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九钱花棍
陈零喊完便静静等着,月色清冷,落在黑水潭上,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几人的呼吸声。
忽然,黑水潭上的白雾动了下,就像是一团棉絮,被人从中间撕开,紧接着一阵阴风也吹了起来,三清铃响声密集起来。
陈零眼神一凝,让李大福跟黄白向后退了几步,李大福却只退了半步,手里紧紧抓着杀猪刀,死死盯着潭面,黄白感觉自己一个人离得太远好像不太合适,只能硬着头皮又走上前去,手里还多出来一根三尺多长的棍子,棍子上面缠着红线,隔一截还系着一枚精铜钱。
陈零眼角余光看到这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黄白提了提棍子,脸上居然出现一抹颇为自豪的表情:“九钱花棍,是我老子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里面刻着一只瑞兽图案,外面还有九枚王朝刚建立时铸造的老钱,这绳子也挺有来头,听我爹说,是有一座武神庙,武神像握着大刀的胳膊断了,修补之前便用这根线绑着,后来神像补好,我爹就给武神庙供了两枚香火钱,然后讨来的,这棍子能镇鬼打尸,一般阴魂挨上一下就老实了,平日里给人家办白事儿,靠的就是它。”
陈零点点头道:“不错,是个好东西,好好保管着,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李大福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不就是根破棍子嘛,有啥了不起的,俺们家烧火棍都比这强!”
陈零笑道:“先不说棍子上的瑞兽有没有灵性,那九枚老钱看磨损程度,绝对经过了万人之手,沾染着许多生人气息,是阴邪之物的克星,还有那绳子,毕竟也跟着武神像有一段时间,经过香火熏陶,又多多少少沾了点儿神意,三者结合用来打鬼打尸,的确很好用。”
李大福哦了一声又道:“那跟我这杀猪刀比起来,那个厉害些?”
陈零道:“各有各的长处,不能比较,别说了,有东西出来了!”
三人赶紧闭口凝神,向潭中望去,只见潭水就像沸腾了一样开始翻滚,而这群怨尸也像是受到惊吓,向潭边退去。
很快,一根根足足有十来米长的头发从水底飘了上来,越飘越多,到最后宛如一把大伞,几乎将整个潭面都遮住。
“大伞”中间位置,一个脑袋缓缓浮出水面,借着月光,三人看清楚了头发主人的模样,顿时愣在原地。
一张白皙的鹅蛋脸,冰肌玉骨,眉若远山,朱唇皓齿,端是一个美人胚子,随着它缓缓上升,一件大红色的长裙宛如在漆黑的潭水上开出一朵无比艳丽的牡丹花。
“咯咯”不见这女子开口,周围所有人却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悦耳酥骨的的娇媚笑声。
“好美!”黄白喉咙滚动,吞了口唾沫,身上绷着的力气居然不自觉的散了,呆呆地望着女子。
李大福也是直愣愣的杵着,半晌后磕巴道:“陈陈兄弟,这,她,是人是鬼啊?”
陈零只是短暂惊愕之后就恢复正常,冷笑道:“你说呢,当然是鬼!”
腰上的三清铃已经剧烈的抖动起来,若非他用罡炁压制,这会儿早就铃声大作了。
女鬼轻抬手臂,掩嘴笑道:“这位小公子现在还觉得,奴家丑吗?”
这个动作媚态万千,使得周围人群都忘了它是刚刚从潭底钻出来的邪祟。
陈零呵呵一笑,直接用一道金光符回答它。
然而金光符还没打到女鬼,一片潭水便猛地升了起来,将符打湿,沉入水中,而且就在这时,站在远处的百姓们居然嘿嘿傻笑着张开双臂向黑水潭走去。
陈零眼神一凌,暗道一声好凶的鬼东西,居然能够一次性迷了这么多人的魂儿!旋即不再压制三清铃,并且掐了个惊鬼诀,重重点在三清铃上,一圈无形音波震荡而开,女鬼美眸微眯,长袖一挥,一股森然鬼气迸发,与铃声相撞,顿时激起一片水花。
百姓们被铃声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距离潭边很近了,顿时吓得面无人色,陈零冲他们吼道:“不想被勾到潭里当水鬼,就都给我回家去!还是一样,进门前从火上跨过去,关门就睡觉,别到处乱跑!”
