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邪门
这个冬天似乎异常寒冷,天气阴沉,仿佛又有一场大雪将至。
陈零早早做好饭,与孩子们一道吃了,完成每天的修炼,便各自回房休息。
关上房门,陈零又为冬至和初雪念了几遍《太上说九幽拔罪心印妙经》,可发现效果并不好,它们俩的确是平静了,但身上的煞气却并没有消减,反倒是更加浓郁了一些,这让陈零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心念一动,又尝试着念诵起《太上感应篇》,这一念不要紧,冬至和初雪猛地瞪大眼睛,嘴唇微动,竟然也跟着诵读起来,并且房间内的灵气居然顺着它们的口鼻进入身体之中,而它们的煞气,也随即开始缓慢增长。
“法尸”
陈零脑子里嗡的一声,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法尸,乃是僵尸之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它们生前本是道法通天的法师,死后化为僵尸,但生前的记忆以及神通道法仍在,灵智与常人无异,甚至还可继续修炼。
万神宫藏经楼中有一本万尸录,其中便记载着一只曾经为祸三界的强大法尸,它本是道门中以道法凌厉霸道,杀力强悍着称的闾山派某一代掌门,因某些不为人知的缘故,陨落之后化作法尸,那滔天煞气堪称惊天动地,现身之时,九天十万神雷降世,却仍旧被它硬生生抗住,为了防止其霍乱三界,当时龙虎山、茅山等大派掌教,悉数出手与之一战,那一场斗法可谓是惊动了整个法术界,各种强大的法术层出不穷,整整斗了半月有余,道门损失惨重,最终还是闾山派新任掌门出手,以秘术封了其部分法力,法术联盟才将其镇压。
能够吸纳天地灵气,转化为尸气,不正是法尸的特征吗?!
可修成法尸的条件有多苛刻?道门素有“斩得三尸,既证金仙”的说法,而这法尸便是逆练斩三尸证道之法,自坠魔道,非但不斩三尸九虫,反而是将之无限放大,并在生前将其与魂魄融合,通过其他各种繁琐程序,死后方成法尸,其中艰难丝毫不比斩三尸证道容易,反而更加危险,稍有不慎,非但成不了法尸,反而会落得个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的下场。
俩刚生下来的阴胎怎么可能是法尸这种传说中的存在呢?
但现实又不得不让他相信,毕竟这个世界,可不是陈零之前生活的华夏,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这也正常。
最终陈零砰的一声,直挺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不想了,反正事已至此,想这么多也没卵用,总不能把这两只小家伙给丢了吧!
默念几遍静心咒,陈零缓缓睡去,两个小家伙见陈零睡了,也不敢再闹腾,相互搂着蜷缩成一小团。
这条夜里陈零没有做梦,一觉到天明,神清气爽推开房门,吸了两口冷气,浑身舒畅,身心通透。
天空阴沉沉的,云层很厚,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正准备去做饭,忽然有人敲门。
陈零不由得怔了下,旋即自嘲一笑,大白天的,总不能是邪祟敲门吧,肯定是人啊,于是前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脸被冻得有些青,嘴唇干裂,已经渗出血来,穿着一身有了年月的破棉袄,缝缝补补,贴满了补丁,双手揣在袖子里,佝偻着腰,见着陈零后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来。
陈零认得他,不是老柳镇的人,而是浮萍村的,叫赵长平,为人老实木讷,他老婆倒是牙尖嘴利,嘴上不饶人。
之前赵长平经常偷偷塞给陈零跟陈一粗糠饼子,被他老婆发现,少不了挨一通骂,但也没有因此不给兄妹俩吃的,所以陈零对他很是感激的。
“长平叔,你咋来了,快进来!”陈零赶忙将他迎了进门。
赵长平有些拘谨,笑着跟陈零进了门,担心阴胎吓到他,陈零率先进门,快速打开柜子,把冬至初雪放了进去。
赵长平进屋前,在院里把衣服上的落雪跟鞋底的泥仔细清理掉,但是看着干净院子里的泥土,又有些不好意思。
陈零看出他的窘迫,安慰道:“没事儿叔,待会儿我去收拾,你快进来,冻坏了吧,先烤烤火,我给你烧点儿热水。”
“不,不用了零娃子,你别忙活了!”赵长平赶忙道。
“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
陈零给火盆里放了几块儿木炭,然后又将一壶水放在边上,这才坐下道:“叔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是出啥事儿了吗?”
