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殷家断了给冉家的供给,但为时已晚,冉家的钱庄已经地位稳固。冉丛一方面责骂儿子不成东西在外面乱搞,另一方面也暗戳戳地表达了对殷家一向盛气凌人的不满,他婉转地安慰并提醒儿媳妇:做正妻的自然是要大度些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况且冉家也不能无后。
殷赴宁气得直言要和离,宝贝女儿受的委屈令他心疼到骨髓。殷梦茹拗着一股劲,阴恻恻道:“他冉家的长子,自然得是我生的。”
冉毅进屋藏娇事发后,镖局屡屡遭到盗贼的洗劫,信誉大受打击,况且钱庄靠周转客户的货款当现金流,如今赔钱赔物,取款的客户一拥而上,资金链断了,眼看就要维持不下去了。殷家的重要性再次体现。
冉毅问她怎么才肯出手相助,殷梦茹说,想要个孩子作伴,冉家的独子,继承家业的独子。冉毅脸上又堆出熟悉的老实人笑容,说道:“娘子想要的,从来没有要不到的。”然后一连七天与她缠绵在一起,吃住同寝。
一个月后,殷梦茹等来了月事,她对冉毅戏谑道:“也不知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成婚这些年,肚子总是没动静。”
冉毅堆出笑容问她:“那我再与娘子共度七宵?”
“别那样笑,看得我恶心。”
“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冉毅笑得愈发深。
“天大地大,你总归还是要回家的。”殷梦茹笑着又与他缠绵在一起。
次月的月事未按期来,殷梦茹有些欣喜,心想:再过几日还不来,就找大夫诊诊。临近过年,殷父各路打点疏通,出远门了。殷梦茹想,如果这次真有了,等父亲回来知道后该多么欣喜?
又过了几日月事还是没来,她心急地请来了大夫,大夫手指在殷梦茹两只手的脉上跳动,半日后嗫嚅道:“坐胎总须些时日,现在还观察不出胎像,急不得急不得,再等等,再耐心等一等。”
殷父又传来口信,说是过几日就要到家了。
然而,殷梦茹没等来孩子,却等来了父亲冰冷的尸体,近段时间山匪猖獗,殷赴宁路上不幸遇害。殷梦茹像个被抽去灵魂的木偶一般跪坐在父亲身旁,突然下腹一阵绞痛,她感受到下身一股暖流决堤冲出。
月事终归还是来了。
冉毅在为殷父戴孝期间,将隽娘接入府中,安排在府内最清幽边角的小院儿中,冉丛置若罔闻应是默许了。殷梦茹从下人口中听说这件事后,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只不过冉毅派来收拾细软的下人都被打发了回去,殷梦茹说:“谁的东西,谁自己来拿。”
夜里冉毅例行公事般地推门而入,将一应细软捡了几个包袱打算要走,殷梦茹凉凉地问他:“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父亲尸骨未寒,你就这么急……这么急着把那贱人迎入府中吗?”
“只能说对不住你了……隽娘她等了太久,等不起了。”
“夫君……我喊你一声‘夫君’……你坦诚告诉我,这几月……难道你都不曾真心过一回吗?”
冉毅立在门口未动,良久后垂下眼眸回她道:“你想要的都要得到,但恐怕这样东西,你是得不到了。”
“怕不是我得不到,是你根本就没有,冉毅,你没有心。”
“夫妻一场,你若愿意还是我冉毅的正妻。”他一顿,又道:“只是隽娘,她不求名分,你们各居一隅,各自安好吧。”
“那个贱人就这么好!”
“……说这些已无意义……你珍重吧。”冉毅夺门而出。
春日的暖阳化开了冬雪,化成一道道汨汨细流,缓缓汇聚流入小池塘,殷梦茹的院落处于冉府的好位置,出门便是池塘。池子里的鸳鸯在水里玩的很欢,干枯的桃枝相继绽开了几朵。殷梦茹在池塘边的老桃树下放了把躺椅,往上一躺,静静地看着天。这段时间只要天气不差,她都似这般了无生气地度日子。
池塘边传来一阵欢笑声,想是几个丫鬟憋了一整个冬天,出来呼吸早春的新鲜气息。
“这是谁住的院子?竟这么气派?”细软的声音传入殷梦茹的耳朵,就像被针扎着一般,殷梦茹倏地坐直了。
“姑娘,我们出来太久了,还是回去吧?”