“杜云,你也带上你爹娘媳妇儿赶紧回家,等需要你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去你家找!”
百姓们不敢再逗留,立刻作鸟兽散,人一走,这里就只剩下了陈零三人,四周仿佛又变得冷了一些。
“鬼就是鬼,再美丽的皮囊也无法掩盖你那早已腐烂的尸身以及令人作呕的尸臭!”
陈零手里又夹着几道符,冷声问道:“我们的目的你已经清楚,交出杜梅的魂魄以及尸体,有什么条件你说!”
女鬼闻言嘴巴张开,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然而却没有一丝声音响起,末了指了指远处的正在往家里跑的人群,那靡靡鬼音又从四面八方响起。
“简单,一道魂换一道魂,一具尸换一具尸,要跟她一样年轻,一样漂亮,还得是处子之身,因为我要用她们人皮来替我补妆容呢小公子若是觉得可以,就去挑人吧。”
陈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厉声喝道:“孽畜,你觉得我会答应你?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
“否则?”
女鬼哈哈大笑:“那行,不要女子了,就要小公子你,只要你愿意来陪我,我就放了那个女子的尸魂,甚至往后这黑水潭,就是你说了算,如何啊?”
李大福大声喝骂道:“想得美!就你这鬼东西,也配惦记我陈兄弟!”
女鬼笑容收敛,忽然伸出手,对着李大福凌空一点,一束头发缠绕着鬼气快速射了过来。
陈零举起桃木剑,念了句杀鬼咒砍向头发,桃木剑和头发相撞,居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而后头发被砍成黑烟,陈零向后重重退了几步。
“不愿意那你们有胆就下来捞吧!哈哈哈”
女鬼肆无忌惮的笑声回荡在黑水潭上空,铺在潭面上的头发也像是一条条黑蛇一样蠕动起来,然后缩回水底。
就在陈零又抬手打出灵符的时候,女鬼已经沉入水底,灵符在水面炸出一片火光,却也只是焚烧了一部分残余鬼气,没有别的效果,水面上又被一层白雾笼罩。
女鬼消失了,黄白这才回过神,舔了下干燥的嘴唇道:“小神仙,咋弄啊,它这根本就没打算跟我们谈条件啊!”
陈零凝视着水面道:“没关系,我本来对这个也没抱多少希望!要是河里的水鬼或许有些难办,但是像这种死潭,我有的是法子!”
说着陈零抄起铁锹,直接将一铁锹生石灰撒进潭里,生石灰遇水就会释放大量的热,水面顿时翻滚起来,冒着水泡,还有白烟冒出来。
但陈零并不是想将女鬼煮死,毕竟这黑水潭太大了,是因为生石灰乃是火灼山石而成,含有强大的阳火之气,对于水鬼来说,阴阳相克,简直就是天然的压胜之物。
只不过一铁锹生石灰入水,那些怨尸就仿佛碰到什么恐怖的东西,立刻沉入水底,有几只沉的慢了些,尸体当即溃烂的不像样子。
一看效果这么好,黄白跟李大福也加入进来,三个人甩开了膀子往潭里倒生石灰,没一会儿整个潭面都冒着水泡和白烟。
“你们找死!”随着一板车生石灰入水,忽然一声含着怒气的声音响了起来,陈零停下动作喘了口气道:“不舒服啊?有种你上岸来跟道爷过上两招啊!”
这话无疑是还了女鬼最后入水前那句“有胆你们就下来捞”,李大福咧嘴笑道:“这么快就被打脸了,爽!气死你个鬼东西!”
黄白讪讪一笑,提醒道:“大福兄弟,它是鬼,本来就已经死了”
李大福瞪着眼睛道:“操,我能不知道,要你提醒,看把你能的!”
黄白只敢陪笑,不敢还嘴。
陈零摇了摇头,你这不是欠儿嘛!
