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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第282章毛巾、被褥、洗脸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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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江之隔。岱沙江的北部是富人居住的霁都,位于江南的白鹅甸则呈现另一个世界,也是大魅羽和铮引打算长久定居、生儿育女的地方。

    听当地人说,霁都之所以被权贵人家青睐,一是因为土地肥沃,二是背靠巨大的炐威山。夭兹国白昼炙热憋闷,夜晚则寒风呼啸。原本吹向霁都的北风被炐威山挡了个严严实实,使得那里成为整个帝国气候最温和的地区,连南岸的白鹅甸也跟着沾了光。

    “像掉进了胡乱堆砌的电脑模拟城市,”二人于午后初到此地时,一袭粉白舞裙、盛装打扮的大魅羽这样说,“一辈子也别想再出去。”

    白鹅甸的占地面积是霁都的五倍,既非乡村也不算城市,勉强可称之为“小镇大集合”,是个被国家的军事化管理忽略的地方。错综复杂的道路不按南北向设计,似乎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路上汽车三轮车牛车不分高低贵贱地混开。

    路名也起得毫无规律,东三街可能在西五十街的西面,光“皇后大道”就有十一条。路旁是不断重复的厂房、居民区、集市,一眼望去无穷尽,缺少规划倒也方便实用。遗憾的是,时不时会来个小地震,震幅都不大,所以建筑物最高不超过三层。

    目之所及见不到新楼,也不存在荒芜废弃的所在。居民楼的阳台堆满杂物,插缝儿晾着衣服,再摆一两盆抗造的花卉。通缉犯若溜进来便很难再被捉住,犯罪率却不高。暴富不可能,但只要不懒,总有你住得起的简易房。人人起早贪黑地忙,好在遍地小吃店也不贵,省下做饭的时间。据说某些因阶级上升搬离的居民还会时不时怀念白鹅甸的生活。

    出不去就出不去吧,一身布衣的铮引恬淡地在心里说。住哪儿无所谓,关键是和谁在一起。铮引父母早亡,是叔叔一家带大的,故乡对他来说远不如身边这个女人让他留恋。

    “我昨晚同你说的防御计划,你都记清楚了?”他问未婚妻。照先前同察雨的约定,无论用什么方法阻止骆修领兵出征,察雨都会放他二人离开,走前还会有套结婚家具相送。

    而骆修若想说服皇帝出兵,肯定要提出一套战略方案。铮引虽不知具体内容,凭他对家乡地形的熟悉及对敌人以往作战风格的了解,大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针对那套还没见过面的进攻方案,铮引已提前制定出了破解方案。当然魅羽作为修罗军中的二把手,在看到敌人的方案后,也有能力即兴做修改。

    她点头。“放心,我还有后招。”

    “不行就跑啊,你自己的安全重要。事成后咱们马上离开这里,也不要察雨的什么家具了。那老家伙不见得会为难你,可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察雨是上次夭兹帝国率军侵占六道的总指挥官,而铮引身为前庭地统帅,又是修罗涅道法王手下的头号大将,可以说是察雨的死敌。几年来二人均有数不清的将士折在对方手中,这次联盟对付骆修只因双方都走投无路。一旦事成,分分钟会倒戈相向。

    “我肯定会留一手,”魅羽冲他挤挤眼,“到时候老家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咱们消失。”

    “你想去哪儿?”他问。去哪儿同他过下半辈子、生儿育女?

    “哪儿也不去,这里就挺不错,适合外来人住。”

    说得也是。像白鹅甸这种地方,察雨若想找出他和魅羽的藏身处得派一个师的兵力。

    “行。等安顿下来,咱们就在这里结婚。”

    “还等?”她不满地说,“到时指不定又出什么篓子。就明天吧!”

