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秦子卿当然只吃了一碗饭,她从幼时就已经不敢吃得太饱,这样就不会太早发育得和小男孩不一样。
她在林墨书睡着之后又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端着剩下的那一碗饭小声地推门出去。饭已经冷了,她有些懊悔,应该用热水捂一下才好,可是现下又去哪里找热水呢。
她想着要不要先去膳房热一下饭再送过去,只是在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用尽了胆量,现在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害怕地都快同手同脚了。
秦子卿边走边往身后望,心里想着要是有人过来了她该怎么解释。万幸,一直走到沈让门口都没有什么意外出现。
此刻的她宛如一只惊弓之鸟,任何声音都让她胆战心惊。她屏住呼吸,将怀里的碗轻轻地放在门口,便垫着脚跑开。只是跑了几步又害怕沈让发现不了门口的碗,那这样她不是白白浪费一碗饭。
她深呼一口气,紧张得舔舔嘴唇,心跳声大得她都听不见自己叩门的声音,她也不管里面的人到底有没有听见,叩完就跑,像个炮仗似的,一溜烟的冲到侧边的回廊处蹲在墙角。
她借着假山的遮掩,踮起脚紧紧盯着沈让的房门。
然而半天没有人开门。她心里焦躁,是叩门声太小了吗?心下又开始埋怨自己太过紧张,这深更半夜的谁又能看见呢,就算被沈让看见了,他该感恩戴德才是。她慌个什么劲呢。
就在她都想回去再敲一遍门的时候,一声轻微地开门声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沈让先是缓缓开了一条缝,才彻底打开房门。夜太黑,秦子卿看不清他此刻到底是什么神情,只看见他先是向四周望了望。虽然知道他是看不见这里的,秦子卿还是慌张地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沈让已经弯腰将地上的碗捡起。
他端着碗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关门进屋。
秦子卿看他彻底进去,才松了一口气。
沈让现在家中没落各种银钱估计都已经充了公,府上应该也不会到书院来送饭食。宋子玉就是算到这样才让膳房的晚饭全部不留,想要就此羞辱沈让。沈让十六七的大小伙子,一日三餐按时吃都说不定吃不饱,更不用说还要饿上一顿。
秦子卿叹了一口气,饿肚子的感觉真的是不太好受。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做这件事,也许是因为那个夜晚她的见死不救,也许是那天沈让阴郁淡漠的眼神。
怎么做个好事还把自己整难受了,秦子卿摆摆头,猫着身子原路返回。
一身冰凉地回到宿舍,刚一推门,就发现林墨书这厮眼睛瞪得炯炯的看向房门,吓得秦子卿捂着心往后退了好几步。
林墨书窸窸窣窣地披了衣服爬起来点灯,走到她身边,握了握她的手,又很快松开。秦子卿一时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你……你干嘛?”
林墨书眼睛迷蒙,不耐烦地说,“我还问你干嘛呢,在外面待那么久。”
秦子卿心虚,扭头就往床上钻,简短回复,“拉屎。”
林墨书站在后面,神色难辨,顿了一下又恢复往日的不正经,“以后就在房间里放个马桶,我又不嫌弃你,你到时候也别嫌弃我。”他看见秦子卿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听到这话毛茸茸的脑袋又钻出来,“有人我拉不出来。”又火速钻进被子里。
林墨书掩面轻笑了一下,走到自己的床边,从被子里拿出个汤婆子,又在外面裹了一层棉布,晃悠悠地走到秦子卿床边弯腰塞了进去。
秦子卿感觉自己被子被掀开,吓得立马往床里面滚,把头露出来戒备地看着林墨书。
林墨书浑不在意,隔着被子把她的身子又往汤婆子处拢了拢,“我怕大半夜冻死你,哥哥对你好不好。”
秦子卿心下怪异,又缓下心思,装作困乏打了个哈欠,“谢谢林兄,小弟之后再报答你哈,实在太困了。”
待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秦子卿不断回忆自己之前是不是在林墨书面前露了什么马脚,恨不得把平时的话掰成两瓣理解,辗转反侧半夜,实在熬不住困意睡去。
这一晚上着实够呛。
第二日起床后,秦子卿一直在偷偷观察林墨书,发现这厮和其他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稍稍放下心来。
这人不会真的把她当弟弟了吧,她心里有些开心却又不得不提高警惕,与人亲近对于她来说都是风险。
