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只怕凡人志不坚
矮山上。
杨长云将杨城城的骨灰葬在他们常来玩闹的地方，寻一块石头做墓碑，用剧痛螺纹刺法术附着指尖，刻下五个字。
‘二狗子之墓’。
他本想找杨城城父母，让他们来葬下杨城城的。
奈何数年前杨城城叛逃华山时，家人就在其的安排下秘密离开了杨家村，不知去哪儿隐居，至今杨家村众村民没收到半点音讯。
杨长云询问许多村民，最后只能无奈放弃想法，自己葬下杨城城。
墓前，杨长云分享自己最爱的羊肉给杨城城，开口唠叨着，告诉杨城城杨家村现在的变化，也告诉杨城城，自己为什么这么爱吃羊肉。
“当年齐国天灾已连续四载，我家穷困潦倒，濒临绝境，无奈下选择将我卖掉换粮。”
杨长云扯块羊肉咽下，道：“在当时，莫说肉了，我连米的味道都很少尝过，而爹娘卖我时给我吃的羊肉，是我这辈子吃的第一口肉。”
“在那时，我便彻底爱上这羊肉的味道，如果当年吃的是猪肉，或许我爱上的，就是猪肉吧？”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我们那一代都挺惨的，哪像现在天灾结束，杨家村家家户户都吃得起肉，哪还用得着卖娃儿，也哪还有六岁的孩童没吃过肉……”
杨长云一直唠叨到晚上。
直到油灯前辈等得实在太无聊，迈着羊蹄寻找上来，他才恍然发现天色已晚。
“抱歉久等了。”
杨长云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腿，道：“我已斩完尘缘，走吧，是时候真正踏足那修仙界了。”
“那便出发吧。”
油灯前辈的羊眸中蕴含深意，没开口揭穿杨长云的谎言，只是心中暗叹。
‘这世间尘缘，哪是这般容易就能斩断的。’
这是杨长云必须经历的红尘劫，油灯前辈没办法帮到他，只能靠他自己慢慢体会其中苦涩滋味，一步步走出来，真正做个了断。
目前能做个告别，专心修仙，就足够了。
“油灯前辈，我们现在去哪？”
杨长云问道。
“既然到齐国，蜀望山的地盘，那便去最近蜀望山挂名的坊市看看吧，不知近来有没招收弟子，你年纪尚轻，修为低微又清清白白的，若有在招收弟子，你可以尝试参加下。”
油灯前辈一早就有打算，当即开口道：“莫要小看这蜀望山，那可是霸占连同齐国在内附近十数国的修仙大派，整个南陵洲都屈指可数的门派，其内更有可存活千年的元婴老祖坐镇，即便我修为还在时，在蜀望山面前连屁也不是！”
“嘶！元婴大修？那不是金丹之后，修仙境界的第四阶段吗，真可怕！”
杨长云深吸口气，惊道：“原来元婴期能活千年啊，那岂不是千年王八了……”
“呵，寿命不悠久点，这仙还怎么修？光是炼气期就足够你花费几十年时间了，更别提往后的各个境界所需花费的时间更多！”
油灯前辈嗤鼻回道：“总之，你若能进入蜀望山，那好处多多着了！”
“修仙大派吗，貌似挺不错的，就不知以我资质，蜀望山肯不肯收我？”
杨长云点点头，神色有些担忧。
“小友！”
油灯前辈看着杨长云那为自己伪灵根资质而自卑的模样，忽唤道。
“油灯前辈，怎么？”
杨长云回头疑惑道。
油灯前辈看着杨长云双眼，认真道：“你不用想太多，诚然资质很重要，修仙路上能走在前方的，绝大多数都是资质极佳之辈，但却不代表所有都是！
同样有资质极差，本不被看好之人成为一方大能，于云端俯视众生。也同样有天赋绝伦之辈花白了头发也卡死在筑基，乃至炼气境界。