赵长平搓着手,打量了一下陈零的屋子,憋了半天,说了句:“好,很敞亮,很阔气,零娃子出息了”
“也没没啥事儿,就是听村里人说,你,在镇子里,想来瞅瞅”
陈零摇摇头道:“叔,要是没有你们的救济,我跟陈一恐怕早就饿死了,那还有今天,你有啥事儿就跟我说,是不是今年收成不好,家里没米了,待会儿我就去买些给你带回去。”
赵长平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家里吃的还有,就是”
“就是你婶子她,生病了,所以想请你回去给她瞧瞧,还能不能治。”
“生病了?”陈零纳闷道:“叔,生病了得去找大夫啊,这,我不会治病啊!你是不是找不到大夫,那我现在就带你去。”
说话间陈零就要起身,赵长平忙道:“大夫治不了,已经找过了,说不是普通的病,好像是,中邪了,听村里人说,你有这方面的本事,所以才连夜来找你。”
陈零一惊,皱眉道:“中邪?具体怎么回事,你仔细跟我讲讲!”
这时候水也烧开了,陈零倒了一杯给赵长平。
赵长平捧着开水,吸溜喝了一口,加上屋子里暖和,身上的寒意退去不少,脸色变得有点儿通红。
“我也不是很明白,就是她好端端的,前两天忽然就病倒了,病了倒没啥,咱们这些贫苦人,哪有不生病的,就是她这病有点儿哈人(吓人),感觉一晚上就老了得有十来岁一样,而且不光是她,村子里还有好些人也得了这怪病”
“咱们村那个老徐头,年轻那会儿听说跟个阴阳先生混迹了两年,多少知道点儿这方面的行道,他看了后就说你婶儿跟其他那些人,是把寿丢了,要少活好些年,你婶儿本来身子骨就不咋好,这一躺下就没能起来,倒是还有几个年轻人,睡了一晚上,脱了两把头发,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的,没事人一样”
赵长平三两口把水喝完,捧着空杯子继续道:“所以,所以我就想来找你看有法子么,要是么的办法,你婶儿恐怕不得行了,两个娃娃还小哎”
赵长平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耷拉着眉毛,低头在怀里摸出来一个红布包,打开后里头是二十来枚精铜钱,颤颤巍巍放在桌子上,低声道:“我把那头老黄牛卖了,又找人凑了点儿,不知道够不够请你”
陈零直接把钱包了起来,塞回赵长平怀里,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要是收你的钱,我良心会不安的,叔你赶紧收起来,没了牛,你准备拿什么耕地,完了回去再买一头,你肯定没吃饭吧,等我这就去做饭,吃了饭我们一块儿回村子里瞧瞧,只要有办法,我肯定会帮你们的。”
赵长平脸上终于有了点儿神采,又客套了几句,但陈零语气坚决,说什么也不肯收,他只好将钱小心翼翼揣到怀里。
“叔不是很饿,来之前吃过了,不麻烦你了”赵长平站起身道。
“都这个时辰了,哪能不饿,吃不饱怎么行!你就先在房子里坐一会儿,马上就好。”陈零说话间已经走出房门,直奔厨房开始做饭。
大概一刻钟时间不到,饭就做好了,然后叫孩子们起床,陪着赵长平一起吃了,吃饭时陈零也跟赵长平跟孩子们介绍了下赵长平,孩子们也懂事,一口一个长平叔的叫。
赵长平哼哧哼哧刨了两大碗饭,看得出来他吃的很香。
洗了碗筷之后,陈零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然后让凌霄去喊李大福一块儿去,这个汉子如今已经成了陈零的好帮手,有他在能省去很多麻烦。
不多时,李大福便急匆匆过来了,手里还捏着俩馒头边走边吃。
“陈兄弟,听凌霄说又要去跟邪祟斗法了啊?!”李大福有些兴奋,这么久,终于又有事儿干了,他的宝刀早已饥渴难耐。
陈零笑着点点头道:“嗯,浮萍村哪儿出了点儿状况,我回去看看,这位是赵长平,小时候经常施舍吃的给我跟陈一。”
李大福大致听陈零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拍了拍赵长平的肩膀宽慰道:“看样子你是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的,放心,有我们出马,啥邪祟都能治的服服帖帖!”
