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故人
秦昇曾想过各种和夏维重新遇见时的样子，生的，死的，开心的，悲伤的，却唯独没有想到过面前这一种。
在阴冷、潮湿、破烂、肮脏的地窖中，曾经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蜷缩在一片凌乱的草垛上，身上只盖着一张早已经破损不全，看不出原色的薄被。
秦昇因为极度的愤怒双手握拳，浑身发抖，眼眶瞬间红了起来，那淡漠的眼神里，是遮不住的心疼和一丝愤怒。
明翔不忍直视地歪开头，这可是曾经因满腹经纶而名满京都的夏小公子，是多少千金小姐想嫁给的人，明明只是才过了几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柳清琮拨开秦昇想要去扶夏维的手，警惕地看着秦昇，他虽然不知道摄政王和面前这位公子的恩怨，但仅是摄政王的失态就已经让他不由得担心起来，这万一让摄政王感染了瘟疫，陛下第一个要处置的人肯定就是他。
他不是怂，他只是比较从心。
“王爷，还请你先退后，现在得把这位公子先带出去。”
秦昇站起身，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明翔，你们几个把夏维带出去，柳清琮，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不准让他出事。”
“是，草民明白。”
没来得及日常感叹自己人生不易的柳神医，急匆匆地就先给夏维嘴里塞进去了一颗药，又指挥着其他人把夏维运出去。
秦昇本想把夏维安排在自己旁边，但是夏维得了瘟疫，柳清琮怎么也不愿意让秦昇这样做，硬是把人安排在了一个安静偏僻的房间住，在夏维身体情况好转之前，谢绝一切人探视。
秦昇知道自己不能任性，便默认了柳清琮的安排，并让柳清琮在夏维醒来之后传话，他找了夏维很多年，不管夏家之前对长公主府做过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怪过夏维。
明翔看着自家主子受伤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主子找人找了这么多年，夏公子身在京都，可却从来没有去找过他们主子，看来夏公子还是对当年的事过意不去。
明翔没有办法，怕秦昇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只能搬出了陛下，王爷和陛下虽是龙阳之好，但好歹经历了怎么多事的情感还是真的。
“王爷，你该休息了，你已经连着好几晚没有好好休息过，这样下去，陛下知道了一定会担心的。”
秦昇收回一直盯着夏维房间的视线，低头垂眸，“本王知道，宫里现在被政事堂的那群人折腾的也是乌烟瘴气，不能让陛下费心。”
明翔咽下心里复杂的情绪，忍住牙疼开口道：“王爷和陛下情比金坚，长公主和元帅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秦昇听闻此言，一直沉着的脸色竟缓和了一些，“当然会的，陛下这么好，他们喜欢还来不及。”
发现自己说对话的明翔来不及高兴，立马继续补道：“那王爷你一定更要照顾好自己，不管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大业，你的身体都格外重要。”
秦昇知道明翔是为了他好，他更知道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任何问题，他不能让他的囡囡一个人面对虎狼，更不能让他的囡囡为了他担心受怕。
在知道夏维不会危及生命之后，秦昇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明翔在确认秦昇没有什么交代之后，就退了下去。
简陋的房间里摆满了账本户籍，秦昇绕过书桌，屏风之后就是他的床铺，就在秦昇和平时一样准备洗漱就寝的时候，枕头边上的一抹污渍吸引了他的注意。
秦昇眉间紧锁，一只手已经放到了匕首之上，这不是他原本的枕头。
灯火通明的乾安宫里，萧玥刚刚看完今日关于东城区的奏折，整个人疲惫不堪地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开口，“姑姑，今日阿昇有传来消息吗？”
琉璃给萧玥端来一杯清心茶，道：“回陛下，王爷没有传信来，这也是好事。”
萧玥连饮了几口茶，干渴的喉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暗卫已经在东城区查了这么久，竟然还是没有散布瘟疫之人的消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后招。”
“陛下，你也别这么担心，王爷处理朝政多年，左相和贺云大人他们更是才华卓越之人，一定可以解决好这件事的。”
萧玥盯着手里的茶杯，目光中不带一丝温度，“朕总觉得这次的瘟疫像是特意在针对谁，只是因为雪灾的缘故，没能最好的发挥出作用。”
而且，朕觉得阿昇好像在瞒着朕一些事情。
萧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疑虑，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姑姑，夜色不早，你先去休息吧！”
“陛下，你也该休息了。”
萧玥合上奏折，“嗯，朕这就回寝宫，让茗烟伺候朕沐浴。”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琉璃的速度很快，等萧玥来到正殿的时候，一切和沐浴有关的东西都已经被准备好，汤池里加入了药，萧玥入水片刻，就觉得自己疲惫的身体轻松了不少。
也不知道阿昇在东城区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萧玥把自己半张脸都埋进水中，认真思考了一番，要不要在秦昇身边安排一个暗卫，这样就可以防止秦昇故意瞒她什么事了。
不行不行，怎么能做这种事，情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怀疑是最能消耗彼此感情的东西。
也因为这个原因，之前萧玥和秦昇两人在一起之后，她便把小皇帝放在王府里的暗桩都撤了回来，现在又怎么能生出这种心思。
反思过后，萧玥上岸穿衣，茗烟听到呼唤，带着侍女立刻走了进去，伺候着萧玥穿上剩余的衣服。
回到寝殿，萧玥和平常一样上床靠在床边，可是却没有再拿起什么折子密信，反而喊住了茗烟。
“陛下，你可还是有什么别的事要吩咐？”
萧玥歪头，犹豫片刻后，突然开口道：“茗烟，王爷走之前有跟你安排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