资质，不代表一切，不是成仙的必要条件！
哪怕蜀望山最终不收你，你也自有其他地方可去，仙路一样在为你敞开！”
杨长云微一沉默，问道：“那油灯前辈，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曾经我师父传给我一首诗，现在，我将之传给你。”
油灯前辈没正面回答，扯动嘴角努力一笑，悠长吟来。
“三十三重天外天，
九霄云外有神仙。
神仙本是凡人变，
只怕凡人志不坚。”
……
“小友，这条荆棘路很难走，你注定会走得很痛苦，但你切记了，无论何时，你都要咬牙坚持下去，一定不能放弃！”
“我晓得了，油灯前辈！”
一人一羊缓缓离开矮山，只余一捧孤坟在山中独吹夜风，无言而立。
很多年后，二狗子坟上长出了许多狗尾巴草，杨家村来玩闹的孩童们一靠近，便轻轻地摇摆着。
……
——————
凡人篇，完。
——————
……
齐国有一处神秘之地，名为南泽谷。
南泽谷终年弥漫大雾，凡人走入则会迷失方向，饿上几天才从原路走出南泽谷，无论是谁，哪怕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亦是如此。
另外，南泽谷附近村落偶有发现似有人影在空中飞掠而过，进出于南泽谷，故而，南泽谷被人称之为神仙之地，受人所敬畏，受诸多寻仙者的狂热追捧，哪怕屡屡迷失于南泽谷，走出时每次都饿得大病一场，也阻止不了他们寻仙的坚定之心。
周围村落也乐得腾出房间招待这些人，毕竟有闲情寻仙之人大多是衣食无忧者，在这些人的带动下，村落发展得很快，这几十年里，南泽谷外的村落隐隐有发展成城镇的趋势。
而这一日。
有一身穿羊皮袍子的少年牵着一头羊来到南泽谷外，看少年与羊那风尘仆仆的模样，围聚在南泽谷外的寻仙者，亦或做起寻仙者生意的人们心头了然，认定这又是一位寻仙之人。
“这位公子，可要登山杖？”
“公子公子，要干粮吗？看您两袖空空的就这般进南泽谷，万一迷失了可就遭了！”
“这位爷别理他们，我这里什么都有，价格还比他们便宜，来我这吧！”
少年人刚一凑近南泽谷，周围的商贩就齐哄哄地围了上来，推销起自己手中的东西。
少年明显有些猝不及防，被这一幕弄得神情愣了愣，而见有商贩着急居然伸手抓他心爱的羊皮袍子，就想拽他去其摊位，当即就恼怒了。
“放手！”
少年怒斥一声，一掌给打掉羊皮袍子上的手，冷着脸推开众人直步走入南泽谷。
商贩们见少年干脆利落地消失在大雾中，没了生意又丢了面子的他们顿时不乐意起来，有人开口就讥嘲道：“哪家出来的小鬼，什么都不带也想寻仙，我看他早晚得饿死在里面！”
“呵，可不是嘛。”
那位被打了手的商贩附和着，恶毒诅咒道：“我们是为他好，还不领情，真什么都不懂蠢得要命，就这莽撞性格真遇见仙人，仙人也肯定不会收他为徒的，我看更有可能得罪了仙人，死在里面！”
“话不能这么说，起码他牵着一头羊，也算口粮吧。”
有一人似在为少年说话，然而后一句就暴露出他与旁人一样的恶劣态度。
只见他嘲讽道：“就不知这小鬼打得过这头羊不，可千万别被羊反给顶死了，要知道羊饿了，一样会吃肉的！”
“呵呵呵……”
商贩们闻言皆笑了起来，见又有人到来，不再交谈齐蜂拥向下一位客人。
……
南泽谷中。
少年牵着羊漫步走着，少年的双眼泛起微弱蓝光，笔直走向南泽谷深处。
这位少年，名叫杨长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