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周六晚上十点半。
我如约抵达山梨县某座孤零零立在路标五步外的电话亭。
此时已经有两人站在路标处。
一个是网名为“卡池有毒”的青年，大约20出头。
在我来的时候，他正抱着头，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而令他有这种反应的，大约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另一个人明显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那是个小学生模样的黑发小男孩。
挑中的同伴是个小学生，可以想象到他有多崩溃又有多慌。
而在抬头看到我之后，他的表情更是天崩地裂了，随后看到推着我轮椅的山下勇次郎才猛然看到救星般跑过来。
抬步时还因为太急而左脚绊右脚，差点自己绊到自己。
“您、您就是灵能师天之白大师吧！”
他迫切的希望眼前的成年男性是可以提供安心感的角色。那样他今晚就能不算白来一趟，只是要花些精力把两个凑热闹的小鬼头劝走而已。
夜晚安静无比的偏僻街道，回应他的迫切的是山下勇次郎诚惶诚恐的否认。
“不、我不是！西贝大人才是受委托而来的灵能师。”
“西贝、大人？”
青年的视线不确定的飘向我。
我冷着一张脸，抬眼看他：“你在怀疑吗？”
“不不不不不。”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我只是、没想到您才是灵能师，稍微有点意外，但是真的只有一点点、一点点。”
他试图扯出笑脸，但太过勉强，反而导致神经跳动，以至于表情古怪。
“啊哈哈……果然灵能师就是与众不同，我已经感觉有点兴奋了。”
恐怕不是兴奋而是后悔不及了吧。
我牵起一边嘴角，是看穿他口是心非的玩味弧度：“要停止委托吗？我无所谓，但5万的定金不会退。”
他的表情顿时切换成肉疼。
十秒后，做出了对现状认命的决定。
“那么，请天之白大师多多照顾。”
看到这边的谈话有了结果，一直站在路标下的黑发小男孩笑得乖甜。
“太好了，大家都到齐了，那么有毒大哥哥，我们应该可以开始了吧？”
青年颓丧：“硬要用网名的话，与其喊有毒，难道不是卡池更好吗？”
但和小孩子解释昵称这种喜好问题是很难解释通的，所以在小男孩疑惑的一声“欸？”之后，青年就放弃挣扎了。
这里本就比较偏僻，估计平时少有人途经这里，会用到电话亭的人就更少了，但至少还是会有人用，所以并没有荒废感，只是相对陈旧许多。
以及红色的漆皮容易让人联想到诡鬼。
不过电话亭内的灯光正常亮着，目前来看是没有异样的。
我的临时雇主深呼吸几次做好心理准备，将手伸向门把手，拉开门走进去。
计划是他去拨打电话，其他人则在外面等待。如果无事发生，那边无事，如果有事发生，那么在外面的人就要及时救援。
当然，他肯定是不指望黑发小男孩去救他的，甚至一再要求小男孩走远点。而小男孩乖乖退到百米外后，便不肯再退了。
“门就这样开着，不要关上。”我要求道。
正要随手关门的年轻雇主连忙松手，又急忙补刀般推一把，把半开的门推成大大敞开。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稍稍松口气。
这幅紧张模样，大约就和害怕但又爱看恐怖片的人一样。
一丝寒风吹过，他抖了抖，搓手去拿听筒。
左手拿好听筒，他伸出右手，手指犹犹豫豫的伸向数字为“4”的按键，最后咬牙一鼓作气按下去！
寂静中。
按键音一声一声响起，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直到一整串号码全都按完，电话亭内都是平静的。
青年静静的听着，因紧张而高高耸起的肩膀慢慢垮下来，难分清到底是因为安心还是因为失落。
他回头看我一眼，打算放下听筒。
下一秒，他忽然浑身一僵，如同听到了可怕的声音。瞳孔放大，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他的背后，话机上有液体状的混沌物质流淌出来。
“跑出来——！！！”
我一声大喊，甩出锁链穿过他耳边，打碎话机。
他惶恐丢下听筒，抬脚要跑，却脚软摔倒在地。
而混沌液体已经流淌到他脚边。
啧！
轮椅疾驰过去，我一把抓住雇主衣领将他甩出去。
“山下！”
山下勇次郎接住人，扛起来就跑向百米外小男孩所在的位置。
面对咒灵没有自保能力的人都撤到相对安全的距离，我收回注意力，全心面对正在拼凑自己的咒灵。
黑色话机虽然已经被我打坏，但里面却依旧在涌溢混沌液体。
液体流淌出来后，又晃悠着果冻般的质感，一团一团聚拢，慢慢堆砌成形，最后堆成畸形人体。
“找……我吗？找……我吗？”
“……”
砂砾在喉咙处摩擦般的嗓音，难听到刮耳。
“找……我吗？”
重复的短句，显然没什么智商，等级应该不高。
三级？
最多二级？
呵，等级先放一边，只希望待会打起来时，它不要像个木头桩子一样让我毫无实战体验。
不远处的路灯下，黑发小男孩看到电话亭的灯光落在比他更年幼的女孩侧脸上。
白色的光，将她高高勾起的嘴角照得分明。
仿佛某种封印解除，战意涌现。
笑容如同即将施虐的恶童。
……
砰！——
接连的震耳声。
青年的心脏被震得怦怦乱跳，一面抓着山下勇次郎躲在他背后，一面又控制不住好奇，探出头看。
尘土飞扬中，女孩的身影在夜色下看不分明。
相比起来，莫名出现的丑陋怪物就惹眼多了。
