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掉眼泪
朵图靳帝国,王城墨格。
芙罗拉在上课,绘画课。
为她上课的老师是皇室聘请的名家,一位开创新流派的老者,名叫斯卢恩克·海林,出身安陶宛帝国的某个小贵族。
他曾不被家族承认,苦心钻研艺术,一路漂泊至此,最终在异国他乡得到了美名和认可。
现在这位老者停了授课,喝了口水,和蔼笑道:“您今天有些心不在焉,不如往常认真,是有什么令您纠结的难事吗?倘若不是大事,也可以说给我听,我自认还算年长,应当能为您提供一些建议。”
漂亮的数盆鲜花放在不远处,是绘画的对象,鲜亮的各色颜料整齐放在边上,芙罗拉咬着笔头,目光落在画布上,说:“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老者笑呵呵的:“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是朵图靳帝国的瑰宝,是我们所有人都应当珍惜的存在,能聆听您的困扰,是我的荣幸。”
芙罗拉飞快抬头看他一眼,又垂下视线,犹豫须臾,轻声道:“今天是执牧日后的第三天。”
老者恍然:“您是在担心您的子民?呵呵……虽然那天似乎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幸的事情,但有您这样温柔善良的公主殿下在,他们一定会从这漫长的梦魇里醒过来,明白伟大的生命之神才是最终的信仰,也会明白,您才是最值得他们爱戴的对象。”
老者的话说到最后几句,已经是一种近乎咏叹调的语气,仿佛他自己也是他口中爱戴芙罗拉公主的子民之一。
芙罗拉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可是这些事情还没能解决,不是吗?无论是那些噩梦,还是蔓延开的黑鳞病症,教会说那是异端所为,但……”
……但您和我都明白,只是说服平民的托辞。
“请您谨慎措辞,芙罗拉公主殿下,”老者难得严肃起来,打断芙罗拉,“我理解您的宽和,但有些贱民不会理解,他们只会认为您软弱无能,对您坚持的真相嘲讽不屑。”
芙罗拉微微睁大眼。
“或许您今天的状态并不适合上课,”老者垂首收起画具,动作缓慢,“我会告知夫人,是我身体不适,提前结束授课,等日后再与您约时间。但愿那天是个晴日,您也有足够的耐心进行钻研。”
芙罗拉沉默了下,起身帮他收东西:“……谢谢您的谅解和教导,我会再好好考虑的。”
门打开,等在门外的侍女长有些诧异今天结束的这么快,但并未多问,尽职尽责的领着老者离开。芙罗拉又返回了画布前,沾有颜料的画笔不经意间划下一笔,留下一道难以忽略的浅痕。
这幅未完成的画算是毁了。
她默不作声撕下画布,听见敲门声,是舒温夫人:“亲爱的芙罗拉,我可以进来吗?刚才斯卢恩克老师与我说他身体不适,要提前结束今天的课程。”
“当然可以。”芙罗拉放下画笔,起身去开门,却没想到门才一开,立刻就有失重的感觉传来。
舒温夫人笑意盈盈,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哎呀,”美丽的夫人幽幽叹着,“有些累了,真怀念你小时候,那么小的一只,单只手就能托住,现在一转眼,都长成一位如此优秀的淑女了。”
侍女长识趣的关上了门。
门才一关上,芙罗拉就挣脱怀抱,跳了下来。
“心情不好吗?”舒温微笑,“给你带了小蛋糕哦,尝一尝吧,或许心情能好点呢。我看看……可惜,这么漂亮的画,怎么毁啦。”
芙罗拉这才反应过来,尽管现在再去挡住已经于事无补,但还是下意识偏了偏身子:“……不小心。”
“嗯,我明白了,在想执牧日上的事情?还是在想……”舒温没错过芙罗拉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微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在意呢,很少见你如此上心。”
芙罗拉下意识想否认,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看着舒温笑盈盈在她身边坐下,倾身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啦,别难过啦。你还小呢,执牧日那些事情,自然有教会去烦心,再不然,你那几位哥哥也不是只能放那儿的摆设。”
芙罗拉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侍女做的用心,小蛋糕上点缀了水果和绿叶子,银制刀叉碰撞间发出轻响,舒温看着芙罗拉小口享用,道:“你上次与我提及的那位索斯德阁下……嗯,他并没有流传于世的着作,或许并不适合做你的老师,我可以问一问你为什么一定要他为你授课吗?是现在聘请的那几位不够友善?”
芙罗拉一顿。
舒温柔声:“算上昨天的那三位,今天的斯卢恩克老师已是自称身体不适的第四位了,如果你和他们发生了什么矛盾,请务必要告知我。我和陛下会再为你选几位的。”
“没有矛盾,他们都是很优秀的老师,”芙罗拉轻声,“是我……最近有些难以专心。”
“嗯……是因为你和路易斯的婚礼将近吗?不用担心,婚后你依然可以住在皇宫,”舒温略有点遗憾,“可惜了,西西伊农阁下忽而去世,婚礼要推迟,只怕又要走很长一段流程。”
芙罗拉小声道:“我不急。”
“小路易斯也是这么说的,”舒温笑了笑,“你们不急,但我急,我真担心一拖再拖,又要出什么变故呢。”
她爱怜般抚过芙罗拉的发丝,轻声:“比如说,我现在是不是算……有两个女儿了?”
芙罗拉:!
舒温仍在笑:“若是陛下知道,还不知会有多开心……你和她相处的怎么样?我是说,你认识的这位新朋友。”
芙罗拉慢慢绞紧手指:“我……”
“不要怕,只是想和你多聊几句,”舒温垂首注视着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粉紫色眼睛,柔声道,“你交了新朋友,我很开心,但是……做妈妈的,更想看见的还是你,你明白吗?我心爱的宝贝?”
芙罗拉缓慢点了点头:“嗯……”
“她在听吗?”舒温微笑,“妈妈也很想和你这位新朋友聊几句,可以吗?我亲爱的……芙罗拉?”
“她……她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芙罗拉低着头,语气有一点茫然,“您觉得她是我的新朋友吗?可是……可是侍女长姐姐说我是太累了,才会出现些不明所以的想法……”
眸光在她眼里不安定的摇晃,芙罗拉抬手拭去,触到满指晶莹,她后知后觉自己在掉眼泪,再出口时,已成了哭腔:“我……我不知道……”
“不要哭啦,”舒温温柔道,“侍女长姐姐也是关心你,谁不知道我们的小芙罗拉每天课程都满满当当,她希望你多休息才会这样说的。”
“可是……”芙罗拉咬了咬唇,忽而抬眼直视舒温,“我是不是,和您并没有血缘上的联系。”
舒温并不迟疑,柔柔一笑:“你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她将芙罗拉所有的不安尽收眼底:“我记得你下午是算术课?安纳尔林小姐今天要参加宴会,,方才遣人告知我没有时间。正巧那位索斯德阁下这几日在易林尔斯公爵府上借住,不如请他来为你试上一节课,如何?”
她吻了吻芙罗拉的额头:“去花园上课吧,我会让侍女们准备好茶点,愿你能拥有一个美好的下午。不要哭了,唉,帝国最珍贵的瑰宝,怎么能在这里掉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