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啃树
在为讨饭失败而生气的倩倩，气到摊成一条，甩着尾巴，看见宋可玲这一系列动作，又顿住，好奇地盯她。
它可见过太多次这个人类吃饭的样子了。
从来没这样过。
下一刻头顶的盖子打开。
果然！倩倩顿时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抬起颈部和脑袋去迎接，浑身雪白的蛇鳞都微微炸开。
会讨的蛇蛇有饭吃！
小蛇本来就长得漂亮，这会儿的立鳞不跟以前威胁恫吓一样，反而像是欢欣下的反应。
呼吸之间，覆盖全身小而精致的蛇鳞微微起伏。
很像开得茂盛的白兰花随着微风轻摆动。
但宋可玲看到这漂亮一幕，忽然想起什么，拿着长镊子的手停下。
倩倩好像一直都很喜欢她的手。
这万一喂下去，倩倩没吃里脊肉，反而咬她手指，那不糟了？
因为蛇类只捕食活物，如果是死物，就像冻鼠，一定要夹着喂到它面前并且左右摇晃、让小蛇捕捉到动态。
只是单纯的放进去，在蛇眼里这跟一块热石头无异。
保险起见，宋可玲还是重新戴上手套。
而短短时间里，倩倩已经没什么耐性地爬出饲养箱。
它的小半个脑袋探出箱顶，只露出一双金绿色的小角鳞和一双猩红竖瞳。
这种悄咪咪“偷窥”的姿态才出现。
下一刻，人类就把食物喂到了它面前。
哦豁，倩倩雀跃地吐吐细信子，张嘴就吃。
但食物动了一下。
被人类拿着左右摇晃，害得它一下扑空，它只好微讪地甩了下尾巴，认真盯着动作，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
食物入口，惊为天蛇。
倩倩呆住不动。
宋可玲见倩倩精准咬到里脊肉，没咬到镊子，第一时间松开。
但小家伙只是咬住，没有开始吞的动作，不由凑近看，皱着眉喃喃自语：“怎么，也不喜欢吃吗？”
倩倩：……
这个是什么！怎么会这么好吃！！
这个味道跟它以前吃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人类自己吃这么好吃的，却只给它喂丑丑的还活蹦乱跳的长了毛的老鼠？
搞蛇蛇歧视吗？！
倩倩很快把那一小块肉吞下去，再仰头看人类，红通通的明亮的竖瞳一边质问一边又讨要——再给我！还要！
宋可玲只是尝试，所以喂的分量不多。
见它开始吞，还担心它吃到一半不喜欢吐出来，所幸并没有。
小家伙吃完又抬头朝自己吐信子，似乎再说还要。
竟然喜欢吃熟食。
宋可玲讶异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倩倩愿意吃东西了。
而且，这是这么久以来小家伙第一次当她的面进食。
看着它张嘴咬住食物，再一点点慢慢吞进肚子，她感到了很微妙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宋可玲悄勾起唇，“还要啊？稍等一下。”
这次宋可玲拿出了小电子秤。
她知道倩倩的体重，所以只需要按比例秤出一条分量合适的糖醋里脊就好，当然，要排除掉酱汁的重量。
第二次喂食，宋可玲保留一整条里脊肉。
刮完酱汁、再过两三遍矿泉水。
跟之前一样，在摇晃时，倩倩一口就精准咬住了。
小家伙的视力似乎很不错。
宋可玲见它攻击精准，又看得准，松开镊子笑起来，“倩倩好厉害。”
但这次情况又跟之前不太一样，倩倩咬住食物后没有立刻吃，而是咬着比她身躯还粗一些的肉，扭过身哼哧哼哧朝下爬。
回到饲养箱内后，又爬向石头躲避。
看起来要找安全的地方进食。
倩倩藏好，确定人类看不见了，才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享用这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好吃的食物。
怎么可以直勾勾盯着蛇蛇吃饭呢？
不礼貌的人类。
从宋可玲的角度能看到倩倩在慢慢的进食。
挑食的小家伙终于愿意吃东西，这点让宋可玲松了口气，但这口气也没有完全落到肚子里。
她需要观察小蛇的消化道有没有因此受伤。
这个从排便状况就可以看出来。
要等几天。
不过在这之前都不需要担心倩倩会饿死了。
宋可玲去洗了手坐下来吃饭。
只是端起盒饭吃的时候，脑海中一闪而过倩倩从饲养箱里爬出来、身躯围绕着自己午饭的画面。
虽然已经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但从某个角度来看，仍然残留着一些微妙的违和感。
