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烟雨楼对坐观烟雨
“这茶不卖给你，请你喝。”
李望宸微讶：“请我喝？”这茶不是很金贵吗，照她连残羹冷炙都要打包的小气样子，竟会请自己喝这么贵的茶。
“为何？”李望宸问，“难道您想用这茶来抵消食宿费道长大可放心，在下本就没想收您的钱，您救了在下一干人，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又岂会计较这点银子。而且在下说不定以后还有劳烦道长的地方，您就更不必······”。
澄凉听不下去，打断了他：“不是。”
“？”李望宸的声音戛然而止。
“您是朋友，不收您钱，请您喝。”
“朋友？”李望宸有些震惊。
李望宸从小在别人的仰望中长大，俯视之下皆是权衡利弊，相互倾轧，见惯了人心险恶，波诡云谲，也明白他人对自己不过是若有所求罢了，千金易得，真心难求，又有几人真的如面上那般，对自己掏心掏肺？
但是这坐在自己面前干干净净，清丽出尘的小道士说，因为是朋友，所以价值不菲的茶请他白喝。原来，在她这超脱尘世的道士心中，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吗？她对自己无欲无求，坦坦荡荡，自己却想她不过只是为她付不出钱找借口而已，甚至还想利用她，将她牵扯进澹州这一潭泥淖之中。
李望宸不禁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感到一丝羞愧，同时又暗下决心，她已经入了这一场局，为了这一声“朋友”，自己定会护好她，不叫她对这凡尘中的朋友失望。
澄凉的确将他当成了朋友。自己初入凡尘便与他结伴，也是缘分一场。师父要她下山之后多与人结交，与那些险恶之人相比，眼前人对她的动机虽也不纯，但已远胜那些坏人千百倍，因此自己愿意当他是朋友。
何况此人身份如此尊贵，与他结伴，将来入京之后说不定能帮她省去许多麻烦。待他日后站在万人之上，也未必会记得自己，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他想让自己在必要时出手相助，大家也算互有所求，自己也该尽自己所能的帮帮他。
李望宸还在沉思，澄凉已经张口，说：“贫道之所以一直说要付钱给您，并不是因为客气，而是道家讲究因果循环，有因便要有果，如此才算善终。您愿意捎上我，我也该做点什么回报，否则只怕将来纠缠不清，反要用别的偿还。”
李望宸闻听此言，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却是：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
李望宸说：“你就这么怕与在下扯上关系？”
“不是怕。我愿孑然一身，与这尘世万千皆无牵挂。”
“既然如此，又为何出世？为了救那位贵人？”
澄凉想了一下，说：“不仅如此，还因为师门之规，门中弟子皆要在机缘到来之时下山历练。”
“贵门长辈竟也放心让你这么小就下山历练？”
“长辈······，机缘到了，无论年龄多少皆要下山。”
“历练多久？”
“不一定，随心而行。有的三五个月就回来了，有的十年才归，还有的就此消失，不回来了。”
“去哪历练”
澄凉有些惊讶于他的话多，说：“若无任务，想去哪就去哪。”
“如此随意，你们不管吗？”
“道家讲究道法自然，个人自有自己的选择和造化，非人力可扰。只要不仗着师门功法为非作歹，师门不会管。”
“原来如此。”李望宸呷了口茶。
二人一时无话，不约而同的看向外面露台，只见屋外雨势已渐小，空中还漂浮着一些细小的水滴，烟雨朦胧，缥缈梦幻。
二人欣赏了一会烟雨，澄凉开口说：“雨日入时会停，明日还能走吗？”
“这澹州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况且没下多久，明日太阳一出地上便会晒干，应该耽误不了路程。”
澄凉难得主动问起别人的事：“您与那位许大人谈的如何？”
李望宸轻笑，温和优雅的声音传来：“你自己一堆麻烦，还有空关心我？下午的茶卖得如何？”
澄凉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嘴硬道：“你派人跟踪我。”
“你可别冤枉我，你闹的动静那么大，被我的人发现我才知道。”
李望宸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说：“澄凉道长若是缺钱，尽管朝在下开口便是，救命之恩，便是道长要在下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
澄凉从前也被人言语调戏过，什么难听的都听过，从未放在心上。
可是，眼前面如冠玉的公子一句干净的戏言就让她溃不成军，有了从未有过的窘迫。
“你······，”一时语塞，又正色道：“莫要胡说。”
她看向他憋笑的脸，收回了之前的想法，觉得这人可以相交。这人简直比自己以前遇到过的所有登徒子加起来还要可恶！
李望宸见她不高兴了，也没有继续逗她，说：“你不必总是想与我两清，左右从澹州到上京，我们还要相处这么长时间。况且说不定我日后还有需要道长的时候。”
终于说出来了，澄凉想。于是说：“公子可是想让我帮您对付那姓袁的州牧。”
“不错，道长果然聪慧。我来之前听说袁开身边有奇人异士相助，原以为都是些无稽之谈，可是道长让我大开眼界，原来世间真有玄门术法，妖魔鬼怪。”
澄凉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说：“师父说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能因为没有见过，他们就不存在。即便不信，也应当心存敬畏之心。”
李望宸向她行了一礼，说：“受教了。”
澄凉连忙叼着点心起身，避开他的礼。弄得李望宸摸不着头脑。
待二人坐下，澄凉咽下嘴里的点心，说：“我知道你身份贵重，向我行礼，我会折寿，还请以后不要如此了。”
李望宸哭笑不得，早听闻修道之人十分长寿，年龄增长也与常人不同，即便七老八十，若是保养得宜也如青年一般，这小道士竟也会在意寿命。
等等，这小道士平时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该不会是个老太婆吧。
“你多大？”
澄凉莫名其妙，看不出来吗？但还是老实说了，“十三。”
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