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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许出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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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时,于问亲自登门,面有难色:“女君,用晚膳了,只是厨房里能下嘴的吃食不多,您将就一下。”

    说罢,把托盘朝着门口一放,灰溜溜地跑开。

    阮娘赶紧将托盘端进屋,盘上只摆了两碗清汤寡水的粟米粥,再无其他。

    废太子不同于旁人,任何带入府、递出去的东西,全都要经门口守卫仔细检查,以免有人伺机传递消息,宫中送过来的食材都逃不开。

    所以凌央能吃什么、吃得好或坏,也全要看宫里人的眼色。

    昨日晨起梳妆时,霍晚绛只吃了两枚点心,又守了凌央那么久,到现在一整日过去,她已经两天都未进食。

    阮娘把粥递给她,她脸上连半分抱怨也无,反倒笑嘻嘻地接过,小口喝了起来。

    自打霍老将军离世,自家女郎一直都懂事得过分。

    阮娘鼻腔一酸,起身就要往外走:“女郎慢些喝,我去厨房找找看有没有下粥菜。”

    霍晚绛却是放下碗,一把抓住她,比道:

    【不必了,厨房能把这两碗粥端来,想必再无别的吃食。昨儿个还听何玉提了一嘴,他们这两天都吃馊菜,十分不易。】

    阮娘跪坐回去,捧起自己那碗,缓缓喝下肚:“这样的日子总过下去也不行,是该想些办法了。”

    霍晚绛只轻轻点了点头,黑溜溜的眼珠灵动一转,不知在暗自思忖什么。

    片刻后,她见阮娘也进食完毕,比弄道:【走吧,去看看他。】

    ……

    于问何玉不知去何处忙碌了,凌央房中,只剩他一人。

    重伤之人除了睡觉也无事可做,霍晚绛担忧打搅到他,让阮娘在屋外等候,脱掉木屐,踮脚进屋。

    出乎意外,凌央并未睡。

    隔着陈旧一座屏风,泛黄的薄纱后,霍晚绛能清清楚楚看到,凌央正伸出长臂,不断拿双腕上的伤处用力蹭向灯架。

    凌央在自残?

    这个祖宗!

    霍晚绛心急如焚,快步绕过屏风,三五下就挪开沉重的灯架。

    灯架边沿的血还没干涸,再看向他一双原本上好药的手,鲜血淋漓,形状可怖。

    霍晚绛蹲下身,攀上他光着的上臂,试图制止他。

    凌央白她一眼,甚至带了杀气:“霍晚绛,你嘴巴有病,耳朵也有毛病?我说过让你滚。”

    他根本不想活的。

    母后死了,姐姐死了,卫家没了,他一个废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偏偏眼前人还要从阎王手里把他拉回来,这个人是他从前在长安最厌恶、最反感的女子,还成了他的妻子。

    她根本不像表象那样楚楚可怜,谁能知道她这种伪善的人向自己伸出援手,到底安了什么心?

    阮娘一听大事不妙,大声唤了何玉。

    进屋后,只见霍晚绛坐在地上,泫然欲泣,双手还在颤抖着给凌央比划手语,凌央已经扭过头,不愿看她。

    何玉闻声而来,被眼下情形吓得不轻,地上、灯架上的血迹足以说明一切。

    他恭请霍晚绛离开:“女君,您先出去吧,郎君他心情不好。”

    凌央忽开口道:“不必了,今日起,她若敢在我眼前出现一次,就和我一块死。”

    冷冰冰的字说出口如毒蛇吐信,一刀又一刀,剜在了霍晚绛心上。

    凌央他,当真厌恶自己至此地步吗?

    抗拒自己的出现,抗拒自己的接近,抗拒自己的所有关切。

    是所有人都不行,还是单是她一个人不行?

    不见便不见吧,只要他不再自毁自伤。

    眼泪蓄在眶中,久久不肯滴落,霍晚绛最终苦笑一声,如昨日一般踉跄离去。

    屋内只剩下凌央主仆二人。

    何玉八岁时就被分去东宫照顾凌央,只比凌央年长一岁,凌央是何心性,他甚至比卫后还清楚。

    “郎君。”何玉找来绷带和药,“也许,女君不是您想象的那样,她是真心为了您。”

    凌央抗拒上药,但他现在奈何不了何玉,只能口头上与何玉作对:

    “是么?且不说她从前痴恋于我,屡屡不知分寸礼数,就说她在霍府那些所作所为,霍府上至各房女郎下至婢女仆妇,无人不受她欺凌作践。”

    “她的脸能有多好看,她的心就有多脏。自古娶妻取贤而不在貌美,她这样的娇纵祸水,莫说从前是要做太子妃,即便随便嫁给长安别的男子,也能闹得家宅不宁。何玉,这样的人,你竟信她?”

    何玉一时哽住,不知再如何开口。

    凌央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任何话都对他身心不利。

    从前受传闻影响,加上凌央在霍府那位心上人,总隔三差五跑去东宫卖惨,哭诉着自己和别的妹妹在家中如何被霍晚绛欺负。

    何玉对霍晚绛这个准太子妃印象不大好,甚至担心日后也会被她打骂。

    可从前的一切偏见,都在二人昨日的大婚烟消云散。

    ……

    霍晚绛又在阮娘怀里哭了好半日。

    她不明白,从前那个愿意爬上树替他取风筝的少年郎,怎么会对她恶语相向到让她也去死的地步。

    活了十五年,她没少听过这样的重话,独独没想到有一天会从凌央嘴里说出。

    阮娘又气又怜,气这位前太子不知好歹,怜霍晚绛一片痴心被践踏。

    但转念一想,凌央也才十七岁,就遭遇了大晋立国来最大规模的惨剧,任何人在他那个位置都会万念俱灰,所以到最后她连要怪谁都不知道了。

    要怪,只能怪天子无情,皇室斗争就是这般残酷。

    霍晚绛的泪水打湿阮娘一片衣襟,未等她开口安慰,霍晚绛就忽然止住了泪,扭着身子就要钻出她怀中。

    阮娘以为她又要去看凌央,忙喊道:“女君,你别再去触他霉头了。”

    霍晚绛摇了摇头,抱着铜盆出屋,阮娘不放心,跟了上去,发现她只是去井边打水洗脸。

    阮娘:“想通了?”

    霍晚绛点头,比道:【我不能哭,后日除了回霍家,我还要进宫一趟,把脸哭肿了,失仪不谈,外人瞧见会笑话的。】

    阮娘:“进宫?女君是想要见——”

    霍晚绛:【不错,我们不能再过每日喝粥、饱了这顿没下顿的日子了。阮娘,淮南王府里不止我和凌央二人,我不能不管你们的死活。】

    见她想清楚了,又定然是想到了讨好禹璃夫人的法子,阮娘好奇道:“敢问女君,想给禹璃夫人送何礼物?”

    霍晚绛朝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

    阮娘脸色惊变,脱口而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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