好像倩倩通人性……
宋可玲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感觉。不过，这大概是所有养小动物的人的通病。
她看向躲避里露在外面的一小截细尾。
大约是进食愉快，白绿的尾巴尖尖在慢慢的左晃一下，右扭一下，仿佛晃着小脚丫。
停。
宋可玲打断和终止了自己拟人的猜想，收回视线。
宋可玲成功喂食，终于可以更专注研究课题的收尾工作。
而徐欣蕾这边却是焦头烂额，她之前把小蛇的照片更新到平台的动态里，本来只想要维持一下之前的热度，但没想到，热度突然爆了！
徐欣蕾的粉丝不多，加上前不久涨起来的两万，目前是二十二万。
列表里互关的up主基本也是这个粉丝量。
但这次，小蛇动态的评论区里，出现涌进许多陌生的网友，纷纷艾特了平台里一个拥有三百多万粉丝的爬虫大up主！
徐欣蕾之前说要帮宋可玲问问，当时加的蛇类up主，也只有十几万粉丝。
虽说只有，却比她们这些门外汉要专业多了。
可是，要跟这位爬虫up主比，那就小巫见大巫了，因为这位大up主可是拿了这方面的双学位证的！
热度爆得很晚。
徐欣蕾更新完动态的前期很关注，一天上去看个两三次，回复一些评论，发现反响平平后就忙小组作业去了。
可就在第三天，突然就爆了！
本来只有一百多条回复，一夜过去直逼一千条。
她火了！！！
徐欣蕾仔细看，来历五花八门，有其他up主那边来的，有微博po主说的，还有爬虫群的群友之类。
而评论也两极分化。
一类评论觉得小白蛇颜值逆天，是见过最漂亮最可爱最精致的蛇蛇。
另一类评论画风不同，满屏哈哈哈哈，说图片p得太离谱了，就是个裁缝怪，讽刺完后艾特了那位三百万粉大up主。
徐欣蕾花了半个多小时翻完评论区，发现新增的评论大多都在质疑照片的真实性，说她哗众取宠，还用红圈圈出很多她ps的很痕迹。
天地良心。
她只加了滤镜，糊掉宋可玲桌上的物品，贴了一点星星贴图，除此以外，任何跟小蛇长相特征相关的东西，她都没有改过。
放大照片。
浑身白色的鳞片漂亮整齐，一对角鳞也精致清晰，红色的竖瞳金色的竖线，还有两侧如同精美编织起的金绿色线纹。
没有一个地方是p的。
徐欣蕾被质疑，心里气得不轻，迅速回复了一些评论，还附上没经过任何美颜滤镜的原图。
涉及脏话和人身攻击的评论一律删除并且不允许再评论。
尽管处理得很果然，但徐欣蕾莫名感到有些不安。
之前视频火了，她跟宋可玲分享喜悦，但这次小蛇照片火了且备受质疑，她心里却七上八下。
这别是什么濒危的一级保护动物吧？
到时候把宋可玲送进去就完了……
附图解释后，徐欣蕾一直盯着评论区，发现众网友并没有因此平息，热度甚嚣尘上。
越来越多的爬虫爱好者来鉴定（鉴假）。
徐欣蕾从没见过这种可怕的场面，出于担心，只能把动态删掉。
只是网络上的东西，不是删掉就没有痕迹的。
有些网友追到她其他视频底下闹，导致评论区和弹幕都变得乌烟瘴气。
徐欣蕾既担心这蛇给宋可玲带去麻烦，又不知道这风波什么时候能平息，果然热度来了，不是谁都能吃下的。
当晚煎熬到睡不着，第二天又没有跟宋可玲一起上的课，只能等宋可玲晚上从实验室回来。
宋可玲参与的课题收尾进展顺利，晚上提前回到宿舍。
跟前两天不一样，她今天手里还拿着一大把带着绿叶的枝桠，刚要进房间就被徐欣蕾喊住了。
宋可玲回头，看到室友神色似乎有些紧张，她站定，“有事吗？”
徐欣蕾装作没事人，只手用力的攥着门后的握把，“可玲，你救的那条是什么蛇现在知道了吗？”
宋可玲：“不知道。怎么了？”
徐欣蕾含糊：“我在想，蛇都是三有，你那条小蛇那么漂亮，会不会是一级啊？”
宋可玲沉默片刻，说：“我只是救了它，并不是饲养也不是贩卖更不会拿去交易，等我有空了，会把它放生的。”
话虽然这样说，想起来要放生，宋可玲心中莫名浮起一丝排斥，但她下意识不去深想。
徐欣蕾说：“可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这么养着会比较麻烦吧？要不咱们还是弄弄清楚？”
宋可玲反问：“你是因为害怕吗？”
徐欣蕾被戳中心事，尽管“害怕”的事跟此时宋可玲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但她还是承认：“有一点点。所以，要不我们明天拿去问问教授？”
宋可玲：“不行。问完教授觉得危险不让养在宿舍，没收掉，怎么办？”
徐欣蕾被问住，但很快就说：“不会的，我们可以说是朋友的蛇……”
宋可玲还是拒绝。
宋可玲看徐欣蕾一脸为难和欲言又止，偏头思索片刻，对她说：“你不用怕，我会想办法。”