“好好好,那就全赖你们了。”赵长平连连点头。
这一次出门,陈零还将孩子们也一块儿带上,目的是为了让他们长长见识,光窝在家里修炼,始终没有亲身经历有用。
几个孩子听说陈零也要带他们一块儿去,激动的不行,凌霄指挥着桃符他们赶紧去喂鸡,多放点儿食,然后叮嘱贾洳锁好门窗,自己跑到陈零屋子里,找到冬至初雪,叮咛它们俩看好家。
陈零有些欣慰,凌霄这孩子,越来越像个大人了,不过临走前,陈零又让凌霄抱了一只大红公鸡,正是那晚上厉鬼江辰见过的那只,说不定会有用。
一行人这就出发了,路上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赵长平不善言语,闷着头走路,只有陈零或者李大福问话,他才回两句,就这样,在大雪遮掩的山路上艰难走了大概三个多时辰,众人才赶到浮萍村。
村子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里人每天只吃两顿饭,因此这个时辰还没有人家生火,没有烟火气,坐落在一个犄角旮旯的浮萍村显得更加败落。
陈零又回到这里,不由的百感交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之前的种种回忆也是涌上心头,不过大部分都是跟饿肚子有关,不是多美好的回忆。
深吸一口气,陈零打开法眼朝村子里看去,原本不大的村子,在这里能够一览无余,然而看了一会儿,村子里却没有邪气,陈零心中便有了个大概,不过还得等亲眼看过赵婶儿才能肯定。
跟着赵长平到了他家,破落的泥胚房子,勉强能够遮风挡雨,里面的陈设十分简单,甚至说简陋,一个垫脚桌子,两把磨得噌亮的长凳,一条破炕,锅碗瓢盆胡乱放在角落。
房子里比外面热不了多少,反而让人感觉更冷了,一个女人盖着两层旧棉被,双眼紧闭,面色枯黑躺在床上,两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蹲在炕边,不知所措地望着母亲。
见父亲回来,两个孩子立刻站起身,赵长平赶忙问道:“你娘好点儿没?”
大点儿的孩子摇摇头,碗里清汤寡水,飘着几粒米,低声道:“还是一口没吃,爹,陈陈零找来了吗?这几个人是谁啊?”
陈零叹了口气道:“赵虎子,不认识我了?”
赵虎子蓦然瞪大眼睛,辨认了好久才敢相信,眼前这个收拾的干干净净,穿着新衣服,好似城里有钱人家公子少爷的年轻人,就是以前村子里那个到处找要饭找食儿的小杂种那个好似仙女一样的女孩儿,莫非就是陈一?
“认认识的,你,你们好啊”赵虎子忽然有些自卑地将右脚那双破棉鞋往后头藏了藏,低声打招呼道。
陈零又跟另一个孩子打过招呼,然后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这俩兄弟,以前可没少用石头泥块儿打他跟陈一,有一年甚至还差点儿烧了他们的破草屋。
不过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陈零不会再计较。
走到赵婶炕前,陈零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就是那个吵起架来估计能跟吴妈‘棋逢对手’的悍妇,此时居然已经面如枯槁,死气盖顶,宛如一具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