去了学堂,她又开始观察沈让,看看他经过昨晚有没有什么不一样,同样的,沈让也没有什么不同。两块大石头放下,心里敞亮不少。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开,困意就不断袭来。但是她忘了学堂里还有另一块巨石需要警惕。
饶是她已经不断掐自己的大腿,还是太困了。
她以为她就是低头眯了一会,结果醒来的时候整个学堂都已经没人了。她心里一惊,一抬头便看见先生静静地坐在正前方翻着一卷书。
眉眼安静,待看到秦子卿呆愣地表情后,才缓缓放下书,声音清淡却让她觉得森然。
“过来。”
秦子卿紧绷着小脸,一步一挪地站到先生面前,在长崎还没开口就率先低头,“先生,学生错了。”
长崎点点头,又说,“错在何处。”
秦子卿硬着头皮开口,“不该在先生授课时蒙头大睡。”
说完羞耻的把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钻到地底下。这闲事果然不能管,自从管了沈让的闲事她好像就没有顺心的时候。
长崎拧眉,一抬手就敲在秦子卿的头上,“怎得这么喜欢低头。”
听到这话,她不得不复又抬起头来,眼神被迫直视先生,她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挚一些。
长崎对上她漆黑湿润的眸子,对视一会,他自己先移开了眼神。
秦子卿看见先生起身又拿起竹鞭,脸色一白。
“把手伸出来。”
秦子卿手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心,怯怯地看了一眼先生,沉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伸出手来。
长崎看了一眼她战兢兢伸出的右手,指尖圆润泛着粉红。他挑眉,淡淡开口,“换一只手。”
还要换手,这是要打个狠的啊,秦子卿心里叫苦不堪,但还是老实地换了手。
刚换手,就看见荫绿的竹鞭挥下来,啪得打在她嫩白的手心。她疼得五官缩成一团,却仍颤巍巍地伸着手。以前在母妃面前,若是打了手往回缩,只会被打得更厉害。
她咬着牙,准备迎接第二下,却见先生收回了鞭子。她诧异,疑惑地看着先生。
长崎看着少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再不收回去,我再打一鞭子。”
秦子卿赶紧把手背在身后。
长崎叹了一口气,“以后多放些心思在学业上。”
秦子卿使劲点头。
“还有回去和沈让说,以后晨读换你领读。”
秦子卿惊讶地都忘了点头,想想以后每日晨读的场景都头皮发麻,小声地同先生商量;“先生,沈让声音洪亮,抑扬顿挫,比我更适合晨读。”
长崎气得笑出声来,不紧不慢地回答,“叫沈让晨读是因为他读的好,叫你晨读是因为你读的差,懂?”
秦子卿哪敢再多说一句话,声若蚊蝇,点头如捣蒜。
“回去吧,把今日内容再抄十遍明天交上来。”
“谢先生教诲。”秦子卿维持脸上的表情,赶忙退出,急的在门口差点绊倒自己,生怕再多待一会,先生还会想出什么惩罚的法子。
一回到宿舍,秦子卿发现林墨书并不在,空荡荡的房间反而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她在漆黑的屋子里静静地坐了一会,疲惫地揉着额角,思考最近发生的事情,下定心思再也不多管闲事了。他沈让就算是饿死也不关她的事情,大小伙子了,饿了不会自己想办法吗?
她安静了一会,起身点灯,挺直脊背端正地坐在桌前研墨抄写。
越抄心思越焦躁,最后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甩手就把笔掷在地上,墨汁溅在地上,氤氲着扩大。她凝目盯了一会,从包裹里揣了两个馒头,认命地推门出去。
这会应该刚过晚膳的时候,她轻悄悄地走进膳房,看了一眼干净的灶台。宋子玉真的是有够执着的,这游戏玩了两天了还不腻吗?
她蹲在墙角观察了一下四周,等确认四周真的没有人会出现才探身走出去,装作不经意经过他的房间,火速蹲下把怀里的馒头放在地上。
也许是昨晚的经历让她大了胆子,也可能今天实在太背,让她觉得已经不会再背的时候。她一抬头,房门从里面吱呀一声地打开了。
沈让斜靠在门边,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看着姿势有些滑稽的秦子卿。
秦子卿感觉自己血液都凝固了,愣了一瞬,又自说自话地把地上的馒头捡起来,不紧不慢地开口说,“沈兄不好意思啊,刚刚不小心把馒头扔到你门口了,扰了你的清净,我这就走。”
说完还朝沈让抱歉地笑了一声,抬脚就打算溜,却被沈让一手拽住后颈拎进屋里,砰的一声快速地关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