话题以徐欣蕾一句“好吧”结束。
宋可玲回到房间，打开灯，放下手里的树枝去看饲养箱里的倩倩。
今天回来的比较早，是因为她得知学校要进行绿植修剪整理，所以提前赶完任务，特意绕去那边“捡垃圾”，从园林工作人员没清理的枝桠堆中，挑选出来一把树冠。
本来是想给倩倩多做个爬架。
毕竟饲养箱比较大，空间利用率不多，看起来空空荡荡。
倩倩只有一个石头躲避可以玩。
现在宋可玲坐下，看着小家伙从石头躲避里探出头看自己，她没有立刻去整理树桠，而是思考事情。
倩倩是剧毒蛇这件事现在毋庸置疑。
那把它养在宿舍，徐欣蕾会担心害怕也正常。
搬出去？
但在外面租房肯定没宿舍便利。
思考间，倩倩已经爬了出来，却不是自己一条蛇，而是嘴里叼了一个鹌鹑蛋。
鹌鹑蛋？！
宋可玲立刻看向躲避，果然，上面只剩下一个了。
倩倩小小的嘴巴被鹌鹑蛋撑得老大，一丝缝隙都没，它费劲儿地游移到箱子角落，然后吐出来。
用尾巴轻轻扫推一下，把蛋滚去人类面前。
宋可玲看着这一幕，不理解：？
想要吃，但要吃熟的吗？
现在不行。
宋可玲说：“你现在还不能吃，你两天前刚吃过饭。”
蛇类进食的量是有界限，吃多了不利于消化、不利于活动，还会撑得难受。
人心不足蛇吞象。
蛇吞了象的唯一后果，就是噎死或者撑死。
打发了小蛇，宋可玲拿起树桠，再翻出一把剪刀开始修剪枝桠，先裁出合适的宽度高度，然后将比较锋利的尖端打磨，保留树干上的树皮和粗糙的结节，清理掉树脂和残留的泥土。
看着过程简单，前后花了半个多小时。
倩倩翘着小脑袋看她，吐吐信子，谁说要吃啦！
我是让你看！
它会动，这个蛋里面有东西会动！！
见人类不看自己，倩倩爬上爬下，试图制造动静希望吸引她看过来，可对方就拿着一根树枝弄来弄去。
一天本来没见着多久，她现在却把全部时间都给了那棵树！
倩倩生气极了，隔着饲养箱，冲着那手拿着的绿油油的树枝生气地张嘴威胁恫吓。
但没用。
树又不是动物，不会感到害怕。
最终，倩倩气愤地扭头回到躲避上。
又想起什么，慢吞吞爬下，回去把箱子角落那颗蛋叼起，再顺势仰头看一眼人类，人类还是没有看自己。
哼。
它艰难地慢吞吞爬回石头上，将蛋在凹槽上卡住放好。
宋可玲修剪完树枝看向饲养箱，倩倩和鹌鹑蛋都不见了，再看石头躲避，果然都在那。
也不知道倩倩怎么把蛋完好地弄回去的。
如果喜欢吃鹌鹑蛋，她可以去市场买，这两颗蛋在温湿度适宜的饲养箱中，恐怕都快要孵出小鹌鹑了。
宋可玲打开盖子把树枝稳稳横放，卡在饲养箱的角落。
再把盖子改回去。
宋可玲屈指敲了敲盒子，跟小蛇说：“倩倩，新玩具，快爬爬看。”
但大概是动物对熟悉环境里出现的新事物都会怀抱警惕心。
倩倩没动。
宋可玲看了一会儿，倩倩都没有动作，只能先去洗澡。
宋可玲踩点洗完出来，房间里只有她去洗澡前防宿舍断电开着的一盏小台灯。
她悄悄走近饲养箱。
只见原先还在石头躲避里盘蜷着的小蛇，这会儿已经爬到了她前不久放进去的树干上。
宋可玲忍不住笑了，小蛇白花花，在黑黢黢的树干上挂着，细长漂亮一条，身躯扭成自然的线条。
这不比石头上好玩多？
宋可玲才这样想，下一刻就发现哪里不对。
倩倩是爬上树没错，但它的嘴，竟然紧紧咬在树干上？
细看树干还残留一点毒液。
这场面其实很好玩，有种令人哭笑不得的蠢萌感。
就像小孩在地上捡了一只蟑螂就要往嘴里塞。
但当这个小孩是自己家的，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宋可玲着急，这玩意把牙给咬断了那还得了？
立刻要去打开盖子。
倩倩被突然的动静吓到，立刻松开嘴，仰头用竖瞳看她。
一人一蛇隔着饲养箱对视了两秒。
接着小蛇就压低脑袋，顺着树干爬下去了，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而宋可玲立刻去看树干。
树干湿润，树皮有些虚浮，能看到上面留着一小排蛇牙的齿痕，倒没有断裂的蛇牙在里面。
倩倩很快回到石头里躲起来，偷偷从通道往外看。
可恶。
这个人类没看它，竟然围着那棵树在看！
明天，明天一定要把它咬断！
宋可玲觉得把树放在饲养箱里可能会出事。
从今晚倩倩的表现来看，她显然不喜欢“新玩具”，甚至还有些排斥。
要不还是拿出来？
宋可玲总觉得心里莫名突突的跳，不踏实，想到这就起床要去处理掉树枝。
但才坐起身，枕边的手机震动着亮起屏幕。
是苏一俪学姐发来的微信消息，显示一条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