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顾一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抱着小飞儿转过身笑看向稻田间。
阿秀已经直起了身子，双手掐腰，胸口微微起伏着，一脸无奈的看着顾一野。
“部队里那么忙，小顾你过来干什么呀？”
阿秀摘了斗笠，坐在地头上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顾一野剥开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飞儿的小嘴里让他舔着。
顾一野笑了一声
“我来的时候就和高粱说来着，你一看见我，准把我打发回去”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了阿秀，阿秀垂眸看着，青年的手又向她递了递。
“小孩子吃的玩意儿”
她摇摇头，表示拒绝。
“我买了很多，飞儿也不能多吃啊，容易长蛀牙的”
“你买那么多不是浪费钱么？小顾你待会儿就回去，我这里什么事儿都没有的”
阿秀说着，迟疑了下，抬起手从顾一野的手里拿过了那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放进了口中慢慢的咀嚼，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远处大片黄澄澄的稻田
她很认真的尝了尝味道，还是觉得没有自己的蜂蜜好吃。
“我怎么回去啊？我的假条都批下来了，我跟你一起把稻谷收了，我再走”
顾一野玩着小飞儿肉乎乎的小胖手，看着身边的阿秀。
他还记得张大哥第一次带着阿秀来部队，他们宿舍里一群大老爷们，阿秀还有些含蓄，又羞又怯的不敢看他们。
后来还是自己招待的她，和她聊了几句，知她是个爽快性子，那会儿的阿秀是水灵灵漂漂亮亮的姑娘。
现在她的皮肤被头顶上毒辣的日头晒成了蜜色，汗珠顺着脸颊至尖尖的下巴一滴滴掉在地上，一双素手裹满了泥巴，她娇娇小小的身体应该是很累了，只是那双眼睛依然亮如星辰。
顾一野收回目光，就听阿秀开口
“你会收稻谷吗？”
“我不会你可以教我啊……”
“有教你的那个功夫我都干完活了，你待会儿就回去”
她拿起旁边的杯子，喂了小飞儿一口水喝，这才站起身走远了些，抬手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
说来说去还是让他回去，顾一野拧着眉毛站起身来追了过去
“阿秀你也把我想的太笨了些……我在部队里的成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科科拿优”
阿秀看着顾一野这副忿忿不平的模样，忍着笑，又见青年双手背在身后，垂眸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也不看着阿秀，只低声的说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腿长在我自己的身上”
阿秀歪了歪小脑袋瓜，不可思议的瞧着低头耷脑的青年。
暴雨过后的田间，有浓浓的稻田香和泥土清新的味道伴着一丝丝的凉风，偶尔不知从哪个稻田里冒出一两声蛙叫。
“小屋里有备用的工具，你去拿吧”
阿秀说完，先一步下了稻田，顾一野眼神一亮转身跑进了小屋里换上装备，高粱这情感专家诚不欺他，坚持不要脸就对了。
拿着镰刀割稻子的活儿顾一野还真是第一次干，他跑到了阿秀的跟前，低头瞧着她的动作，阿秀干活手脚干净利落，割出来的稻谷整整齐齐的捆在一起特别的漂亮。
阿秀看着小顾卷到膝盖的裤腿，看着他脚下飞伢子穿过的雨鞋
“这鞋怕是小了些，家里还有一双大一些的，你回去换下吧”
顾一野跺了跺脚，笑道
“正合适”
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挤脚，但还能接受。
“你要是穿着小鞋跟我把这些活干了，晚上你的脚怕是不能要了”
阿秀抬着眸子认真的劝着顾一野。
“行了，赶紧干活吧，一会儿太阳下山了”
他笑着催促，阿秀摇了摇头弯腰拿着镰刀开始割稻谷，等晚上的，谁哭谁知道，年轻人就是有主见呢。
“小顾，你看着我怎么做就是了，镰刀很快，当心割伤了腿”
“我知道”
顾一野照着阿秀的动作开始上手割稻谷，初初有那么些手生摸不到门道，被阿秀拉出了大约五米远的距离，还得时不时的应付一下跳出稻田的鱼儿和青蛙。
他直起身子，汗水顺着下巴掉着，有些挫败的瞧着不远处的那个娇小身影，磨了磨后槽牙。
阿秀回眸瞧了眼身后的小顾，摇头无奈的笑笑。
顾一野瞪大了眼睛，他怎么觉得阿秀像是在笑话他呢？
