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拾光镜（6）
二人坐在车后，聊起天来，这会儿功夫，少女把陆辛买的包子全都吃了。
她吃得太急，不小心噎到了，忙捶了捶自己自己的胸口。
陆辛见她这般贪吃，忍不住一笑，把别在腰间的水壶取下来递过去：“喝点水。”
少女接过来，大大咧咧喝了大半壶。
陆辛拍拍她的背，关心道：“慢点喝，慢点喝，哎……”
见她水足饭饱了，陆辛才关心地问起她：“你把你的大致情况跟我说下吧，不然以后到了农家那边，我也不好跟人介绍你。”
少女低着头，一脸郁闷，敞开了跟他谈起了心：“我娘没得早，我爹也没别的本事，会点拳脚功夫，在家教别的小孩习武，久而久之，我也喜欢打架，呃，不是，是习武……可是爹不许我学，后来爹又娶了二姨娘，生了个弟弟，弟弟就可以每日跟着他习武，我就不可以，为什么？”
陆辛沉默，敛起眉心。
“大家都是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才对啊！所以我就跟爹和二姨娘吵了起来，他们逼我学女工，可我就是不喜欢，无论如何都不喜欢，二姨娘还背着我偷偷跟我爹商量，要早早把我嫁出去，我实在受不了了，就离家出走了，那个家我再也不会回去了。”少女抬头看着抹上晚霞的天空，眼睛湿润了。
“我明白了，宁愿和家里人决裂，也不愿意与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是个坚韧不屈的姑娘……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陆辛又问。
少女对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叫戚百歌。”
陆辛点点头：“好，你的情况我大概知道了，待会儿我会好好跟那些农家人商量的。”
少女时期的戚百歌，一路上也想了许久了，找个新家住下来又能怎么样？寄人篱下的感觉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她才不要去不认识的人家里，给人家当女儿。
她反过来开始问陆辛：“大哥哥，我看你穿的衣服像仙人，你是不是那种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道长，或者大侠？”
陆辛向来谦虚低调，便温和一笑道：“只不过是芸芸众生，求仙寻道者之一罢了，谈不上道长大侠。”
“居然真的是修仙之人！”戚百歌眼里一亮，满脸兴奋，“那我不要去什么小河村了！我给你当女儿，你教我法术，好不好！？”
这倒是让陆辛完全没有想到，他愣了一下，没立刻答应：“这恐怕不行，入了修仙界之人往往就不能归乡了，红尘杂念诸多，也不利于修行，道行不深，连自保都做不到，又如何护卫天下子民呢？”
这么一说，却让戚百歌更加兴奋不已：“修仙界……我要去！我一定要去！大哥哥，我真的不想回那个家了，我与家人争吵无数，他们做不到理解我，我也不需要再尽什么责，反正家里还有我弟呢……我都离家那么久了，他们都没派人来找过我，都只当我丢了，那种家何必要回去呢？”
陆辛见她目光坚决，一只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袖，好像心里很怕他把她丢下，于是，也在这一刻想好了，不如就带着她正式入门。
“修行之路并不好走，多少人中途而废，到最后碌碌无为，被迫只能离开师门，你若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做好心理准备。”陆辛最后一次劝她。
戚百歌当时虽然还年纪尚小，但心志坚毅，她狠狠点头，一直拽着陆辛的袖子不肯撒手：“我想好了，爹，你带我走吧！”
陆辛忍不住一笑：“你若这么喊我，以后我在山门的流言蜚语怕是会更多，不如你就拜我为师吧，我门下已有大弟子冷飞刃还有二弟子慕寒星，你若入我门下便是小师妹了。”
“好啊，徒儿拜见师尊！”戚百歌高兴坏了，从茅草车上跳起身来，“咣叽”一下干脆利落地给陆辛磕了个响头。
陆辛心里也高兴，忙把小徒弟扶起来，嘴上严肃，脸上却带着笑意：“你既然已经拜我为师，那为师还是要多念叨一嘴，以后可不许再偷人家的东西了，再饿也不准。”
戚百歌扬起一个笑脸：“是！徒儿遵命！”
那一年，在一辆破旧的茅草车上，少女终于找到了家。
在坑洼小路上，伴随着茅草车发出的丁零当啷声响，陆辛的声音也响起：“小兄弟，对不住了，我们不去小河村了，钱不必还了，我们在这里下车了。”
“好嘞！好嘞！”
然后是少女的声音：“师父，那我们怎么去问心门？”
“你既然已是问心门的弟子，自然与我御剑飞回。”
“哇！御剑飞行！”
玉剑之上，男人带着小女孩站立如松，施术之后，飞剑带着二人奔往云空。
……
幻象在这里消失了，不知为何，陆辛与小师妹的回忆令慕寒星感到一阵酸楚，突然就想哭。
师父不在了的时候，小师妹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
然后她看到了以前幻视过的场景。
是小师妹刚入问心门的时候，那群山门弟子趁着陆辛不在的功夫，对着戚百歌冷嘲热讽，说来也奇怪，这些人就看陆辛脾气好又是候选者，所以就对他的弟子百般刁难，再加上星儿天赋异禀同样也遭到同门嫉妒，那些年，多多少少，冷飞刃和戚百歌也受了点影响。
曾经在去戏城救崔仁的那日，慕寒星就幻视过，如今她亲眼在拾光镜里看到了。
一群人把新入门的戚百歌围了起来，她是陆辛的徒弟，却连外门弟子的灵力都不及，那些人赶紧借机过来嘲讽：“陆前辈不过看你可怜，无家可归，才收留你的，又不是因为你骨骼清奇，我劝你啊，不如早点下山归凡，找个土财主嫁了，说不定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得舒坦点呢！”
“对啊，你长得也不赖，干嘛非要来修仙，下山嫁人去吧，降妖除魔这种事，想想就行了啊。”
“不要逞能了，干嘛非要做不适合自己的事，下山去吧。”
“听说她家境清寒，哪有土财主能要……”
“……”
那群整日就知道说风凉话的人在戚百歌的耳边喋喋不休，戚百歌低着头，不说话，眼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