又是一板车生石灰下水,陈零将铁锹往面前一插,踩在上面冲潭里喊道:“放不放人!不然我用生石灰把你这潭给你填平了你信不信,到时候哪怕你有日天的能耐,老子也要将你永远封死在里面,永世不得超生!”
女鬼娇媚声不再,而是变得十分尖锐凄厉,潭水也剧烈翻腾起来,拍打着岸边,仿佛是大河里的浪一样,隐约能够看到,一群怨尸正阴毒的盯着岸上三人,但是它们的尸身同样被生石灰烫的溃烂,猩红的肉露了出来,看上去除了吓人,更多的还是恶心。
“别以为你们在岸上我就拿你们没办法!诚心找死,我就是耗费几十年道行,也要弄死你们!”
陈零丝毫没有被它的威胁吓到,而是继续一边倾倒生石灰一边挑衅道:“哎呀,吓死我了,求你可千万别是虚张声势啊!来来来,上来弄死爷爷我!”
黄白噗嗤一声,竟然被逗笑了,同时又有些害怕,万一这东西真上来咋整?
然而等了一会儿,那女鬼却是没有动静了,说明它还是不敢上岸。
可杜云总共也就拉了五车生石灰,已经撒进去两车了,那女鬼居然还沉得住气,要是等生石灰撒完了,它还不出来怎么办,莫非正要再拉更多生石灰过来,直接填平这黑水潭不成?
陈零忽然对黄白道:“你去离这里最近的溪边看看,水有没有变得混浊,如果有就立刻回来告诉我!”
黄白点点头,马上往溪边跑,李大福问陈零为啥,陈零道:“黑水潭位置较高,溪水在下,假如溪水混浊了,就说明这黑水潭下面有暗河,通到了溪里,那就算用再多生石灰也没法逼这只水鬼就范,若是没有暗河,等会儿再加一把料,这女鬼绝对扛不住!”
李大福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
黄白离开黑水潭后就马不停蹄的往溪水边儿跑,因为有月色,也不用灯笼,他的脚步不慢,没多久便跑到了最近的一条小溪边儿上。
沿着岸边走了大概有一千多米的样子,溪水清澈,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甚至能够看到水下的石头。
见水流清澈,没有混浊,黄白便转身又往黑水潭跑。
然而古怪的是,跑了大概有一炷香时间了,居然还没有到,黄白停下脚步,喘了几口粗气,以为是上坡路,比较费力,可呼吸猛地一滞,因为他好想听到了什么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
是水流声!
黄白立刻转头,只见溪水蜿蜒流淌
黄白的头皮瞬间就麻了,寒毛直竖,身体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后背一阵发凉,汗水黏在衣服上,被等一吹,冷的他直打哆嗦。
“明明已经跑了这么久,咋还在溪边儿呢?”
黄白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突然想起什么,颤声道:“鬼鬼打墙?”
黄白毕竟是白事儿先生,且不论手段强弱,但懂得肯定比一般人多,很快就想到了鬼打墙,于是原地站定,不再盲目乱跑,耗费体力,而是思索着破解的法子。
对于鬼打墙,黄白老子曾经教过他几种破解的法子,于是他很快镇定下来,朗声道:“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若有冲撞,还望海涵,俗人黄白误闯贵地,还请见谅,我这就离去!”
说完尝试着向前走了几步,然而低头一看,自己刚才的脚印分明还是在原地打转儿。
黄白急着回去跟陈零复命,心里不禁有些烦躁,这套说辞不管用,说明搞出鬼打墙的东西并不买账,于是黄白握着九钱花棍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鬼打墙也想困住你黄爷,想得美!”
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枚精铜钱,闭上右眼,将精铜钱压在左眼上,透过钱眼儿向四周看去,果真看到一个淡淡的灰影飘在前方,于是二话不说,照着那灰影就砸了下去。
一声很轻微的惨叫响起,灰影随即钻进了树丛之中,黄白取下精铜钱,睁开双眼又走了一段儿路,再回头果然发现离溪边儿远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