顾一野拿着镰刀冲着阿秀喊道
“我很快就追上你……”
等他再追平阿秀的时候，速度可就快了，无他，惟手熟尔，男人又在体格上有着天生的优势，青年在追平阿秀的时候，侧眸瞧着阿秀，他挑眉得意的笑了下。
阿秀哭笑不得
“小顾，你就逞能吧”
“阿秀，你就瞧好吧”
阿秀笑而不语，她并不是觉得小顾做不来这个的，她知道小顾有多聪明，也知道他在部队里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军人，只是这乡下人的农活，没干过的初初上手就跟个机器不要命似的干，第二天是要爬不起床的。
她想劝小顾，偏小顾和她较着劲儿呢，也知道他是个不听劝的，正好明天爬不起床可以歇歇。
阿秀收回心神，弯腰继续干活，余光不经意扫过青年的小腿，脸色一变，几步跑了过去，她扶着青年的胳膊，弯腰抬起小手不停的拍打青年的小腿肚。
顾一野被阿秀突然的动作搞得有些懵，小腿肚被打的麻痒痒的，低头一看，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三条蚂蝗，顾一野挑眉，轻轻拂开阿秀，弯腰对着小腿肚就是一阵猛拍，力气大的教一旁的阿秀直皱眉。
“小顾，你轻一点”
“轻点它不下来”
顾一野说完，腿上吸附的三只蚂蝗就掉了下去，小腿肚红了一大片。
“阿秀，你怕这个吗？”
顾一野看着脚边那游来游去的蚂蝗，问。
“不怕”
她天天在稻田里干活，还能怕这个？
顾一野眼睛亮亮的，唇角扬起一抹坏笑。飞快的弯腰捡起水里的一条蚂蝗晃到了阿秀的面前。
阿秀面无表情的握住青年的胳膊，另一只手捏住蚂蝗的尾巴，然后把它放在了顾一野的肩头。
顾一野瞪大了眼睛，抖着身子猛跳了几下，肩上的蚂蝗掉在水田里，溅起了小小的水花，他震惊的瞧着阿秀。
阿秀看他一眼，回去干活了。
两个人直干到了日落黄昏，稻田里就剩下他们两个和地头的小飞儿了。
回去的时候，阿秀抓了两条稻田里的草鱼和几只青蛙，顾一野揉了揉酸疼的腰，脱了脚下不合脚的雨鞋，抱着飞儿一瘸一拐的。回家了。
稻田旁边住着几户人家，老人妇女孩子吃了晚饭围在一起唠嗑，阿秀经过她们的时候笑着打招呼，身后抱着飞儿的顾一野也跟着笑着点头。
等三个人走远了，她们才收回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那片稻田，阿秀家今天干的活儿是最多的呀。
“这家里还得有个男人啊，能扛事儿”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穿着红布大花的裙子，坐在板凳上磕着瓜子
“这是飞伢子的战友对不对？”
一旁的女人收回在顾一野身上的目光。
“可不是嘛，几个月来一次照顾阿秀她们娘三儿，要我说还是军人靠谱啊”
女人把手里一把的瓜子皮子往地上一丢，语气说不出羡慕，想起自家男人整日抽烟酗酒吊儿郎当就恨得牙痒痒。
“靠谱吗？飞伢子命都没了，这阿秀要是没这个小战士护着，没有咱们村支书护着，不得教村里那些个无赖流氓欺负死？就阿秀这张脸？能不被糟蹋了？”
大家都是女人，她们又都年长，是过来人，村子里也不全是一些站在高处丢石子吐口水的恶人，至少她们没有欺负过阿秀娘三。
阿秀刚嫁给飞伢子就守了寡，对，是顶着一个烈士遗孀的名声了，可人要活着呐，日子还要过呐，没有张小飞就好了，还能有别的路走，可偏偏有了一个张小飞，上面还有一个不中用的婆母，全都是拖累啊……
“嗨，咋说呢，这也都是命…护的住一时护不住一辈子，那小战士几个月不来，那癞子吴二狗又敲阿秀家的门了吧？…嘿……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女人磕着瓜子挑眉一脸兴奋的模样，那吴二狗是村里顶顶的恶人，村支书都拿他没有办法，飞伢子一没，就缠上阿秀了，小战士回来的这几次都没碰上过吴二狗，也是奇了，赶上这收稻谷的时候，这二狗子正好在家呢。
“这一大片的稻田，是收粮时一家人的愁，去年是秀儿一个人干的，她那会儿可还怀着小飞儿呐……完事了不是趴在床上三天没起来么？你再瞧瞧多了一个男人，这活儿轻松多了呀”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摇着蒲扇笑着叹道。
“这小战士是真能干呐…模样也俊…老姐姐，我这么大岁数了，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后生呐……”
说话的老人剥了几颗瓜子仁放在了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手上，笑着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