    “明天?”他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什么都还没准备呢。”

    “缺什么就去买呗,”她的语气不容反驳,挽起他的胳膊,朝附近的集市行去。俩人在路上走的时候,引来不少路人艳羡的目光。铮引想对那些人说——我身边这个女人可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小白兔,也不是刺猬,是只十八般兵器藏身、惹火了能把江南江北夷为平地的核弹头。

    接下来的两个钟头,这对准夫妇在集市上东奔西跑,置办衣物和结婚用品。先拿随身带的值钱物品换了些现金,买了套酒壶酒杯、一对红蜡烛、毛巾被褥拖鞋洗脸盆等,这些都不难置办。麻烦的是喜袍,当地人结婚时新郎新娘都是非黑即白,这按照二人老家的习俗也太不吉利了。新娘要弄身红裙还不算难,给男人穿的大红衣服又上哪儿找呢?连逛五条集市都没见着,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黄昏时在沿江一家小酒馆前驻足,魅羽让铮引在酒馆里等她。她该走了,去霁都同骆修交涉,之前察雨派来的人和车一直在后方不远不近地跟着。现正开过来将她接走。

    “说好了明天结婚的啊,”她用一只手指戳了下他的胸口,“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和敌人打着仗,也要抽空把天地拜了。”

    明天他就要结婚了!

    铮引压抑着胸中的狂喜,大包小包地坐在酒馆中自斟自饮,于灵识中护送着准新娘坐汽车过桥、进亲王府、跳舞。

    舞跳得真不错,想起上次看她如此有板有眼地跳,还是在夜摩天七仙女初选赛上。那时的他只是她的战友、备胎,一个可怜虫,如何能想到还有今天……

    “这儿有人吗?”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铮引桌对面。铮引抬头,见男人头上罩着连衣帽,带着副墨镜,粗黑的皮肤上爬满疤痕。墨镜自然挡不住铮引的天眼,他认出是泥天军的独眼首领程峰。最近的角斗预赛和奴隶出逃便是程峰安排的,没想到他自己竟留下了,并未随船回老家。

    此刻灵识中的魅羽正说到“傻子才把自己的名字编进歌词”。铮引忍住笑,暂时关闭灵识,请程大哥坐下,给他倒了杯酒。酒馆四周的路口都有察雨的人把守,这在铮引的天眼中一览无余,不过酒馆内部貌似安全。就算有暗梢,夭兹人不会法术,他和程峰是用六道语言交谈,小声说话问题不大。

    “铮将军和夫人真是义薄云天,”程峰摘下墨镜,压低声音道,“我替逃走的乡亲们谢谢贤伉俪,这杯酒我敬你们二人。”

    “程大哥不必客气。若有功劳,也都是我夫人的。”

    铮引望着程峰写满风霜和沧桑的那张脸,想起地藏王菩萨发过的愿——不渡尽地狱中最后一个众生,誓不成佛。生于地狱道的程峰其貌不扬,能力有限,也犯过大错。然而铮引认为,他目前做的就是菩萨做的事。人的行为,而不是出身,决定一个人是谁。

    程峰又说:“只是大业未完,还有几千人在奴隶园受苦,命如草芥。被买走的算幸运了,虽然也要在别人家干苦力。我们泥天军寻思着,都逃回去也不现实,还是得想办法获取自己的领地。目前我们一无所有,只能寄希望于北萧半岛那个人。”

    铮引一听北萧半岛就明白了。据说当今皇帝是双胞胎,弟弟因为比哥哥更讨长辈们喜爱,最终坐上了帝位。皇兄则被赶到人烟稀少的北萧半岛定居。

    “你们联系过他了?”铮引问。

    “是的。北箫半岛地广人稀,‘那位爷’许诺我们若是领着奴隶们过去,可作为自由人定居、耕种、生活,就和本国其他平民一样。北箫那地方是荒凉了些,但终归好过这边畜生不如的日子。”

    铮引点头同意。大型奴隶园共有三处,坐船走的多是锈石岭的奴隶。丰醴屯在察葛的管辖内,泥天军不会想着打那里的主意。离白鹅甸最近的是廊湾奴隶园,多半是这次行动的目标。

    果然,程峰说道:“我们计划着明晚天黑后,冲进廊湾将奴隶们救出。到时那位爷会有艘货船沿岱沙江驶来,停到白鹅甸的码头。只要奴隶们上了船,之后就不用操心了。再怎么着,追兵们得给皇帝的哥哥留点儿面子,不至于去打他的船。但那之前的事,得我们自己想办法,那位爷要是派兵去抢奴隶园,无异于公然造反。”

