切齿,“就许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沈让眼底一抹诧异,僵持了一会,垂眸看向眼前怒发冲冠的少年,不动声色地松了手,退后一步。

    秦子卿看他松了手,莫名有些委屈,委屈中又有些失望。她紧接着上前一步,又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怎么不敢说话了?”

    她仍仰着头,执着于看着他的眼睛。

    她继续说,“你怎么能这样!来这里……来这种地方……”想要说的话在嘴里滚了几遍,寻欢作乐四个字就是说不出口,她以前觉得这种词是万万不可能与沈让沾上关系。

    从前那么个清风峻节的翩翩少年郎竟学了那些纨绔子弟来这里排解苦闷,以前她不没有机会认识他,光是听着就觉得美好,现在认识了却颓废成这个样子。

    “笃志而体,君子也。若是心中甚为苦闷不得排解,不要自己强撑着,也是可以……也是可以……”她胸腔起伏,可以什么呢,和她聊聊?她有什么能力来帮他排解。说到后面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似是在和自己怄气一般,“总之沈兄莫要再听那些乌七八糟的言论,再来这种地方,辱了自己的德行。”

    说完,秦子卿不敢看他,只是扭头看向一边,自顾自的生气。

    沈让默不作声地瞧了她一会,看她漆黑的眸子里点缀着点点星火,似是还有些泪光。他头一次看到吵架把自己吵哭了的人。

    暂且放下疑虑,他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又掩下。看这情景,怕她还要再气上一会,自己也走不得。

    秦子卿听见身边的人叹着气小声说,“十七皇子教训的是,刚刚鬼迷心窍对十七皇子动手。实在是我最近太过烦闷,情绪不得疏解来了这里。”

    秦子卿此时也颇有些下不来台,若是沈让只是来此地听听小曲,估计还觉得她甚是莫名其妙。还好有沈让这番话,不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听到这些话,她转过头来,也反思了自己,嗫嚅着开口,“沈兄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这种地方……沈兄以后还是少来。”

    沈让睨了一眼她的表情,点点头,又是叹了一口气。

    那口气循着秦子卿心上的缝隙钻了进去,让她不由得抬头看他。

    “多谢十七皇子开解,家中……家中遭此大难,我作为家中唯一男丁是应该担起责任的,不能沉溺于虚无之事,消磨了自己的志向。我也深知目前局势紧张,十七皇子也有自己的为难,我不求十七皇子能正眼看我,但求今日一事不要宣扬出去,保全我最后的体面。”

    秦子卿被这一席话说得心软如泥,马上点头,保证今日之事一定会烂在肚子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

    两人在寒风里面面相觑,似乎都颇有几分尴尬。

    秦子卿想起自己已经出来好一会,若是再不回去林墨书估计要出来寻她,于是向沈让告辞便往回走。

    只是转身的瞬间,她没看到,沈让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沈让到厢房时,里面气氛已是火热。他动作轻快敏捷地从窗外跳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刚刚还在娇喘呻吟的女子顷刻悄无声息地躺在一边。

    床上的男人温柔地拍了拍那女子的脸颊,像是确定她没了反应才翻身下床,随手披了一件雪白的单衣便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人瞧沈让的神情,笑道,“放心,她没事,我只不过给她用了点药。”他慢条斯理地饮完一杯茶,又倒了一杯推给对面之人,抬眸看他,“沈让,若要狠心,便狠得彻底一些,成大事的人不狠总会让人抓住把柄。”

    沈让不置可否,只是盯着他眉心的一抹深红沉声问道,“那二十万大军确实全军覆没?”

    那人放下茶杯,只说,“驿卒来报确实这样。”

    沈让恨不得咬碎了牙,眼里的恨霎时暴涨,“那可是沈家军,大渊朝谁人不知我沈家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这让我如何相信云城之战我沈家军被大月氏全歼。”

    “因为忠武侯叛通敌国。”

    沈让额头青筋暴起,目眦尽裂,又闭上眼睛,神情疲惫,“我不信。”

    “我也不信。”说完他又冷笑一声,“老三胆大包天,二十万大军的英魂他也敢压下来,这么大的事你看他能兜到几时。”

    沈让深呼一口气,“眼下还能查到那驿卒的消息吗?”

    “八百里加急的军情,跑死了五匹马,那驿卒到了京城留下军情便‘累死’了,死得自然的很。”

    “莫不是用了药?”

    “一把灰早就扬了,谁能查到。”

    “三皇子倒是做的绝。”

    “这事不急,做了就会有把柄。现下棘手的是你们沈家军西山营那队人马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了。”

    “现在是谁攥着?”

    “父皇自己捏着,迟早要交出去的。我现在还要不到,若做的太过了,怕父皇起疑心。”他看着沈让,叹气安慰道,“现在还不是让真相大白的时候。”

    虽然厢房周围都被人守着,床上的女人也是昏迷不醒,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肃穆地说道:“不可揣度君心啊……”

    沈让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侯府一家老小能够活下来,就是君心难测的证明。

    “我们还要再多谋划,切不可操之过急。最近书院可还有什么动静?那帮人近来盯得可紧?”

    沈让轻嗤一声,“不过一帮乌合之众。”脑海里回想近来那些人的小打小闹,却突然浮现今日傍晚时分那张娇憨的脸庞,平日里眉眼安静,但总有那么些时候倔强又执拗,他想了想问道,“十七皇子以前在宫里什么品行?”

    “十七弟?”对面的人拧眉思索了一阵,“也只是在大典之类的日子能见几面,平日里似乎是不怎么不出来的。”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停顿一会,接着说,“前段时间,听宫人说十七弟的母妃好像溺水了。”

    “死了?”沈让追问。

    “还是过了两天才发现的,平日里没什么人去北三所那边。怎么了?书院出了什么事?”

    沈让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沉思着摇头,思绪在厢房淡淡的熏香里缓了下来。

    ……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厢房里恢复了惹人遐思的喘息声,独留半截熏香在敞开的窗户前缭绕。

    秦子卿还没到明月楼楼下的时候就看见后门处斜靠着一个人影,她走近才发现是林墨书,不知他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此时他整个人都松松散散,衣着倒还是整齐,只是嘴角还沾着女子的口脂,显得妖冶又轻浮。

    “你去哪了?”林墨书看向她身后空荡的小巷,又探究地看向她,“醒酒要走那么远?”

    秦子卿掩饰地轻咳一声,“跑远处又放了个水。”

    林墨书垂眸在她的脸上扫过,目光停在她脸颊处,眯着眼打量几分,淡淡的一抹红痕。

    他抬手就用拇指摩挲那处,声音粗哑,“这……怎么了?”

    秦子卿惊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害怕刚刚林墨书的动作,也害怕他发现什么,克制地说道,“林兄自重。”

    看着她的动作,林墨书酒意醒了几分,语气无辜,“这里可是明月楼,旁边就是兔儿楼,哥哥我可是担心你在这被欺负了,十七莫不是要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罢了,下次不带你来这儿了。”

    秦子卿还是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才放缓语气,“没有,只是吓到了,是小弟的不是。”

    “是吗,那就好。”林墨书没在追问下去,只是暗自又看了几眼那抹红痕便转身进楼。

    回去的马车里两人一路无话,各自心思都是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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