“怕什么的?冉府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声音更近了些,仿佛带着一丝挑衅。
“姑娘……这是大奶奶的院子,我们还是走吧……”丫鬟急道。
“大奶奶……正好我来这些日子,还未曾拜见呢……也不知她还在不在?”声音已在门口,口气很是女主人的做派。
隽娘胖了些,脸蛋竟圆润起来,见了殷梦茹,她先是笑意盈盈地喊了声‘姐姐好’,又见她精神气色颇差,竟然捏着手绢捂住鼻子,四下打量了几圈,又道:“姐姐近些日子可还好?隽娘入府多日,今日竟是第一回见着姐姐,实在是不应该。”
“我娘家只我一独女,未曾听闻爹娘还给我生了个妹妹,你是哪儿来的腌臜货色,也敢跟我攀亲带故。”殷梦茹未抬眼看她。
隽娘闻言并不恼怒,反而一声轻笑,“是了,隽娘自幼孤苦,好在上天垂怜,让我遇见毅哥,跟在身边能够日日伺候着,也别无他求了。”
见殷梦茹不理她,又抚摸肚子说道:“只是这些日子,这肚子愈发地大了起来,反倒让毅哥来照料我……”
殷梦茹看着隽娘微微隆起的独子,恨恨地将指甲掐进肉里,喃喃道:“冉毅说的等不了,竟是你有了身孕?”
“怎么说也是冉家的骨血,放在外头,总归是不妥当的。”隽娘‘哎呀’一声又捂住嘴,蹙眉道:“听闻奶奶也是那段时日想要个孩子,想来竟是隽娘托了奶奶的福气,先奶奶有了身孕……有道是‘有心种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子嗣这事儿,总归是急不得的,凭她身份尊贵低贱的,还是得看天意。”
殷梦茹站起身,冷冷地瞥向隽娘,饶是这段时间精神不济,她也比隽娘结实,无形中从体魄上给人一种威迫感,“冉毅没交代你别来惹我么?进了府就按捺不住露出小人得志的恶心嘴脸了?贱坯子就是贱坯子,生出来的也是个下贱货色!我没你那绣花魅人的本事,脾气还很大,一不留神失手打死个下作的下人,也是没人敢说的。”
丫鬟闻言赶紧拥上前,扶着隽娘劝她走,但她偏不走,反唇相讥道:“奶奶好厉害啊……有这般厉害怎么没能救了殷老爷?谁不知道年前冉府多次被劫镖,钱庄几近毁于一旦是你们从中作梗?竟还诓毅哥与你行房好留下子嗣,这下好了,自食恶果了吧,报应,报应。”
殷梦茹冲向隽娘,一把掀开身旁的丫鬟,撰住隽娘的脖颈,拖着她一并跳入池塘,她恨极了,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拖着这个贱人一起去死。隽娘不住地挣扎,她的手却像钳子一般牢牢地掐住隽娘往水下沉。
丫鬟们慌张地呼救,很快四面八方就不断传来有人跳水的声音,她看见水底下前来救援的家丁将她们围成了圈,马上就有人将他们分开,并往水面游去。
一切都太快了,快到两人都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冉毅来得很及时,及时到还能听到隽娘吐出腹中的积水后假惺惺的那句话:“毅哥,别怪奶奶,她不是故意的……”
冉毅的眼睛红得吓人,如果目光能沙人的话,殷梦茹早就死过千万遍了。
这件事后,殷梦茹的院子成了禁区,里里外外均有人守着。与隽娘一同前往的丫鬟一口咬定大奶奶嫉妒隽娘有了身孕,发疯似的拖着隽娘跳水塘,拦都拦不住。于是,她被软禁了。
春去冬来,又是一年。冉府喜得贵子,满月宴办得热闹非凡,全府上下皆喜气洋洋的,喝酒吃肉好不快活。殷梦茹蛰伏了几个月,她觉得是时候了。于是翻出那年劫镖穿得那身黑衣,她缓缓抚摸着黑衣,当年是它开启了自己的人生,现在还是需要它来做个了结,可见是个因果循环。
冉丛酒过三巡,回房稍作歇息,殷梦茹趁着他半醉半醒劫持了他,毫不留情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酒至半酣,众人都沉醉在一片欢腾中,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殷梦茹用袖子拭去剑上的血,凄凉开口道:“人人都说你有个好儿子,忠厚老实……我便信了这话,嫁了这么个夫君……”忽地又凑近冉丛,凉凉地看着他,“可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夫君待人处处皆好,却唯独厌烦,冷落我,这是为何?”
“梦茹……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冉毅那个混小子哪里对不住你,爹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冉伯伯,你的公道……来得未免太迟了些,孩子都满月了……多么喜气洋洋,一片祥和啊……”
“梦茹啊……这事说到底怪不得我们……要怪只能怪隽娘那个贱人狐媚,蒙了冉毅的心呐……我们冉家的大奶奶只能是你啊……”
“冉毅说他从未对我有过一丝真心……娶我……想是你逼的!你们冉家害苦了我!”
“隽娘那个贱人,我原是万万不能同意她入府的……你先把剑放下,我这就命冉毅将那贱人逐出府去!”
“好得很,你这就命人将他一家三口请来,我们来好好厘厘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