    “这个廊湾奴隶园,离码头多远?”铮引问。

    程峰一口喝光手中的酒。“紧赶慢赶,也得一个多小时的路。看管奴隶园的士兵们有车、有马、有枪炮,所以得想办法阻住他们。”

    说到这里,程峰用仅剩的一只眼望着铮引。“已经多次麻烦铮将军和夫人了,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二位涉险。我们想的是,铮将军箭术出神入化,到时给您备一柄弓和若干火箭,远远看到追兵来了,射他们几箭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铮引闻言,向后靠着椅背,这可真叫他为难了。换作从前,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可明天他要结婚了呀。

    上次在前庭地定下婚期后没多久,他便在对敌决战中用自己换下了几百平民的性命,被带到这个遥远的世界,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是无所不能的她穿越虚空将他找到。别说什么明天不结婚以后还有机会,一旦动起手来后果如何谁也不能保证,也许他俩又会天各一方甚至阴阳相隔。他已经下定决心,是时候结束这种日子了。

    “实在对不起,”铮引抱歉地说,“这次的事我帮不了你们。”

    “铮将军无需道歉,”程峰诚惶诚恐地说,“怪只怪我们泥天军能力太差。计划是我们定的,那边船已出发,反正命早就交到了老天爷手里,是成是败都认了。”

    程峰看样子要离开了,铮引叫住他,“等等,你说敌人有车有马,能不能在动手前先给敌人的车胎放气?这样他们无论是重新叫车还是换轮胎,都能为你们争取到时间。”

    “可他们还有马。廊湾一半是种植园,一半是马场。我们也想过给马喂泻药,无奈太多!”

    “我有个主意。”铮引先将灵识扩展到整个白鹅甸,随后集中到东南方某处。“你们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哎,刚好有人走来了,等我瞧瞧他输入的密码……823971,记住了?”

    “记住了,这个计划太好了!谢谢你,铮将军。”程峰像是瞬间年轻了十岁。

    见他要走,铮引又一次揪住他。“我能不能,也请你们顺便帮我一个忙?”

    他的准新娘不是个虚荣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嫁给他了。然而哪个女人不希望婚礼办得风光一些呢?他俩在这里没房子、没钱、没亲人,但他铮引还是要尽自己所能,给他所爱的人办一个世纪婚礼。

    同一时刻,亲王府上,魅羽同骆修这一对俊男靓女关在小屋里,在外人的想象中也许正做着不可告人之事,实则如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斗到了眼红毛炸的境地。

    “我、我打你这里!”满头大汗的骆修早已脱掉西装,只穿一件紧身背心,将手中的一颗棋子啪地扣到桌上的一堆棋子中。

    “呔!”魅羽一蹦老高,“就等你小子自投罗网了。”

    没等骆修移开手,魅羽用宫扇将几寸外的一颗棋子呼地推过来,撞到骆修小指上。“不是说了第六舰队埋伏在第三层入口处了嘛,忘了?”

    骆修嗷地叫了一声,抽回手,冲她怒道:“轻点儿行不?真是疯婆子一个。”

    魅羽歪着脑袋嗨嗨笑了几声,忽然伸出胳膊,呼拉一下将桌上的棋子都扫到地上。“纸,笔!”

    待骆修递过纸笔,她在纸上潦草地写了两行字。骆修看过后,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坐回沙发上,不再看她。

    “嘿嘿,”魅羽低头,冲舞衣里别着的秀珍窃听器说:“察雨亲王,刚才那些只是热身。我此刻写在纸上的这条,才是阻止骆亲王出兵的杀手锏。只是呢,鉴于您老一向不讲武德,这条我故意不讲给您听,嗨嗨。”

    说着将桌上的纸张揉成团握在手心,片刻后纸张化成灰烬。

    “从现在起,撤掉监视我和铮引的所有人。别忘了,我有法术他有天眼,别跟我们耍花样。明日天黑后,可派人去铮引目前所在的酒馆,找掌柜的要这最后一条。可别去早了哦。”

    说完摘下窃听器扔到地上,嘴里嘟哝了句:“回家结婚去。”身子后仰,整个人横躺在半空。

    但听砰啪声响,休息室和大厅的门连破两个洞,魅羽已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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