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子夜之后
这本来是稻妻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
可是稻妻城的倒塌，与稻妻政府的混乱，让灾难向着不可避免的方向发展。
幕府的官员并没有组织救难的想法和行动力，况且在稻妻遭受重创垮塌之前，稻妻城中便遭遇了叛军的袭击。更多的官僚与武士待在家中，却被接下来的冲击与地震带走了生命。
阳光照射在混合着碎瓦、泥土、茅草与木头的废墟上，显得那么生冷。
八重神子不敢再看这里一眼。
此时的神子，心中是万分自责的。如果她能早一些发现敌人的阴谋，那么稻妻城便不会遭此劫难。
但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在【冲击】发动之前，她也不会料想到，敌人竟然疯狂到直接攻击鸣神岛的地底。
这确实是只有疯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除非想要彻底毁灭稻妻，才会采取这样一种方式——而八重神子现在已无比确定，敌人正是全稻妻的大敌，是已经全然不在乎任何生命的异种。
然而她必须承担起稻妻实际领导者的责任。现在的稻妻城之所以还漂浮在海上，都是由于八重神子在遭受冲击的那一刻全力催动元素力，与远在鸣神大社的神樱发动了共鸣。靠着神樱中储存的气运，稻妻城才没有沉没。
否则现在，她所站立的地方早已是一片汪洋。
现在的八重神子心中无比烦闷：这时候，本应是雷神本人站出来挑大梁的局面，然而她本人却因怒火直接去找敌方的首领战斗了。
难道稻妻人民的性命，真的就比你所执着的东西更轻贱吗？
难道杀死那个侵略者，就能实现真正的永恒吗？
不！影她只是在逃避而已，八重神子完全清楚这一点。但在从前，神子尚且愿意为她照拂一二，替她擦擦屁股，人们的日子多少还算过得下去。
可是现在——
八重神子只感到疲惫。她吩咐手下的巫女尽可能收拢稻妻城中的难民，将他们输送到稻妻城外的港口附近，用船只运送到神里屋敷。神里家擅长站队，他们与八重神子早有联系，也是幕府中支持神子的中坚力量。
“神里家的驻地远离稻妻城，反而是一处较好的安置地点。”
接着，神子又将召集起来的、仍然忠心于将军本人的旗本与御家人编组起来，向他们训话。这些人在遭遇地脉能量冲击时，受到了神子的保护，正是一支有生力量。
她对众人说：“将军大人在前方战斗，贼人却不讲武德地向稻妻城发动了攻击。我们必须去保卫将军大人，使她不受到贼人的戕害。”
“现在，我们需要留下一部分人手照看伤员，收编流民，保护众人。而其它人，随我北上，觐见将军！”
神子这话半真半假——要留下人看护伤员、保卫流民是真，但拱卫雷神是假。这帮人的作用根本不在于战斗，如果雷神本人都打不赢的仗那他们上去就是纯送。
神子留着他们，一来，是为了保留这些珍贵的火种——他们几乎是稻妻城中最后一部分仍然忠诚于雷电将军的人了。二来，也是为了让他们北上鸣神大社，修建工事，做最坏的打算。
是的，神子还要回鸣神大社加固神樱的结界，这是她身为巫女的责任。否则，若是祟神也跟着跑出来，那稻妻可真要变成人间炼狱了。
就在神子带着仅剩的部队向城外前进时，城内的流民们也看到了她的身影。
就像是一面旗帜，八重神子只要站在那里，就给还活着的人以无限的希望。他们纷纷跑过来，要求加入神子的队伍，而神子也不得不收留他们。
长野原烟花店的父女俩与他们的队伍也幸运地遇上了神子。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朝着八重神子涌去。
“太好了，是八重宫司大人，我们有救了！”
当神子的部队抵达稻妻二之丸外时，他们看到了留在这里的海只岛反抗军。
起初，流民们有些恐慌。但当他们看见神子镇定自若地和反抗军交涉时，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这些人不懂得高层之间的龃龉，只是这时候他们选择相信没有抛弃他们的八重神子。
但神子也有自己的忧虑——
她迎上了主动留在这里的珊瑚宫心海。
一开始，两人竟相顾无言。在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后，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众人处理，他们的心情又怎么好的了？
但不论神子还是心海，都是聪明人。不用心海解释，神子便大概明白了情况：海只岛的士兵也遭受到了冲击的伤害，因而他们得将伤兵运回最近的八酝岛。
“只是，那个自称天海的小家伙呢？”
“天海大师他去直面敌军了。”心海想着临走前李涛做的判断，说，“他说，敌人一定会在白狐野阻拦我们，而雷电将军恐怕先一步踏入了敌人的陷阱。”
神子无奈地一挥手：“我倒是希望将军能轻松战胜敌军唉，别提她了。绫人呢？”
心海指了指身后的港口：“神里家主在负责转运。如果八重宫司大人想要将这些难民送至神里屋敷，恐怕不现实。船只明显不够，受伤的人太多了。”
神子打量了心海一番，轻声问：“你是想留在这里，统一照顾这些人？但这同样不保险，因为稻妻城随时可能沉没”
就在二人交流的时候，心海忽然感到脸颊上有几丝冰凉的触感。
抬头一看，竟是下雨了。
她只好连忙召集人手，搭建简易的避雨棚。但雨点一落下便好似不会停息，不一会儿便演变成倾盆大雨。
“情况太糟糕了。”心海喃喃道。
“现在的稻妻，简直就像是迎来了最漫长的黑夜。”神子肃穆地皱着眉，“子时的夜，最难熬。”
“然而，我还必须北上去接应雷电将军”
说到这里，神子皱着的眉头舒展不开了。
“我本想带一部分人走，但看目前的情况，还是让他们留在这里更好。”
心海无言地点点头，指挥众人：“生起火来，大家都烤烤火吧！否则，淋了雨会感冒的。”
但是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人能找到燃烧的材料与引火的工具。
直到人群中，走出一位扎着短马尾的橙发姑娘。她伸出手去，一团小小的火苗从她的掌心燃起，然后慢慢变大。
还能动弹的难民和士兵纷纷找来还没完全被雨点打湿的碎木、枯枝与树叶，将它们聚拢成一个小小的火堆。
人们沉默着，在士兵的照看下围在火堆旁，用身体阻挡着寒风，不让其熄灭。仿佛那火，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神子也凝视着那团火。同时，也凝视着点火那个小姑娘——她明显是神之眼持有者。
将军颁布眼狩令，然而在稻妻危难之际，却由神之眼持有者给了人们希望。这当真是无比讽刺的事情。
但是，这也恰恰说明了一点——
哪怕最漫长的夜，也总有人站出来擎起炬火。