体积比电话亭还要大，如传闻中那样长了一张巨大的嘴，或者说它整个身体就是一张嘴，导致双手看着像长在耳朵位置，脚直接从下巴凸出来。
一张嘴能吃十个他！
青年不由打了个颤。
“天、天之白大师能赢吗？”
他想说话，也想有人陪他说话，因为这样做能不那么害怕。
逛鬼屋的时候他就是要找人一起边说话边逛才行。
天知道一个电话亭怪谈居然真的会有鬼啊！！！
他原本还想着事后举报有人谎称灵能师搞诈骗来的。
虽然见到人后他就放弃举报了，但还是打算赖掉尾款的。
但是、但是现在别说赖账了，他真的还有机会活下去吗？？？
拜托了，天之白大师一定要是真货啊啊啊啊！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有毒大哥哥。”小孩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青年瞪大眼：“你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哦，感觉她一直在和空气打架。”黑发男孩微笑着说，丝毫没有紧张感。
青年忙抬头看山下勇次郎：“您、您呢？有看到那个怪物吗？”
山下勇次郎摇头：“普通人看不到。”
“那为什么我可以看到！！”青年倍感压力地大喊，转而又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中二式惊喜，不可思议的，语带期待的，确认：“为什么我能看到？”
小男孩很是配合，小脸放光：“因为有毒大哥哥不是普通人吗？好厉害！”
青年正要控制不住嘴角。
就听到山下勇次郎否定：“不一定，可能只是因为是他激活的诅咒，所以才能看到，我之前也看到过。”
妄想被打击到，青年又垮起脸：“所以就像谁打开了魔鬼的封印，谁就会被魔鬼杀死一样，我因为是那个怪物的目标，所以才能看到它对吧。”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但三人心中都有答案。
锁链声哗啦。
三双视线都看过去。
前方，锁链一端被女孩抓在手中，另一端缠上咒灵的手腕。
双方较劲下，终是女孩的力量居弱势，咒灵挥舞手臂，女孩便连人带轮椅一起被拽动。
轮椅因被强行拖动而发出滋滋的刺耳声。
而后咒灵一抬手，女孩如鱼般被钓起。
轮椅疾速向后退，直直撞上倒塌的电线杆，才停下。
这轮椅真结实。
青年不由感慨，随即又疯狂摇头。
不不不不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
现在很不妙吧，天之白大师装备都掉了，要输的样子啊！！！
如同应他所想，嘭的一声，女孩被重重甩落，砸穿路旁的石墙。
好在附近没有住户，不会惊动旁人。
但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不死也会重伤吧！
青年的心脏高高提起。
“找……我吗？”
怪物发出难听的声音，碗大的眼珠子不灵活地转动两圈，而后目标明确地看向青年所在方向。
诡异的对视，青年顿时脱力，跌坐在地。
“怎、怎么办？它要过来了！”
体型庞大的咒灵找到目标，笨重而摇晃着跑向目标。
青年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要逃、要逃才行！”
这么说着，他却紧张得动弹不得，肩膀还被人一手压住。
“不能逃。”山下勇次郎头上冒着冷汗，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
“不能逃。”
除非确定西贝大人真的死了，否则不能逃。不然一定会被西贝大人视为叛徒。
会死！
他知道的，中原西贝不是普通人，她可以一瞬间灭掉一个组织，悄无声息的，谁也逃不掉。
就算是诅咒，只要被她触碰，也会立马变成任人吞食的食物。
所以她不会这么轻易死掉，她只是在玩而已，在享受战斗而已。
只要她想，她就能一瞬结束诅咒的生命。
所以绝对不能逃！绝对不能有反叛举动！
他现在过得比之前好多了，还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可以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这些都是因为跟了西贝大人。
所以，如果不想失去，就绝对不能做错决定！
“为什么不能逃？！”被人压制，青年反而有了反抗的力气，在气愤中找回力气对抗恐惧，挣扎着要站起来。
山下勇次郎只顾用力压住他肩膀。
重复告诫：“不能逃。”
黑发小男孩看着两人角力，后退一步避开，才又看向前方。
他看不到咒灵，但能感知到有什么在靠近。
害怕是有的，但同时还有好奇，和希望好奇得到满足的期待，就像知道人会死亡但并不真正明白死亡代表什么的那种天真无畏。
“找……我吗？”
咒灵在逼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无法挣脱山下勇次郎的青年绝望惨叫。
忽然，咒灵身体一滞，它的右脚被飞速横扫而来的锁链斩断，失重摔倒。
惨叫中的青年惊愕收声。
“别跑那么快，我还没过瘾呢。”
废墟中，身染血迹的女孩手持锁链站起来，小小的身影，却姿态高傲，如同之前受的全是虚假伤害，眉眼之间尽是嚣张。
“这具身体真是拖后腿。”
抬手抹掉唇角血迹，她黑亮的双眸定住重新长出右脚站起来的咒灵。
冷白的月光下，她仿佛比咒灵更诡异可怖。
“第二回合。”
“可千万争取和我多过两招，别太早让我失去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